颜强《英国足球地理》25楼txt电子书下载,专业球迷入门级读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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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V.1]初来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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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0-21 22:50:57 | 只看该作者
(11)格拉斯哥宗教足球

    在一列前往格拉斯哥的夜行列车上,我遇到了一个古怪的凯尔特人球迷。他是新教徒。   这个人也是赶去看苏格兰传统双雄大战的,他专程从法国南部赶过来。“不,不,格拉斯哥已经变了,”在我印象中格拉斯哥仍是一个以球迷宗教信仰区分的足球城市,然而雷伊·勒土埃很不以为然,“现在格拉斯哥人不会当面问你:‘你是天主教徒还是新教徒?’他们也不会问:‘你叫比尔(Bill)还是丹Daniel?’他们只会问你:‘你支持哪支球队?’”

  像比尔这样的名字,很容易就能判断出他的天主教色彩,而且很有可能是爱尔兰人后裔,例如前任美国总统比尔·克林顿,他和前美国总统肯尼迪一样,都是美国的爱尔兰人后裔;丹这个名字,则十有八九是新教徒。

  作为一个外乡人,又是凯尔特人球迷中的“异教徒”,勒土埃总会用很聪明的方式回答格拉斯哥人问他支持哪支球队这种难以回答的疑问:“我支持帕迪克(Partick Thistle苏超垫底球队)。”

  只有这样,较真的格拉斯哥人才会笑笑走开。

  “如果你穿着凯尔特人球衣走在大街上呢?”我像个白痴一样问了他一句。

  勒土埃对我翻了个白眼:“难道你想被人在背后捅一刀?”

  勒土埃并不是在讲述20年前的格拉斯哥“老字号”(Old Firm)决斗的故事,流浪者和凯尔特人球迷之间由对立从而产生仇杀,在百多年来的“老字号”决斗中,这已经不是新闻了。2003年11月13日,就在格拉斯哥人阿历克斯·弗格森在纽约宣布他要购买中国少年董方卓的那一天,一个12岁的凯尔特人球迷,穿着一件凯尔特人球衣,被3个格拉斯哥球迷捅死街头。

  如果有机会翻看一些格拉斯哥的球迷杂志(fanzine),对于了解“老字号”的历史渊源会很有帮助。不过看这些杂志之前,得了解一些格拉斯哥当地球迷的宗教信仰状况:你首先得明白流浪者球迷大多都是新教徒(Protestant),凯尔特人球迷大多都是罗马天主教徒(Catholic)。

  随便拿一本流浪者球迷杂志,《跟随,跟随》(Follow Follow),你能看到其中这样一段文字:

  “在希特勒的核心部下中,只有一个新教徒——外交部长范·里本特洛普……而当时最著名的3个德国反纳粹领袖都是新教徒。我们不要忘记,这个臭名昭著的阿道夫·希特勒也是个天主教徒。”

  《跟随,跟随》有2万册的发行量,但它既不是最大也不是最老的流浪者球迷杂志。在格拉斯哥,这种流浪者球迷杂志共有7种,而且都能保持一定的盈利。流浪者球迷之广泛,数字之巨大,绝对是令人惊愕的。2003年9月中旬,流浪者俱乐部董事尼克·皮尔(Nick Peel)到深圳和健力宝足球俱乐部商谈合作事宜时亲口告诉我:“格拉斯哥流浪者在苏格兰、北爱尔兰和英格兰共有150万注册会员,每个赛季我们能卖出4万套季票——剩下1万个座位因为苏格兰足总的要求,不能作为季票销售,每个赛季排队等待购买季票的球迷超过了7万人。”

  不要因为苏格兰超级联赛竞技水准的日渐平庸而忽略了格拉斯哥流浪者这个超大足球俱乐部的存在。可百多年来,不论流浪者多么强大,凯尔特人却始终能和对方保持均势。这正印证了对英国足球的一句写照:“没有德比,就没有现代足球。”流浪者和凯尔特人彼此恨之入骨,却又唇齿相依,长达百年的争斗,让双方都能在竞争的环境中成长,生命力越来越强。

  也许流浪者和凯尔特人的球迷们,和我们中国球迷不是生活在同一个足球世界里。我们的足球世界,只有在和“老字号”恩怨扯上点关系时,才能吸引他们的注意,即便如此,他们对外界的兴趣也是相当有限的。1984年是欧洲足球历史上最灰暗的一年,因为欧洲冠军杯决赛的海塞尔惨案,人们似乎都忘记了在这一年的这一场“老字号”德比战中,发生了2起未遂谋杀案、2起屠刀砍人案、1起开山斧伤人案、9起匕首伤人案和35起群殴。

  其实类似这一连串的数据,你在每一个十年的“老字号”德比中都能找到,1995年,1975年,1968年……这似乎是赤裸裸的球场暴力,可只要和“老字号”扯上关系,事情就不像球场暴力那么简单了。在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里,不论是政治斗争、经济冲突还是体育文化生活,只要牵扯到不同宗教,或者同一宗教不同派别之间的矛盾,事件本身就会无比复杂。看看今天的中东、阿富汗和北非,就能验证这个事实。因此当宗教的影响力渗透到格拉斯哥足球时,在可预见的将来,暴力不会离开格拉斯哥足球,然而球迷对于俱乐部的无比忠诚,也将长久地延续下去。

  5年前流浪者俱乐部已经公开宣布,不再允许球迷死后将自己的骨灰洒在IBROX球场,尼克·皮尔给出的解释是:“有太多球迷想让自己永远呆在IBROX,结果这影响到了我们球场草皮的质量,即便是夏季,部分场地都长不出草皮了……”

  所有和格拉斯哥相关的小说,都无法回避“老字号”这个话题,每个英国人都知道,格拉斯哥是为足球而疯狂的城市,这里发生的一切,都和足球有关。根据欧足联2004年2月的官方统计,在整个欧洲,格拉斯哥地区在现场观看比赛的人数占整体人口的比例,排名第一位,观看足球电视转播的人数占整体人口总数的比例,排名第二位——仅次于阿尔巴尼亚。对无法取得观看足球电视转播人数欧洲第一的地位,一位格拉斯哥凯尔特人球迷给我的解释是:“……在阿尔巴尼亚,除了看足球,他们恐怕没有其他事好干了。”

  凯尔特人球迷都是天主教徒,流浪者球迷都是新教徒,不过两个俱乐部球员的宗教背景未必如此泾渭分明。凯尔特人用过不少新教徒球员,例如著名的“孔雀”伯尔蒂·匹克科。然而流浪者绝非如此。

  格拉斯哥曾经有一个小有名气的“庞客”(punk)乐队,写过一首名叫《为什么流浪者从来不用天主教徒球员》的歌,流浪者俱乐部的回答相当诚恳:“我们有自己的传统,传统是不能背弃的。”

  尼克·皮尔给我的解释更加详细:“我们在1873年组建俱乐部时,就是一个长老教派教徒俱乐部,这么多年都是如此,要是改变俱乐部一致的宗教信仰,那将会发生不可想象的灾难。”1978年,一本格拉斯哥当地新教长老教派的杂志《BUSH》居然公开在杂志上讨论流浪者俱乐部是否应该引进天主教徒的问题,结果两个月内这本宗教月刊发行量从15000册暴跌到8000册,半年之内停刊。

  即便今天你走进IBROX看台,仍然会发现被蓝色的主色调包围,甚至连乒乓球桌和台球桌都是蓝色的。流浪者无法摆脱传统,可是在社会公众心理盲从于“世界大同”或者“地球村”这些虚妄的概念时,在现代职业足球越来越屈从于商业利益时,他们也得与时俱进。引进各种不同类型的球员,对于扩大球迷基数有帮助,能为俱乐部商品和赞助合同找到更多顾客,于是在1989年,流浪者引进了第一个罗马天主教徒球员:毛里斯·约翰斯顿。百年冰封的格局终于被打破。

  对于约翰斯顿的加盟,凯尔特人的球迷杂志做出了迅速的回应,《NOT A VIEW》刊登了一篇长文,用滑稽的新闻体报道此事:“流浪者终结100年俱乐部传统,更令人震惊的是,他们居然买到了一名长相英俊的球员。”

  实际上约翰斯顿并不是自第一次世界大战以来流浪者引进的第一名天主教徒球员。约翰斯顿的继父还是个新教徒,并且是死忠的流浪者球迷,只是约翰斯顿一直被认为是最坏的天主教徒球员。在 1986年的苏格兰足总杯决赛中,他用头去撞一名流浪者球员,被红牌罚下,下场时居然还对着流浪者球迷做出十字架手势,这是流浪者人不能承受的羞辱。

  就在约翰斯顿加盟流浪者之前,他几乎已经和凯尔特人签约,当他改变主意之后,北爱尔兰贝尔法斯特的流浪者球迷协会举行了3000人的游行示威,抗议流浪者的决定。与此同时,凯尔特人球迷也在猛烈攻击约翰斯顿,天主教报纸《星期日苏格兰》描述约翰斯顿是“苏格兰足球的萨尔曼·拉什迪”(《撒旦诗篇》作者,被伊斯兰原教旨主义者认定的穆斯林叛徒,被前伊朗精神领袖霍梅尼号召全球追杀)。

  约翰斯顿的这次职业选择,让他同时冒犯了两派原教旨主义者,他的归宿也和四处藏匿的拉什迪一样:俱乐部在格拉斯哥,可他不敢居住此地,住在爱丁堡;他在爱丁堡的住宅被凯尔特人球迷查出后,有人用汽油炸弹进行轰炸;约翰斯顿最后请了24小时保镖来保障他的生命安全,可他的继父被凯尔特人球迷盟友们痛打之后,被迫迁离苏格兰。

  在约翰斯顿效力流浪者期间,《跟随,跟随》杂志一直在研究这个天主教徒是否为“我们的”新教俱乐部尽了全力。不论他在球场表现如何,约翰斯顿肯定为讨好流浪者球迷尽了力,他甚至在一个球迷集会上学唱一首名叫《SASH》的新教徒歌曲,而且公然对着凯尔特人队队徽吐口水。约翰斯顿这些作法赢得了部分球迷的欢迎,例如英格兰斯托克港的流浪者球迷协会就选举他为1990年最佳流浪者球员,然而一年之后,约翰斯顿便离开了流浪者——他无法让流浪者变成一个天主教俱乐部,甚至一个无宗教信仰的足球俱乐部。所以一位流浪者球迷这样说过:“流浪者甚至可以签下爱踢球的罗马天主教皇保罗二世,但流浪者永远会是一个新教俱乐部。”

  尼克·皮尔对约翰斯顿有着清晰的记忆。皮尔本人是目前流浪者俱乐部负责市场开发的董事经理——一个世袭的流浪者董事局尊贵席位。

  也许因为他只有37岁,也许因为他在美国念的是商科博士学位,所以尼克并不完全认同“老字号”球迷之间的对抗和他们各自的强烈宗教倾向有关这一说法,一些球迷怪异的举动更让他难以理解。

  “我记得当时很多球迷有这样一种态度,”尼克回忆道,“假设约翰斯顿在比赛中进球了,流浪者1比0领先,很多球迷会认为这个进球不算,比赛仍然是0比0。为了是否在主场比赛为约翰斯顿加油,差不多每场比赛都会有人为此打斗。奇怪的是,如果主队球迷不嘘他,约翰斯顿的表现就会更糟糕。”约翰斯顿始终无法成为一个真正的“流浪者”。

  约翰斯顿前脚刚走,另一个流浪者球员又被卷入到宗教猜疑之中:前锋马克·海特利。海特利是在英格兰成名已久的大前锋,先后效力过AC米兰和旺热执教的摩纳哥,因为在摩纳哥受了重伤而休整了两个赛季才加盟流浪者的。当时格拉斯哥坊间许多传言都说他实际上是个天主教徒。于是在流浪者比赛时,许多球迷会欢呼:“前进,女王的十大勇士!”——他们不用“十一大勇士!”,因为他们还在排斥或者猜疑海特利的宗教背景。同时从这句口号里,还能看出两个宗教派别的政治立场的区别:新教徒的历史背景大多是苏格兰人本地人,他们认同自己的“不列颠人”(British)身份,效忠女王、效忠大英帝国;天主教徒多半是从爱尔兰和南欧地区移民而来的人,他们只忠于罗马教宗,对于国家和女王概念模糊,甚至会在和新教徒敌对关系加剧的情况下,出现反女王、反英国的情绪。

  此前流浪者著名球星特拉沃·弗朗西斯被猜疑过,因为有传言说弗朗西斯把孩子送进了一所天主教学校,马克·法尔考也得不到球迷信任,他自称是一个新教徒,可他有一种怪异的在胸前划十字的天主教徒式的习惯。英格兰国家队在1990年世界杯上的著名后卫——“屠夫”特里·布彻效力流浪者时也被人猜疑,最后布彻召开了一个著名的新闻发布会,当众澄清事实,表明自己不是一个天主教徒。

  海特利的际遇,比较约翰斯顿还是好一点,至少没人能肯定他是个天主教徒,不过只要海特利在比赛中把握不住得分机会,就会有人说:“哼,他毕竟是一个芬尼亚人!”(Fenian,芬尼亚组织是十九世纪中叶著名的爱尔兰反英统治组织,爱尔兰是一个传统的罗马天主教国家)。假设海特利连续3到4场比赛进不了球,会有很多流浪者球迷认为“这是天主教徒的本性在作怪”。所有这些关于海特利的天主教背景猜测,只是因为有人“认为”海特利的妻子是一个天主教徒。

  当我问起尼克·皮尔,海特利究竟是不是个天主教徒?尊贵的流浪者董事推了推眼镜,认真地回答道:“这是一个无法回答的问题,海特利本人从来不回答这个问题,不过我觉得他看起来不像一个天主教徒。”

  难道从长相上都能分辨新教徒和天主教徒之间的区别?

  “天主教徒,长着一头纯黑头发的比例更高,没有一点棕褐色的头发……”

  如果到意大利去,纯黑头发的人比比皆是,他们当然是传统的罗马天主教徒,可是在爱尔兰棕褐色头发的人群并不少。尼克无法解释这个问题,实际上,只要有一丁点传言,将一个流浪者球员和天主教扯上半点关系,流浪者人都会极端忌讳。因为这种传言招罪的球员还有不少,其中包括著名的阿历克斯·弗格森,曼联的现役主教练。弗格森早年在格拉斯哥流浪者打过3个赛季,任职中锋。第一个赛季他是队中头号射手,可第一个赛季结束后,就有球迷发现他的妻子是天主教徒,弗格森在流浪者阵中地位一落千丈,到第三个赛季时,连预备队比赛都打不上,最终只能灰溜溜走人。至今弗格森对流浪者的宗教歧视仍耿耿于怀。

  千年来天主教的宗教变异和教派分裂,让这种宗教内部形成了巨大的对立阵营,在足球上我们能看到一些具体的案例,在利物浦和埃弗顿的德比关系里就能看到一点,不过只有在流浪者和凯尔特人的宗教关系中得窥全貌。

  “我刚买到流浪者的季票,第二天他们就签下了约翰斯顿。”十多年后,流浪者老球迷丹尼·豪斯顿还在感叹那一段荒诞的时光。豪斯顿是格拉斯哥“橙色球迷协会”的会长,在约翰斯顿效力流浪者的两个赛季里,他持有流浪者季票,却不去观看流浪者比赛,直到约翰斯顿离去那一天,他才重新踏进IBROX看台。

  “橙色协会”是一个新教徒协会,由爱尔兰新教徒在1705年创立,后来才派生出豪斯顿主导的这个球迷协会。每年夏天,“橙色协会”都会在全苏格兰地区组织各种社区足球比赛,这种比赛总会因为新教徒和天主教徒的群殴而被中断。

  豪斯顿很骄傲地宣称:“我们是真正的劳工阶层,效忠女王,个性纯朴,‘橙色球迷’会支持各种球队,像阿尔德里、法尔科克这种小俱乐部,不过绝大部分都是流浪者球迷。”

  在2002年夏天的“橙色球迷”夏季联赛中,一个业余球员穿着一件凯尔特人球衣走进球场,当即被警察逮捕,罪名是此人蓄意破坏当地社区治安。

  豪斯顿说他从来不反对流浪者引进一个外国的天主教徒球员:“他们为什么不找一个意大利人来,像罗伯特·巴乔、内斯塔、维埃里什么的,可是一个西苏格兰地区的天主教教徒,简直就相当于爱尔兰共和军!”

  这个顽固的流浪者球迷还能援引各种事例来证明俱乐部引进约翰斯顿的谬误。他说西班牙的毕尔巴鄂竞技队签的全都是巴斯克球员,巴斯克地区的另一支球队皇家社会队虽然也会买些外援,但主体仍然是巴斯克人。他还说在二次世界大战之前的德国联赛中,曾经有一支名叫马卡比的犹太人球队,纳粹一上台,就把这支球队给禁了。“为什么直到现在还有这么多跟宗教信仰、地方人种紧密相关的足球俱乐部,在引进人才的问题上,会跟二战时期的纳粹做法一样?”豪斯顿尖锐地指出,“为什么苏格兰人会那么顽固地认为格拉斯哥流浪者就是一个纯粹的新教俱乐部?为什么没有人指出,在凯尔特人队里没有新教徒?这都是历史和习俗形成的,事实就是如此,随意去改变,或者更恶心地出于商业目的去颠覆俱乐部的百年传统,而无顾我们的社会现实,只能招来不可挽救的恶果。”

  利物浦俱乐部名宿,现布莱克本主教练索内斯,是当时奉劝流浪者签下约翰斯顿的人,那一年索内斯刚刚担任流浪者主教练,战绩彪炳。他后来还想让流浪者买下威尔士的天主教徒伊恩·拉什——拉什是索内斯在利物浦队的师弟,而拉什在尤文图斯踢球时说过,他到意大利踢球就是为了满足平生最大的愿望——得到教皇保罗二世的接见。对于拉什这样一个闻名于世的天主教射手,流浪者是决计不能容忍的。

  此后流浪者还试图购买另外两名天主教球员,雷·霍顿和约翰·谢里登,不过都宣告失败。然而一个新教俱乐部在九十年代初期发生如此巨大的用人转变,敢冒球迷之大忌,原因和当时流浪者俱乐部主席大卫·穆雷的态度直接相关。

  穆雷考虑的完全是商业利益,他甚至认为纯新教形象会影响流浪者的市场号召力,他的名言便是:“球迷希望流浪者永远是一个新教俱乐部,但赞助商不这么认为。”因此穆雷走上了迎合赞助商的道路,赞助商也给了流浪者充足的回报。

  一个名叫马科斯·韦伯的德国社会学家曾经仔细地观察过新教徒和天主教徒习性与社会规范的区别,他发现在格拉斯哥,一些新教徒和天主教徒的混居区里,新教徒往往会更富有。在爱丁堡和其他英格兰城市里,例如利物浦,新教徒和天主教徒的混居社区里也会有这种现象,只是流浪者球迷如今都在强调他们和凯尔特人球迷一样贫穷。

  从俱乐部的经济状况来看,流浪者一直是个富有的俱乐部,市场经营和商业运作也要更出色,凯尔特人则一直不如对手有钱,在所有的“老字号”比赛中,都能听到流浪者球迷在高唱《你们这帮穷光蛋》的歌曲。

  凯尔特人俱乐部由凯利和怀特两大家族操控,他们的俱乐部经营方针更加宽松随意,赚的钱自然不如流浪者,所以流浪者商务董事尼克·皮尔会用一种半调侃的口吻说道:“我个人认为,从商业拓展上看,凯尔特人拥有巨大的发展空间——因为他们在许多地方还是一片空白。”

  另一个名叫科林·格拉斯的流浪者球迷,现定居美国,他对流浪者的宗教色彩也感到不可理解。“我成为流浪者球迷,并不是因为宗教原因,”格拉斯说,“我只是喜欢流浪者球衣的颜色,自然而然地拥戴流浪者。可是流浪者在媒体的炒作中,成为了一个十足的宗教俱乐部。你知道当约翰斯顿加盟流浪者时的那些故事吗?据苏格兰的报纸报道,有几千名流浪者球迷退还了俱乐部季票,其实我当时就住在Ibrox球场旁边,我知道真实的情况,真正把季票退还给俱乐部的只有一张!”

  从苏格兰社会传统和足球历史看来,流浪者始终是个强势俱乐部;在苏格兰,尤其是西苏格兰这个地区,媒体对凯尔特人的偏见是存在的。正如北爱尔兰,天主教就是一种被歧视的宗教。

  “可是天主教徒时时不忘他们被歧视,”尼克·皮尔对我说,口气里很有些愤愤不平的意味,“我承认在这个社会里有对天主教的歧视,不过苏格兰媒体的歧视程度并不高,在苏格兰地区的就业问题上,天主教徒的确要吃一些亏,可他们已经形成了一种集体意识,不断强调自己是弱势群体,总在要求得到社会的尊重。表现在一场足球比赛上,裁判的判罚即便完全公正,只要判罚结果是对他们不利,凯尔特人球迷们就会闹个不停。我相信你每个周日走进一个天主教教堂,牧师都在教唆他的教徒反抗社会歧视。一种曾经的社会现象,如果长时间内被不断重复强调,结果只可能是现实情况被夸大,带来的只能是畸形的后果。”

  至少在就业这一点上,天主教徒在格拉斯哥的日子并不顺意。格拉斯哥的股票交易市场上,共济会教徒(新教教派)的操作手势随处可见,却看不出什么天主教徒经纪人的存在。格拉斯哥的警察总署也完全是新教徒的天下,即便在2001年的格拉斯哥警署高层会议上,还能流传出这样的笑话——据《每日镜报》报道,当时的格拉斯哥高级督察巴里·弗格森说:“我总共提拔过两个天主教徒巡警,后来发现他们当中有一个并不坏!”

  如果一个名叫帕特里克·奥利莱(Patrick O'leary)的人要想在格拉斯哥谋得一份白领阶层的差事,他遭遇的磨难肯定比其他人多得多,因为“帕特里克·奥利莱”这是一个标准的爱尔兰天主教徒姓名。前利兹联队著名少帅、现阿斯顿维拉主教练奥利莱就来自爱尔兰,看他的名字就知道是天主教徒。诸如布里奇特·特雷萨(Bridget Teresa)这种名字,也因为天主教意味太浓,而必然会在格拉斯哥招致新教徒白眼。

  即便两种宗教背景的人说的都是格拉斯哥口音的苏格兰英语,可天主教徒和新教徒在说话发音上都有区别。例如“楼梯”stair这个单词,新教徒的发音是标准的苏格兰腔:steer,而天主教徒肯定带有爱尔兰腔——stayer。如今的美国英语,在发音上和英国英语的区别之一,便是美国英语发音更平、卷舌音和小舌音更多,而这些原因,都是因为美国建国早期大量的爱尔兰移民——如肯尼迪家族,从爱尔兰带过去的英语发音习惯。

  如果天主教徒真要抱怨他们被歧视的现实,他们只能更痛恨四百多年前在欧洲大陆日尔曼地区掀起宗教改革运动的马丁·路德,是马丁·路德利用近代传媒手段,颠覆了罗马教宗对欧洲社会的精神统治。不过在格拉斯哥,天主教徒的政治力量仍然相当强大,例如格拉斯哥的工党就完全是天主教徒党。

  “老字号”德比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比赛?

  “世界上最糟糕的俱乐部足球比赛。”差不多每个凯尔特人球迷都会这样告诉你。不过真正参加这种比赛的球员会有什么感受呢?瑞典前锋拉尔森会说:“这是世界上最刺激的比赛。足球运动员都是斗士,没有比凯尔特人和流浪者的德比更需要斗士精神的比赛了。”

  格拉斯哥有个很出名的牙医名叫吉姆·克雷格,他曾经是凯尔特人的右后卫,六十年代效力凯尔特人时,他在一场“老字号”德比战中自摆乌龙,至今仍是流浪者球迷的嘲笑对象。“屠夫”布彻在凯尔特人也有类似的经历,当布彻在“老字号”德比头球解围攻破自家大门后,克雷格专门打电话给布彻:“谢谢你让凯尔特人球迷又一次谈论起了我,不过和你相比,我是一个更好的凯尔特人。”

  没有一个格拉斯哥人希望“老字号”德比变得更加温和平静,每个赛季能有4次机会走进自己钟爱或者自己痛恨的球场,去发泄自己对百年仇敌无穷的愤怒,这已经成为了每个格拉斯哥人生命中不可分割的部分。在七十年代,曾经因为足球暴力太过猛烈,有过不对外售票的“老字号”比赛,结果双方球迷站在球场外面各自为阵,对着对方怒吼。两大俱乐部的许多球员都因为在“老字号”德比中的表现,或成王或成寇。

  瑞典前锋拉尔森无疑将成为凯尔特人的传奇人物,作为一个外国人,他对凯尔特人球迷的忠心是深有感触的。2001年夏天,拉尔森曾经到爱尔兰乌尔斯特地区短暂地度假,他忽然接到俱乐部的紧急通知,希望他看望一位当地的凯尔特人球迷,此人身患绝症,危在旦夕。拉尔森买了些小礼物去看这位球迷,两个月新赛季开始后,他在格拉斯哥见到了病人的儿子,儿子告诉拉尔森,因为他的造访,父亲的生命“延续了5周”,在这5周里,奄奄一息的父亲念念不忘的就是一个凯尔特人球员来看望了他。

  “职业球员们每天都在抱怨,或许因为和主教练关系紧张,或许因为身体受伤,或许因为打不上主力,可是想像这个临终的凯尔特人球迷,我总能感觉足球是一项伟大的运动,一项苏格兰人永远无法离弃的运动。”拉尔森说道。

  历史上最伟大的凯尔特人队,是1967年名帅斯坦恩率领的“里斯本之狮”,当年的凯尔特人在里斯本举行的欧洲冠军杯决赛中2比1战胜名帅赫雷拉麾下的国际米兰,成为第一支问鼎欧洲冠军杯的英国球队。3年之后,凯尔特人又一次杀进了欧洲冠军杯决赛,不过这一次他们输给了荷兰的费耶诺德。

  斯坦恩被认为是一个提升了天主教徒在苏格兰社会地位的人,他也担任过苏格兰国家队主教练,是阿历克斯·弗格森的授业恩师。

  在凯尔特人称雄欧洲之后的三十多年里,格拉斯哥的社会体制发生了许多变化,越来越多的天主教徒律师、医生出现,像克雷格这样一个前凯尔特人球员,能通过退役后念大学的途径,成为格拉斯哥一个门庭若市的著名牙医,在40年前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情。经历了九十年代流浪者独霸苏格兰联赛的局面后,凯尔特人逐渐恢复生机,2003年夏天打进欧洲联盟杯决赛,一路上淘汰布莱克本和利物浦两支英超劲旅,被认为是苏格兰足球走向复兴的迹象。许多旁观者也认为,流浪者和凯尔特人的齐头并进,是“老字号”世仇逐渐缓和、宗教对足球的影响被社会舆论稀释的结果,可是只有格拉斯哥人知道,巨大的鸿沟将永久存留下去,他们每天都在品味着宗教对足球的奇异影响。他们彼此有着无法消减的仇恨,而这种仇恨又正是让他们彼此共存的一种奇异纽带。

  “老字号德比”将全世界的苏格兰人和爱尔兰人分成了两派,不论是美国的爱尔兰后裔,南非的苏格兰移民还是在澳大利亚的爱尔兰人,无一例外。在爱尔兰,只要是天主教徒,几乎都是凯尔特人的球迷,曼联队队长罗伊·基恩在2003年9月就对我说过:

  “我父亲和两个哥哥都是曼联的球迷,可他们同时也是凯尔特人的球迷。喜爱曼联,是因为曼联在足球场上的伟大,但支持凯尔特人则完全因为我们是天主教徒。从很小开始,父亲就向我灌输格拉斯哥凯尔特人的观念。拥护凯尔特人是不需要理由的,对我的家人来说,支持凯尔特人是上帝的使命,而支持曼联却有了许多世俗的原因。”

  1997年秋天,基恩因为十字韧带撕裂养伤时,他曾经戴着一顶棒球帽,和几个朋友赶往格拉斯哥去看凯尔特人的一场比赛;不过他的伪装马上就被人发现了,基恩记得当时有个苏格兰哥们对他说道:

  “嘿,你不是他*的基恩吗?”

  基恩以为自己碰到了麻烦。

  没想到这个球迷愣了一下,然后问道:“傻瓜,你什么时候加盟世界上最好的俱乐部?”

  基恩的朋友笑道:“他正效力于世界上最好的俱乐部。”

  那个凯尔特人球迷也乐了:“不,我是说凯尔特人!世界上最好的俱乐部!”

  基恩后来在他那本充满争议的自传里,记录了这一段有趣的对话;他知道,对于凯尔特人球迷、对于爱尔兰球迷来说,一辈子最大的骄傲,就是能穿上凯尔特人战袍对垒流浪者。

  最具代表性的这种“老字号情结”,还是北爱尔兰的厄斯特地区(ULSTER)。这只是一个小城,市长布鲁斯特是个流浪者球迷,左眼下方有一块明显的疤痕。“这是格拉斯哥给我留下的回忆,”布鲁斯特笑道,“我们这里是一个流浪者球迷和凯尔特人球迷的混居区,敌对情绪比格拉斯哥还厉害。因此每隔几个月,如果我们能到格拉斯哥去,在现场看球的90分钟内把怒火全部发泄掉,实在是人生的一大享受。”

  在布鲁斯特看来,格拉斯哥的“老字号”敌对球迷还算比较安静的了。在贝尔法斯特,北爱尔兰的首府,流浪者球迷和凯尔特人球迷已经能和平共处,不过他们共存的原则是:“什么都不要说,谁都不要开口。”因为一旦开口,必会贾祸,甚至可能招致无妄之灾。贝尔法斯特人,或许因为长期生活在宗教冲突的恐怖阴影下,已经变得极为谨小慎微,在任何情况下都不会对宗教问题和政治观念表达任何明确的观点,因此苏格兰的“老字号”足球场成了他们宣泄感情的惟一选择。

  贝尔法斯特也曾经有过一支凯尔特人队,在1891年成立,差不多是格拉斯哥凯尔特人队的分支,这支球队和新教球队的比赛总是充满了暴力。1949年,在贝尔法斯特凯尔特人队的一场比赛中,几个球迷冲进球场,打断了一个对手新教球员的腿,于是贝尔法斯特凯尔特人队被禁赛,这个曾经统治北爱尔兰足球近20年的俱乐部从此烟消云散。

  此后又有一支天主教球队在贝尔法斯特出现,克里夫顿维尔队。在北爱尔兰这么一个绝对新教地区,加之北爱尔兰与信奉天主教的爱尔兰地区长久尖锐的矛盾,加上爱尔兰共和军这种争取地区独立的恐怖组织的长期武装斗争,一支天主教球队要想在这种环境里生存极为艰难。七十年代的克里夫顿维尔的比赛中,即便有手榴弹扔进球场,球迷也不会觉得太吃惊,对手的新教徒球迷甚至会高唱:“我们又扔进去了一个!”而克里夫顿维尔的球迷会用同样的曲调还击道:“炸死的是那些该死的流浪者!”流浪者在这里被用来泛指新教徒球员。

  足球在贝尔法斯特,已经变成了一场宗教战争。

  女王大学是贝尔法斯特的最高学府,既有流浪者球迷协会,也有凯尔特人球迷协会。学校里每个流浪者球迷家中,都能看见流浪者围巾或者茶杯,流浪者球迷领袖和凯尔特人球迷领袖之间也不是完全没有交往的,不过他们见面时,就像是两个外交官在打交道,每人背后都藏着一把匕首。

  我在利物浦结识的朋友林奇·布鲁斯特,就是毕业于女王大学政治学专业的,他承认:“最疯狂的流浪者球迷和凯尔特人球迷,其实都来自北爱尔兰。”这个城市的凯尔特人球迷通常会走极端,如果在“老字号德比”战中,看见一些凯尔特人球迷,身披三色旗,衣服上绣着教皇的画像,围巾上更有一句极其醒目的话:“让女王去死吧!”这样的凯尔特人球迷肯定来自北爱尔兰。

  女王大学的社会心理学专业曾经在贝尔法斯特凯尔特人球迷当中做过一个调查,结果显示:

  ——50%的贝尔法斯特凯尔特人球迷没有全职工作;

  ——这些人当中80%的人每个赛季都要去格拉斯哥观看凯尔特人的所有主场比赛;

  ——这些人当中49%的人每个赛季要花费500英镑购买凯尔特人俱乐部的各种商品;

  ——填表的2380人当中,有80%表示他们在政治上支持爱尔兰共和军的政党新芬党。填表人当中,更有42%的人认为,凯尔特人球迷不是“不列颠人”British,不应该向英国女王效忠。

  每个凯尔特人主场,都会有一个名叫里瓦的贝尔法斯特球迷出现,他是一个疯狂的凯尔特人球迷。在凯尔特人公园附近的酒吧里,经常可以看见他一个人跳上吧台,大喊一声:“你们听到流浪者在号叫了吗?”当然,大部分时间,这个疯子是没有人理睬的。2002-2003赛季的最后一次“老字号德比”,里瓦离奇地没有出现在球场,原因是比赛开始之前,他在大街上冲着一个骑警的马大喊大叫,结果被警察逮捕。

  约翰斯顿在流浪者的遭遇,已经逐渐变成了一个笑话,可是一个效力于凯尔特人的天主教徒,日子同样过得不舒服,他的痛苦经历在参加过“老字号德比”的球员当中都不为多见。

  这个人就是前北爱尔兰国脚尼尔·列农。一个三度受到死亡威胁,在2003年不得不宣布退出北爱尔兰国家队的球员。

  列农是凯尔特人队的队长之一,成名于莱斯特城,在英超是第一流的防守型中场,许多行家都认为这个朴实无华的球员,是远被媒体低估的球员,曼联主帅弗格森多次想收购这名球员,然而列农却很忌讳弗格森的宗教背景。“我很难想像自己怎么在一个新教徒或者英国国教徒的主教练手下工作,”低调的列农说过,“我们的性格和生活习惯都会有很大区别,我只愿意按照自己习惯的方式生活下去。”

  在莱斯特,列农的主教练是马丁·奥尼尔,一个爱尔兰人,所以他俩的相处极为融洽,莱斯特也在这两个天主教徒的勤奋工作下节节高升,不仅在九十年代末保住了英超中游球队地位,还取得过联赛杯冠军。

  奥尼尔作为目前英伦乃至欧洲最被看好的年轻教头,在2000年入主凯尔特人,另一个爱尔兰人大卫·奥利莱成为利兹联主教练后,也极力拉拢列农加入利兹联,可是谨慎的列农对利兹地区严重的种族歧视和宗教歧视非常忌讳,而且就在这年夏天,他的北爱尔兰家人收到了死亡威胁的邮件。天主教徒在北爱尔兰是弱势群体,英国的北爱尔兰问题之所以百年无法解决,就是因为政教之争的结果。北爱尔兰以新教徒为主,爱尔兰则是传统天主教国家。同在一座小岛上,却因为英王多年殖民性的教化,硬生生地把一个地区分裂成两个敌对宗教派别。

  列农从小就是在北爱尔兰的宗教歧视环境中长大的,他回忆说从他懂事开始,贝尔法斯特街头就没有少过暴力事件。北爱尔兰的天主教徒希望爱尔兰达成统一,然而强势的新教徒团体怎么能容忍自己的土地被天主教国家爱尔兰统一?伦敦政府用各种方式来干涉并影响爱尔兰的政治,而北爱尔兰的天主教徒也有外国政治力量的援助——美国人。爱尔兰人后裔在美国有着强大的势力,例如肯尼迪家族。

  很多英国人至今都不明白,为什么布莱尔在“9·11”之后,会那样愚蠢地支持小布什;根据英国媒体透露,就在“9·11”惨案爆发过后20分钟,布莱尔已经和小布什达成了一项妥协:英国全面支持美国的政治立场,而美国退出对北爱尔兰事务的影响。所以在“9·11”惨案发生后不到50分钟时间里,布莱尔出面宣布英国绝对支持美国的反恐立场。几年前克林顿就任美国总统时,曾经造访都柏林,当时都柏林万人空巷,由此可见美国人在爱尔兰的影响力。

  列农拒绝利兹联后,追随奥尼尔来到凯尔特人,很快得到了凯尔特人球迷的拥戴,可他在北爱尔兰的声望更受影响,新教徒球迷对这个国脚无比痛恨;列农父母的家经常被敌对球迷骚扰,不得不三次搬家。2002年11月,就在欧洲联盟杯对布莱克本的比赛前一天早上,列农正准备开车出去训练,结果发现跑车右胎被子弹射穿。这天稍晚时候,列农宣布自己永远退出北爱尔兰国家队。他不愿意再因为宗教和足球牵扯不清的关系,威胁到自己和家人的生命;然而列农甚至不敢当众表达他的愤怒,因为他知道在北爱尔兰那个地区,宗教狂热和宗教仇恨,会给一个人形成多么大的灾难。列农退出国家队的决定,只能通过发表一纸简单声明,而不能有任何解释和抱怨。

  每个到英国看过足球比赛的外国人,无不被英国球迷文化所倾倒,而全欧洲的足球迷都会希望自己有机会到格拉斯哥观看“老字号德比”。即便在瑞士,都有一本流浪者球迷杂志,名叫《流浪者的陌生人》(Strangers on Rangers)。许多外国球迷都在模仿英国球迷的举动,尤其是在政治解禁之后的东欧。

  目前足球流氓问题最严重的,不是英国,而是一些东欧国家;即便是英国球迷宣唱的球队歌曲,例如利物浦和凯尔特人共有的队歌《你永远不会独行》You Will Never Walk Alone,也成为了许多欧洲大陆球队球迷高唱的歌曲。2003年10月,曼联在欧洲冠军杯中客场挑战斯图加特,弗格森发现赛前斯图加特球迷都在唱这首歌,于是他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危险的安菲尔德”。2002年11月,利物浦和凯尔特人在欧洲联盟杯相遇时,两队球迷都在高唱《你永远不会独行》,更成了联盟杯上的一大胜景。

  英国的球迷是特殊的,“老字号德比”的球迷就更加特殊。在英国,足球本身的发展,与球迷文化的发展完全同步。和世界上其他地区的球迷相比,英国球迷更热忱、更投入,自己所支持的球队、自己对俱乐部的观念,永远是他们生活中重要的组成部分。像曼城球迷至今还要争论球场人浪是他们的首创;利物浦球迷认为自己是世界上最幽默的球迷;而利兹联球迷在所有英国球迷眼中,都被认为是种族主义者;不论米尔沃尔俱乐部多么努力,这个南伦敦俱乐部都被认为是足球流氓的温床。

  忠诚是英国球迷的最高品质,所以流浪者球迷杂志《跟随,跟随》会这样说:“凯尔特人球迷对大英帝国的忠诚,远不如他们对那个愚蠢俱乐部忠诚的十分之一。”

  差不多每个英国人都有他支持的球队。例如一个阿伯丁球迷,他也会乐意阅读关于贝克汉姆、欧文的新闻,可对他来说,阿伯丁的所有动态才是最重要的。荷兰和德国的球迷也有一定的忠诚度,但远不如英国人坚定。在英国社会里,你可以发现许多一辈子可能从来没碰过足球的人,但这些人同样是无比忠诚的俱乐部球迷,即便他们支持的只是卢顿或者韦康比这种低级别俱乐部,但他们每周都会去看这些乙级、丙级甚至非职业俱乐部的比赛。

  在意大利、德国和荷兰这些足球发达国家,也有一些死忠球迷,可他们对俱乐部的情感多少是有些被动的,他们热爱自己的球队,却未必愿意为这支球队付出一切。离开球场,他们仍能回到自己正常的生活中去,换句话说,这样的球迷也希望自己的球队不断赢球,可只要能赢球,他们不会在乎敌对球队的球迷在球场里比他们呼喊得更大声。可是在格拉斯哥,这种心不在焉的球迷是不存在的。两支劲旅的球迷协会在德比开始前几周就在策划各种助兴活动,目的就是要压倒对手。1984年的海塞尔惨案,虽然被归结于英国足球流氓的暴乱,然而了解到英国球迷那种全身心的投入,那种不论场上场下都要压倒对方的狂热,对于那次大灾难也就不是完全不能理解了。

  历史是英国足球最引以为傲的传统,因此像“老字号德比”这样两支老牌球队在交手的同时,历史也在交锋。每个凯尔特人球迷都会津津乐道地向你讲述“里斯本之狮”的伟大,以及2002-2003赛季,他们如何在欧洲联盟杯比赛中一路过关斩将,淘汰布莱克本和利物浦两支英超劲旅,进入联盟杯决赛。同时每个“老字号德比”的球迷,都知道1931年的那桩惨案:流浪者前锋山姆·英格利什在冲抢中无意撞到凯尔特人门将约翰·汤普森的头部,汤普森重伤致死。

  凯尔特人球迷还有一首歌凭吊汤普森,歌中唱道:“这是一支伟大的老球队,如果你知道自己的历史,你的心房也会为之跳跃……”每当这首歌在“老字号德比”中唱响时,流浪者球迷必然会用同样的曲调还击:“你们有的只是历史!”

  其他国家的足球文化历史,和英国比起来就十分可怜了。德国人能记住二十世纪三十年代有过什么伟大比赛吗?除了纳粹旗帜和希特勒。在苏联十月革命之后,前苏联的各足球俱乐部因为政治原因纷纷改名,斯大林甚至因为政治原因,勒令解散莫斯科CSKA俱乐部。阿贾克斯是荷兰最光荣的俱乐部,然而在1996年他们搬迁到阿姆斯特丹城外的新球场时,球迷居然任其来去,没有谁抱怨新球场离他们的居住地太远,这在英国都是不可能的。

  英国球迷是幸福的,他们热爱足球,也热爱自己创造的足球文化,甚至可以说,他们热爱对敌人的仇恨。凯尔特人球迷和流浪者球迷是相互敌对,也相互支撑的。没有一个那么强大并且可憎的对手,怎么能体现出自己的强大?怎么能迸发出对自己所支持的俱乐部的全部热爱?敌人是一种外力,对敌人的恨能深化对自己支持俱乐部的爱。在格拉斯哥这座古城里,围绕着足球的因恨成爱,和男女情事中的因爱成恨,一样的迷乱不清。

  在凯尔特人公园,差不多每次德比上演,都会出现这样一张提问式的大条幅:“流浪者第一次打败凯尔特人用了4年时间。此话是对还是错?”所有的凯尔特人球迷会齐声喊道“NO……”然后静默片刻,他们又会齐声喊道:“5年!”这便是每次凯尔特人主场的“老字号德比”送给流浪者球迷的礼物。

  善意的玩笑不少,残酷的玩笑也不少。在爱尔兰共和军猖獗活动期间,差不多所有的凯尔特人球迷都会高唱支持爱尔兰共和军的歌曲,即便他们未必真正支持这个恐怖主义组织。而流浪者球迷总会用一句简单的话语来激怒凯尔特人球迷:“让教皇滚蛋!”(No……Pope of Rome)90分钟的“老字号德比”,从意义上看,真正令人赏心悦目的足球成份并不高。与其说是苏格兰两支顶尖球队的较量,不如说是一群敌对球迷的较量,这种情况直到近年双方不断引进外援才有所好转。然而像拉尔森、罗纳德·德波尔、列农、卡尼吉亚和汤普森这些顶级外援,也不由自主地在“老字号”情结影响下,在激情中湮没了自己的才艺。莱因克尔说过,特里·布彻在英格兰国家队时,经常不由自主地唱起了流浪者的歌曲。“屠夫”布彻退役后,一直在苏格兰执教,他是一个被苏格兰化的英格兰人。

  再去了解一下足球之外的格拉斯哥,一个不争的事实是,宗教对新教徒和天主教徒的隔离并没有如同社会学家分析的那样壁垒森严。政教之争,的确是凯尔特人和流浪者成为天敌的原因,可是在2003年的格拉斯哥,有40%的天主教徒和新教徒通婚,在小布什入侵伊拉克之前,天主教徒和新教徒都支持布莱尔的新工党。“老字号德比”的情结,实际上已经超出了宗教分野的起源,长期的争斗和彼此敌视,已经在双方球迷阵营当中形成了一种对立又统一的复杂关系,双方球迷都乐在其中。这些球迷,真正每周都去天主教教堂的,恐怕寥寥无几,真正信仰上帝的人,恐怕也不多,可他们仍然坚守着历史留给他们的财富——一种因为足球产生的敌对愉悦。

  位于大不列颠岛北部的苏格兰,人口不过520万,在英国总人口里只占10%,但是这个以格拉斯哥为政治经济中心、以爱丁堡为文化中心的地区,在英国社会中却扮演着极其重要的角色。这里是英国重要的组成部分,但这里又是和英格兰完全不同的另一个世界。

  苏格兰山丘广布,独特的高地风光,充满了凄美壮丽的气质,山峦之间,湖泊密布,因此这里也被称为是“千湖之国”。从表面上看,苏格兰人和英格兰人区别不大,可是苏格兰人是凯尔特人的后裔,如果从人种学的角度看,他们和盎格鲁·撒克逊人后裔的英格兰人有着本质区别,而且苏格兰人有着自己的本民族语言:盖尔语。

  时代的变迁和数百年来的相互融合,苏格兰人也以英文作为自己的语言,不过苏格兰英语和伦敦英语在发音上有着很大的区别,一个初来乍到的外国人,即便英文流利,连话很可能都听不懂。苏格兰人英语发音更直更硬,卷舌音也更少,所以近年来许多中国家长将孩子送到教育事业发达的苏格兰求学,但他们得明白,自己的孩子在苏格兰,是学不会“一口流利英国英语”的——在中国人心目中,流利的英国英语,还是以南部伦敦腔为基准的BBC式的英语。

  苏格兰人所说的,还有很多当地的俚语,例如湖泊在他们口中不是lake,而是loch,山峰不叫peak,而叫ben。以不解之谜水怪闻名的尼斯湖,英文名是Loch Ness,全英国海拔最高的山峰本尼维斯,英文名是Ben Nevis。

  风笛(bagpipes)和威士忌,是苏格兰的特产。风笛幽怨凄凉,和苏格兰高地那种辽旷寂寥的场景十分协调。这种乐器,因为在电影《泰坦尼克号》中被大量使用,从而再度风行全球。在英国,每次女王盛装出行时,开道的必然是皇家卫队中的苏格兰风笛队。在苏格兰,这些男士组成的苏格兰风笛队,穿的都是苏格兰传统的格子呢折叠裙,而且裙子里不穿内裤!由于苏格兰这个地区迫于寒冷气候和缺少耕地的地理环境,苏格兰人大多勤劳简朴,十分节约。风笛队穿格子呢裙不穿内裤,也成了英格兰人讥笑苏格兰人吝啬的把柄。

  威士忌较于风笛,在这个世界上更加有名。Whiskey一词来自苏格兰土语盖尔语,意思是生命之水。这是一种酒精浓度相当高的烈性酒,酿造的原材料,是苏格兰高地上出产的大麦。在苏格兰高地,日照时间长,但温度不高,而且空气相对干燥,所以这种大麦的糖份含量相当高,酿出来的威士忌酒色呈深红色,香味十分浓郁。苏格兰威士忌,也是数百年来在世界上每一个角落都风行的酒精类饮料。在苏格兰,生产威士忌的共有两百多间酒厂,品牌更是纷繁复杂,据说按照种类分,都在四千以上。

  我曾经拜访过一位凯尔特人老球迷的书房,名为书房,走进去一看,一面整墙都被改成了酒墙,一百二十多种不同的威士忌就向下斜插在特别木制的酒墙立架上。老头除了足球之外,最大的乐趣就是在书房里捧一本彭斯诗集,然后自斟自饮。

  说到彭斯(Burns),也是一个值得介绍的苏格兰大人物,这位苏格兰民族诗人生于1759年,1796年英年早逝。彭斯一直倡导苏格兰独立,曾经有过自筹资金购买大炮抗击英格兰人统治的义举,因此在苏格兰民间声誉极高,历经两百余年,威名不坠。格拉斯哥附近的苏格兰人,把彭斯的诞辰(每年1月25日)定为了节庆日。在这个彭斯之夜(Burns Night)上,苏格兰人会极其豪爽,欢颂彭斯诗歌的同时,还要和亲朋好友分享苏格兰国菜Haggis——一种在羊内脏加上羊油、燕麦、洋葱和其他内容的特别菜肴,着实令人大快朵颐。就因为苏格兰有Haggis这道相对复杂的菜肴,苏格兰也会嘲笑英格兰人:“你们除了烤鱼加薯条(Fish and Chips)外,就没有自己的菜谱了。”

  2002年冬天,系列电影007新片在伦敦公映,女王伊丽莎白二世亲临现场,所以扮演过詹姆斯·邦德的男星们都到场了,独缺第一位007——苏格兰人肖恩·康纳利。

  康纳利不给女王面子有他自己的理由,因为过去40年,这位苏格兰影帝都是苏格兰独立运动的狂热支持者。据说康纳利每部电影的片酬,有三分之一要捐给苏格兰独立运动基金。尽管400年前,苏格兰和英格兰就完成了合并,可是400年来像康纳利这样的苏格兰独立战士从来没有消失过。

  苏格兰人承认自己是不列颠人(British),可是如果你按照中国人的习惯思维,称他们是英国人时(English),苏格兰人通常都会生气,他们有着自己的独立民族意识。

  大概在公元前,凯尔特人部落的一支——皮克特人,就开始在苏格兰高地生息繁衍。他们是有史可考的最早的不列颠岛居民。皮克特人以狩猎为生,身体强健,习性骠悍。当罗马帝国的军团入侵不列颠岛时,铁蹄曾经踏进苏格兰地区,不过由于皮克特人的强力抗击,也因为劳师远征,罗马人放弃了征服苏格兰的企图,只是在今天苏格兰和英格兰交界处修起了一座防御性长墙,史称哈德良长城,遗迹至今仍是对逝者的凭吊之地。这道长墙将不列颠岛割裂开来,从而形成了千百年后在人们头脑中都无法愈合的裂缝。

  在公元五世纪时,另外一支凯尔特人的部落分支苏格兰人Scot从北爱尔兰跨海而来,此时的皮克特人日渐势微,苏格兰人兵不血刃,在这里建立起了一个新的王国,苏格兰之名称也因此而得。十一世纪初,马尔科姆二世在位时,苏格兰地区实现了大一统,此后千年的历史,完全是一部和英格兰杀戮抗争,又相互融合的复杂历史。

  在公元十三世纪时,英格兰军队北上,想要把苏格兰纳入版图以内。就在1306年,罗伯特一世登基,这位苏格兰王就是许多中国小学课本里都出现过的苏格兰民族英雄布鲁斯。布鲁斯在率军抗击英格兰侵略者过程中,屡战屡败,他也曾灰心丧气,不过一次深夜独居,看到蜘蛛结网时那种坚韧精神,从而大受启发,在战争中变得更加强悍,不屈不挠,终于领导苏格兰人打败了入侵者,维持了苏格兰的独立。布鲁斯至今仍是苏格兰的象征,苏格兰人也称其为布鲁斯,国王头衔反而逐渐被人遗忘。在格拉斯哥、爱丁堡、邓迪、阿伯丁和吉尔马诺克等苏格兰城市的中心广场里,都能看到布鲁斯的坚毅形象,他代表着苏格兰人热爱自由和百折不挠的民族精神。

  到了公元十六世纪,宗教改革风潮从欧洲大陆快速蔓延到苏格兰,长老会取代罗马天主教的地位,成为了苏格兰的实际统治者,代表罗马天主教和王权的玛丽女王被赶出苏格兰,王位继承者为玛丽女王的儿子詹姆斯六世。1603年,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去世,由于没有王储,詹姆斯六世以亲属关系远赴伦敦继承王位,两个敌对国家终于以这种和平形式实现了合并。由于苏格兰和英格兰在宗教改革过程中同一处甚多,两个社会又都走上了工商业发展道路,詹姆斯六世的统治,得到了两国上下的支持。

  这种统一直接促进了苏格兰的煤矿业、钢铁业、造船业、纺织业的发展,经济实现了腾飞,苏格兰成为了第一次工业革命的核心地带,这种经济黄金时代直到二战之后才逐渐消失。然而无论是工业革命期间,还是二战过后的社会大萧条,400年来,苏格兰人对“统一的英国”始终保持着暧昧态度。一方面他们知道只有一个统一的英国才能让苏格兰抵御国际社会的风暴,才能让他们的经济和生活水平有保障;另一方面,苏格兰人又不能容忍自己实际上被英格兰人统治的现实,更不能容忍自身文化在英格兰文化侵蚀下的消亡。于是苏格兰便一直处于这种社会矛盾之中。

  二战过后,英国中央政府也逐渐放宽了对苏格兰社会的约束,苏格兰内阁得以成立,机构设在爱丁堡,基本上相当于一个独立地方政府,苏格兰的自治程度得到了一定提高。

  苏格兰是高尔夫球的故乡,这里的高地特色和茵茵绿地,为高尔夫运动提供了最好的运动场所。在苏格兰,打高尔夫球不是一项奢侈运动,而是一种大众化运动。在格拉斯哥郊外,你只要出10英镑,就能租借高尔夫球场的器具,打上一个9洞高尔夫练习赛,价格实在便宜。苏格兰的东部城市圣安德鲁斯,更是一个闻名遐尔的高尔夫球圣地。

  或许是因为对苏格兰的陌生,或许是因为英格兰在国际上影响太大,说起高尔夫,很多人都以为这是英格兰人的创造。跟高尔夫一样,苏格兰民族对世界文化有过很多伟大的创造发明,诞生过许多了不起的人物,但他们一直都生活在英格兰这个强势民族的文化阴影下,这可能也是苏格兰人和英格兰人之间若即若离关系的原因之一。

  从十七世纪开始,因为不列颠岛的统一,以及海外远洋贸易的发展,苏格兰经济进入腾飞期。这片高地煤、铁资源都十分丰富,又有良好的港湾,到欧洲大陆、非洲和北美洲的距离也比较合适,因此采矿、炼钢、造船和纺织等工业在苏格兰纷纷发展。到十八世纪末,格拉斯哥已经成为了世界最大的工业中心,苏格兰也是第一次工业革命的发源地。

  历史的记载总有些偏差,例如曼彻斯特一直被描述成为第一次工业革命时期的“世界工厂”,实际上曼彻斯特取代格拉斯哥的工业地位,是发生在十九世纪中叶的事。苏格兰人在第一次工业革命时期,为世界文明做出了巨大的贡献:苏格兰人瓦特成功发明了蒸汽机,从而让人类文明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动力机械开始出现并投入使用,大生产时代取代了手工作坊;爱丁堡人贝尔是电话的发明者,这种发明改变了整个人类社会的通讯方式;青霉素的发明者弗莱明也来自苏格兰,他的抗生素疗法成为了拯救伤患的良药。

  不仅仅有这些伟大的创造发明,工业革命前后,苏格兰的哲学、政治学和经济学都领先于世界。现代经济学之父亚当·史密斯就是爱丁堡大学的骄傲,《国富论》改变了整个世界的经济思维方式,市场经济学理论由此有了完整的框架,后来清末中国著名学者严复将《国富论》翻译成中文,便是对辛亥革命产生了重大影响的《原富》。

  在英国社会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和七十年代痛苦的产业转型期里,苏格兰经历了经济衰退,不过简朴勤恳的苏格兰人很早就找到了出路,在六十年代初便兴办半导体工厂,如今在格拉斯哥周边的东吉尔布莱德至利文斯顿的地带,已经形成了一个“苏格兰硅谷”,这是一个高新技术专区,提供英国60%的集成电路板以及其他相关高科技产品。

  此外苏格兰的重型机械业也有一定优势,北海油田的开发,让苏格兰的重工业有了复苏的迹象,如今阿伯丁已经成为了英国最大的石油基地城市。传统产业方面,花格呢(tartan)仍是苏格兰特色的产品,用来制作苏格兰男人传统的格子裙。

  苏格兰自身的古老文化,随着社会和经济进步,也在逐步发展。在教育领域里,苏格兰一直领先英格兰,当牛津剑桥两大名校创立时,苏格兰已经有了四所大学;目前的爱丁堡大学和格拉斯哥大学都是举世闻名的高等学府,在经济、文学、信息产业、化学和机械等多项领域里领先。

  到了十九世纪,由于英格兰工业的蓬勃发展,格拉斯哥的工业首都地位,逐渐让位于曼彻斯特和伯明翰,苏格兰的就业机会和工薪待遇,也开始比不上英格兰,于是从十九世纪中期开始,就有大批苏格兰人南移寻找就业机会。由于现代足球在苏格兰起源与英格兰基本同期,发展速度也完全同步,所以当大量苏格兰人涌入英格兰后,也为英格兰带来了许多优秀的足球人才。

  苏格兰人体格上并不高大,但是精干灵活,而且意志极其顽强,在英格兰一些足球豪门起步的初期,都留下了许多苏格兰人的烙印,特别是阿森纳和利物浦。在利物浦这个以爱尔兰人为主体的移民城市里,有不少从苏格兰迁移过来的爱尔兰人,他们当中许多人的姓氏都有一个Mc字头。当利物浦和埃弗顿早年分家时,埃弗顿全队迁出安菲尔德,利物浦只剩下一个空俱乐部壳子,俱乐部为了维持生存,雇用了大批苏格兰人踢球。由于苏格兰人崇尚红色,所以利物浦成了“红军”。阿森纳的情况也和利物浦类似,因此阿森纳的主场球衣也是以红色色调为主。

  一战和二战让苏格兰足球人才的南流产生了断层,不过在两次世界大战之间的间隔期里,仍然有一批苏格兰足球天才进入英格兰,他们人数不多,却对后来的英格兰职业足球产生了巨大影响。

  二战之前,一个名叫比尔·香克利的苏格兰后卫,在英格兰顶级联赛的强队普莱斯顿成为了主力,他的苏格兰国家队队友马特·巴斯比,则在另一支英格兰强队曼彻斯特联队成名。两位苏格兰人退役后,都没有回到故乡,而是在英格兰继续执教,并且成为了影响遍及世界足坛的传奇教练。

  巴斯比从四十年代末开始执教曼彻斯特联队,很快培养出第一批“巴斯比男孩”,可惜在1957年的慕尼黑空难中,一代人才毁于一旦。此后巴斯比卧薪尝胆,继续挖掘潜力、培养本土人才,以博比·查尔顿、乔治·贝斯特以及另一名苏格兰足球天才丹尼斯·劳为代表的第二批“巴斯比男孩”在1966年帮助曼联夺取了欧洲冠军杯,曼联的传奇历史从此开始走入世界每个角落。

  和巴斯比相比,香克利身上的苏格兰个性更加鲜明。当他在1959年成为利物浦主教练时,利物浦已经沦落为当时英乙球队。香克利是个注意力高度集中、极为勤奋,同时对球员要求也十分严格的人。他尽量简化利物浦的战术,强调团队精神和整体配合。经过香克利十年打造,利物浦在六十年代末七十年代初成长为巴斯比的曼联之后的英格兰班霸,当香克利1974年退休后,他的助手帕斯利和费根将利物浦带到了一个更高层次:4夺欧洲冠军杯,成为欧洲足坛继五十年代的皇家马德里后最具统治力的球队。

  香克利不仅战绩骄人,开创了一种全新的足球思维,同时这个苏格兰人本身也充满了传奇色彩。他参加过二战,身上保留着许多军人性格。他行动和言辞都十分简洁明了,而且口才一流。他给足球界留下了许多不朽名言,其中最著名的,便是那句:“足球不是生死问题,足球高于生死。”

  巴斯比和香克利退出历史舞台不久,又有两个苏格兰人在英格兰足坛呼风唤雨。阿历克斯·弗格森,一个格拉斯哥码头工人的儿子,在带领苏格兰弱旅阿伯丁稳获欧洲优胜者杯后,在1986年成为了曼联主教练。磨练了7年之后,弗格森和巴斯比一样,培养出一批“弗格森男孩”,依靠这批子弟兵成就了至今不衰的曼联王朝。较弗格森稍晚,格拉斯哥凯尔特人的伟大射手肯尼·达格利什在1976年转会利物浦,取代基冈的利物浦前锋位置,达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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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V.1]初来乍到

12#
 楼主| 发表于 2008-10-21 22:51:42 | 只看该作者
(12)平庸白鹿巷

    白鹿巷,一个多么令人神往的名字。微微晨蔼之中,一头纯白的麋鹿从天而降,驻足在伦敦古老的街头,多么超凡脱俗的画面。

   这就是托特纳姆热刺队的主场名称,也只有这个名称能配得上英国足球历史上最优雅最浪漫的球队。和其它任何球队不同,尤其是那个近在咫尺的阿森纳,热刺是一支不能用胜败来衡量其成就的球队,在传统热刺球迷心目中,对球队表现的评判,只能是美和丑。

  可历史总会改变一些似乎不可改变的传统,如今的热刺已经不再是那支只要打得漂亮就能赢得喝彩的俱乐部了,白鹿巷则一点仙风道骨的味道都没有。这个最不平庸的俱乐部,已经在不能免俗中走向平庸。

  我第一次去白鹿巷,是2002年的秋天。那天离开海布里后,从阿森纳地铁站坐到芬斯伯利公园,再沿着维多利亚线坐一站地到七姐妹。走出七姐妹这个著名的地铁站,还需要20分钟,才能抵达白鹿巷,交通很不方便。幸亏这一天不是比赛日,否则这一带必定是人满为患。如果按照直线距离,从海布里开车到白鹿巷,只需要10多分钟时间。有一位在伦敦教书的朋友,就住在七姐妹大姐中端,他说一到周六下午,他就不再出门,因为“这条大街直到晚上8点都会塞车”。

  这条大街正是衔接海布里和白鹿巷的交通要道,很难想像,在这么一个狭小的空间里,居然能容下阿森纳和热刺两个英格兰足球巨人。

  首先赶往这个球场的经历就让人不爽——英国人以徒步旅行为乐,可是对一个中国人来说,在地铁里颠簸了许久,还要走上20多分钟,而且一路上还得不断问人,这绝对不是件快事。走出阿森纳火车站后,抵达海布里北门只需2分钟。难道真因为我是一个枪手球迷,去一趟白鹿巷就要费这么多周折吗?

  和周边拥挤、但还算整洁的海布里相比,白鹿巷的现状令人吃惊。在阴郁的伦敦秋色笼罩下,破败肮脏的矮楼房拥挤在大路两旁,街上行走的,大多都是黑人或者亚裔移民。球场周边有一条小路环绕,瑟瑟秋风之中,落叶和各种纸屑随风飘卷,显然平时并没有怎么打扫。

  在伦敦有这么一种说法:真正的热刺球迷住在富勒姆、真正的铁锤球迷住在剑桥、真正的切尔西球迷住在米尔沃尔,其余人都是曼联和阿森纳的球迷。

  富勒姆是伦敦富人区和商业区,热刺球迷相对更富有;“铁锤”西汉姆联是一个典型的劳工阶层俱乐部,不过伦敦东部的厄普顿公园从70年代就成了孟加拉难民的居住地,传统的西汉姆联球迷往城外搬迁,距离东北的剑桥自然越来越近;切尔西也是一个传统的劳工俱乐部,斯坦福桥成为伦敦高级商业区后,物价飞涨,传统的切尔西球迷自然也逐步下去了,只能继续往南边搬,于是接近了足球流氓问题最严重的米尔沃尔地区。由于伦敦是个国际化大都市,更多球迷缺乏传统的地域观点,也就很容易把曼联和阿森纳这两个近年来成绩最好的球队,当作自己的主队来支持了。

  如今在白鹿巷居住的,当然也不少热刺球迷,可这个地区跟厄普顿公园有些类似,新移民成为了主体,反而是20年前居住此地的本地人,都逐渐搬到闹市以外去了。在白鹿巷,我们能清醒地看到城市化发展的一个必然阶段。

  球场并不显得高大,朝南一面临大街,全都用茶色玻璃装饰,球场的这一个部分,也是俱乐部的办公区。走进白鹿巷大厅,迎面陈列的是一个硕大的足总杯复制品。这个足总杯来之不易,因为这是热刺在维纳布尔斯带领下,于1991年夺取的一个传奇足总杯,那恐怕也是过去20年最优美的一支热刺,当时阵中有加斯科因和莱因克尔两大巨星,半决赛2比1淘汰死敌阿森纳,决赛2比1打败皮尔斯和罗伊·基恩领军的诺丁汉森林,都是足总杯上的著名战役。

  可是这个大厅里,已经找不到其它奖杯。以热刺唯美主义的传统追求来说,本不应该以奖杯炫耀的。这个奖杯,其实是现任俱乐部主席丹尼·利维在2001年上台后要求陈列的,利维上台后的态度很明显:他要的就是奖杯。

  如果和陡峭狭小的海布里相比,白鹿巷要宽阔舒适一些,内部结果很像利物浦的主场安菲尔德,但是最近几次翻修的结果,是白鹿巷座位数越来越少,因为俱乐部为了增加收入,将两个看台的部分坐席改成了包厢,将这些包厢卖出去,俱乐部能更赚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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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0-21 22:52:14 | 只看该作者
(13)ENIC现象

   如今的托特纳姆热刺俱乐部由ENIC公司控制,这是一个十分古怪的投资公司,它在欧洲拥有6个足球俱乐部的股份。

  ENIC显然想通过控股尽量多的足球俱乐部,来攫取到巨大的商业利益,这种因为不了解职业足球产业的特性而盲目投资的行动,已经走到了失败的边缘,而随之带来的“利益冲突”(CONFLICT OF INTEREST)和体育伦理问题,更在欧洲足球界和欧盟内部掀起了一场论辩波澜,至今余波未平。

  在中国也出现了类似的ENIC事件:大连实德的实德系问题引起了各界高度关注。一个老板能拥有在同一项比赛中的多支球队吗?按照传统的体育竞赛观点,这种情形是绝不能被允许的。ENIC的行动在欧洲受到了限制,虽然这种限制并不是绝对限制,但至少欧盟和欧足联用条例和原则杜绝未来ENIC现象的出现,而在中国,我们仍然看不到类似的法令和行规的存在。

  2002年的英格兰联赛杯决赛,因为热刺后卫莱德利·金的疏忽,布莱克本前锋安迪·科尔打进了致胜球。然而庆祝布莱克本胜利的,不仅是那些来自英格兰西北的球迷,连欧足联也在为布莱克本的胜利鼓掌,因为他们不愿意看到托特纳姆热刺进入欧洲联盟杯赛,参加保加利亚CSKA索非亚即将参加的比赛。

  托特纳姆热刺和CSKA索非亚同属ENIC公司,如果这两支球队在欧洲联盟杯中碰头,那欧足联会脸面无存。

  1999年3月的瑞士洛桑,许多欧洲大牌律师汇集在欧盟体育仲裁法庭,等待一个重要的裁决。这桩案子的主题是“希腊雅典AEK俱乐部和捷克布拉格斯拉维亚俱乐部对抗欧足联”。诉控双方提出的材料和观点,以及未来裁决的结果是如此重要,以致于欧足联这个欧洲足球的最高管理机构要反复强调,足球运动的公正性将悬于此案。欧足联主席约翰松甚至在裁决前说,不论裁决结果如何,球迷都必须百分之百地清楚,任何足球比赛的胜负,都是由两支球队在球场上的表现决定的,而不是赛前在董事会议室里就得出了结论的。

  在这桩打上欧洲法庭的官司里,起诉方是两个足球俱乐部,但真正和欧足联唱对台戏的,是这两个足球俱乐部的东家:英国上市公司ENIC(英格兰国民投资公司)。这是一家在其他4个欧洲足球俱乐部持有股份的公司:苏格兰的格拉斯哥流浪者、意大利的维琴察、瑞士的巴塞尔和英格兰的托特纳姆热刺。

  ENIC要挑战的是一条足球世界里的老规矩:所有权属于同一个个人或集团的两个或更多俱乐部,不能参加同一项比赛。这是一条在足球世界里被广为接收的规矩,是公平竞争和避免利益冲突的原则。然而ENIC集团需要看到自己的投资有所回报,因此它需要自己所有的球队都能参加欧洲赛事。ENIC的人下定决心要改变这条规则。

  到1999年8月,差不多半年的诉辩结束后,法庭给出了裁决结果。在欧洲法庭看来,欧足联对属下联赛和俱乐部的管理是在其职权范围内的,不允许同一所有权的俱乐部参加同一项比赛的规则有效。因此雅典AEK俱乐部被欧足联踢出了联盟杯的比赛。作为欧洲最大的足球俱乐部投资者,ENIC的运营在这个裁决面世后,陷入了重重危机。

  “英格兰国民投资公司”并非像它名字所体现的那样是一个英国国有公司,如果不是乔·刘易斯(JOE LEWIS)的介入,这个公司也许仍然藉藉无名。

  乔·刘易斯在1996年买下了ENIC,然后逐步将这间公司做大。他本人最开始是一个股票经纪,却从炒卖外汇的过程中完成了原始积累。据说乔·刘易斯曾经在伦敦开过几个羊毛毛衣店,经常有日本游客光顾,却因为货币兑换不方便而放弃购物,于是刘易斯立即在街口开了一家换汇小店,最终他从这个换汇小店赚的钱,要比他的羊毛衣店多得多。

  刘易斯后来进入大型外汇交易,成为了一等一的巨富。在《星期日泰晤士报》的“富豪榜”上,我们经常能看见他的名字,只是这个人的财富究竟有多大,谁都不清楚,最准确的估算,也只能估算出这个很少显露行藏的神秘人物的家产在20亿到40亿英镑之间。刘易斯发家之后,就把他的总部迁移到巴哈马群岛的莱福德沙洲上,因为中美洲地区是避税和逃税的天堂。《每日电讯报》一位资深记者曾到当地去探访过刘易斯,发现他在巴哈马的工作间就像007电影中英国情报局的地下试验中心:

  “巨大的工作间,二十多个人在为他工作,交割各种外汇买卖。电脑、传真机和电话等通讯工具在不断传递着来自华尔街、伦敦、东京、法兰克福和香港的各种财经消息。大部分买卖都在几分钟内完成,而他随便的一笔买卖,都能买下这个莱福德沙洲……这是一个拥有着巨大能量的人。”

  刘易斯为什么将足球投资作为他近来的业务选择,却是一个耐人寻味的问题,因为他从来就不是一个热衷于足球的人。英国媒体对此人进行长期探寻后发现,刘易斯的朋友圈子,决定了他对足球的投资。

  在他的朋友当中,包括了两个爱尔兰赛马和赌博巨富约翰·马格奈尔和J·P·麦克马努斯,这两个人正是控有近11%的曼联股份,而且屡屡被传将控股曼联的人;德尔莫特·德斯蒙德是刘易斯另一个朋友,现凯尔特人俱乐部的主席;刘易斯在莱福德沙洲的邻居,是一个著名的苏格兰人肖恩·康纳利,正是通过这第一位007的介绍,刘易斯结识了前流浪者主席大卫·穆雷,从而开始他的足球投资。

  足球股票在九十年代中期曾经是伦敦股市的宠儿,但就像那些绚丽一时的爱情故事一样,这种状态总难延续长久,因此足球股票长期维持高价位的,只有曼联和阿森纳几个至今成绩仍然出色的老牌俱乐部。巴克莱银行证券分析师的解释是:“人们很快就意识到,足球股票的投资回报率太低,周转时间又太长,因此投资者逐渐出现了兴趣的转移。”

  在这种时候,刘易斯更加觉得是他开始收购一些足球股票的最佳时机。默多克尝试以6亿英镑收购曼联的事件,更加刺激了刘易斯的商业兴趣。他的确不是一个球迷,对足球甚至一无所知,但金钱是他毕生追求的对象。在1999年,他还和马格奈尔、麦克马努斯等人达成协议,希望秘密收购曼联,只是在最后关头因为协议细节问题而导致全部行动破产。在刘易斯眼中,拥有一个职业足球俱乐部,特别是像格拉斯哥流浪者这样的老牌俱乐部,会是一个特别的商业契机。

  不过刘易斯选择在九十年代末期进入足球股市,现在看来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因为足球股票此后仍然一路下跌。在2003年春天,托特纳姆热刺俱乐部的股价一度跌到只有31.7便士,甚至不及其在伦敦股市上最高价位的十分之一。

  在刘易斯收购ENIC之后,他任命老友丹尼尔·利维为公司总裁,负责公司在英国和欧洲大陆的日常运作。利维是一个在伦敦股市呼风唤雨多年的股票经纪人,同时他也是一个托特纳姆热刺的狂热球迷,因此ENIC后来逐步收购热刺股票也就不奇怪了。在2002-2003赛季开始前,ENIC所控有的欧洲足球俱乐部股份如下:

  苏格兰格拉斯哥流浪者,20.2%

  意大利维琴察,99.9%

  瑞士巴塞尔,11.8%

  希腊雅典AEK,42.8%

  捷克布拉格斯拉维亚,96.7%

  英格兰托特纳姆热刺,29.9%

  利维用很快的时间扩大ENIC在热刺的股份,并取得了控股权。在这个赛季雅典AEK和巴塞尔都通过了欧洲冠军杯资格赛,进入了冠军杯小组赛,只是没有同分在同一个小组而已;与此同时,流浪者和布拉格斯拉维亚进入了欧洲联盟杯。尽管3年前欧洲法庭已经裁定同一老板的俱乐部不能参加同一赛事,而ENIC旗下的俱乐部仍然在参加同一欧洲赛事,由于它们没有在比赛中碰头,欧足联竟然听之任之,欧洲法庭也没有进一步干涉ENIC的行动。荒唐的欧洲赛事就在欧足联眼皮底下进行着。

  游戏仍在继续。ENIC对于欧洲法庭的裁决仍然不满,在1999年底还写了一封公开信给欧足联提出抗议,要求欧足联取消相关规定,信中说道:“我们认为关于禁止属于同一个个人或组织的球队不能参加同一赛事的规定,是对ENIC公司的足球经营毁灭性的打击,会直接影响到我们控股的足球俱乐部的生存和发展。”能够公然写出这样一封信来抗击欧足联的管理,ENIC的勇气果非寻常。

  ENIC之所以会绝望到写出这样一封信,主要原因是欧洲法庭的裁决,直接导致ENIC的股票在伦敦股市上狂跌40%,大笔财富化为流水。然而故事走到这里,似乎进入了一个停顿期,欧足联没有继续追究ENIC公司控股俱乐部的问题,ENIC控股的各俱乐部仍然年年都在参加各项欧洲赛事,只是因为它们彼此间还没有在欧洲赛场上碰面,所以局面仍然保持着微妙的平静。

  在欧洲法庭裁决的议定书里,“比赛的公证性”这几个字眼多次出现。当时代表欧足联的英国律师阿利斯代尔·贝尔承认这是一个非常严肃的话题:“只要ENIC现象存在——有两到三支同一归属的球队参加一项欧洲赛事,利益冲突就必然存在。谁能肯定当这样两支球队在球场上直接面对时,比赛结果不是在董事局会议上事先议定的?”

  贝尔还出示了一份欧足联内部备忘录,上面显示了欧足联同样的忧虑。欧足联在说服欧洲法庭过程中,还举出了英国商人罗伯特·麦克斯维尔的例子,此人正是在九十年代初企图和阿兰·舒格、维纳布尔斯争夺热刺控股权的人。他后来想同时得到德比郡和牛津联队两个英格兰俱乐部,但收购企图被英格兰足总否决。

  没有人暗示ENIC购买这么多足球俱乐部的目的是为了操纵比赛,尤其让欧足联头痛的是,ENIC并没有像麦克斯维尔那样愚蠢地想在足总控制范围内的同一个地区收购两个足球俱乐部,ENIC购买的6个足球俱乐部全部属于不同地区,服从于不同的足球机构的管理,欧足联想要限制ENIC的行动,操作起来难度非常大。同时ENIC又是一个在中美洲注册的公司,欧洲法庭的效力也无法覆盖到巴哈马群岛上刘易斯的总部。因此只要ENIC的球队不在同一项赛事中直接对话,欧足联还没有真正有效的办法来执行欧洲法庭的裁决。

  然而只要ENIC存在一天,影响或者操纵比赛的“深度威胁”就会存在一天。假设两支球队在欧洲冠军杯小组赛中碰头,一支球队出线无望,另一支球队赢球就能出线,人们总会怀疑前者将“消极比赛”,如果这两支球队都属于ENIC,那么这种怀疑将会变得有根有据。谁能保证ENIC不会以股东的身份,为了获取最大的商业利益,让前者放弃这场比赛?一旦这种情况出现,那么体育竞赛的公平公正何在?

  体育比赛的公正公平,正是欧洲法庭对ENIC事件最关心的问题,欧盟认为ENIC和欧足联的官司已经上升到了体育伦理的层次。欧洲法庭的观点和欧足联一致——不仅要保持比赛的公正性和公平性,还要消除任何关于“操纵比赛”、“消极比赛”的怀疑。由于欧足联和欧盟代表了传统的足球世界伦理观念,它们对ENIC的裁决并没有激起多大反响,大部分人都认为这是一个合理的裁决。

  只是ENIC绝非善罢甘休的机构。意识到问题转移到体育伦理的高度,他们也强化了自己的律师阵容,请来了一手制造“博斯曼法案”的比利时律师让——路易斯·杜邦、伦敦大律师迈克尔·杰夫来进行第二次上诉,他们甚至还得到了欧盟议员、欧盟体育委员会主席格林·福特的支持。福特认为欧洲法庭如此限制ENIC公司在足球产业中活动,完全是对欧盟成立原则之一——资本自由流动的反叛。

  ENIC阵容中的人在欧盟第二次审理此事前,大造声势,一方面如福特所坚持的腔调——欧盟成立原则,另一方面认为欧洲法庭不应该对ENIC的特例过于关注,而应该让足球界内部制订出自己的管理规范,例如一个独立仲裁组织,或者其他自律性条款。他们还指出,欧盟既然已经接受了足球商业化这一概念,允许欧洲冠军杯在电视转播资金刺激下采取两轮小组赛的比赛规则,就不应该反对像ENIC这种上市的公众公司介入到足球产业中去。

  ENIC的抗辩并没有十足的说服力,因为他们仍然在回避第一次裁决中欧洲法庭表达出的疑虑:“有什么理由和根据能说服我们和公众,当两支ENIC球队在同一场足球赛事中直接面对时,比赛结果完全是由双方球队在场上90分钟竞争中决定的?既然两个足球俱乐部的老板是同一人,那么内在的利益冲突必然存在。我们要消除的,正是人们的这种疑心,足球比赛必须是纯洁干净的比赛。”

  从ENIC在6个欧洲足球俱乐部所占股份来看,他们对每一家俱乐部都有相当的影响力——如果不是绝对影响力的话。

  哪一种公司会在投入重金之后,不指望收到回报的?会不通过自己的引导,来让这个足球俱乐部获得经济利益?于是对ENIC这个公司本身的怀疑越来越多。谁能知道这么一个有着古怪名字,然后又自称是一个以“足球市场管理、娱乐和媒体服务”为主营业务的公司,在未来5年、10年是个什么样子。在伦敦股市上,除了曼联是能保证投资者有所盈利的股票外,其他足球股票都正在沦为垃圾股,ENIC怎么能从它的投入中得到回报呢?

  ENIC所选择的投资方向,都不是广看好的。这6家俱乐部有着各自不同的知名度,但都不是一流的欧洲足球俱乐部。有人认为ENIC走的是一种谨慎的足球投资路线,因为这些中小型俱乐部经营成本低,只要能在欧洲赛场上打出一点好成绩,就会出现经营盈利,而投资大俱乐部需要更大投入,风险也相应更高。上赛季瑞士巴塞尔俱乐部在欧洲冠军杯预选赛中淘汰苏格兰凯尔特人,在小组赛中又把利物浦拉下马,俱乐部盈利达到了一个空前高度,这被人为是ENIC经营模式的胜利。

  ENIC诉讼案的主角们,希望欧盟能接受他们这些诠释,而不是围绕体育伦理这个对他们最为不利的话题。可是在2002年的秋天,欧盟官方的第二次仲裁结果揭晓,仍然是对欧足联的支持,洛桑法庭的结案陈述中,还额外说明了作出此项决定的部分理由:

  “欧足联制订的规则,主要是为了维护足球竞赛的公证性,换一句话说,就是要避免足球俱乐部相互比赛时的利益冲突,消除一个控有多家俱乐部的个人或组织操纵比赛和影响比赛的可能。尽管对于类似情况的相关规定,在欧盟的章程中能够找到依据,我们仍然特此声明,为的是强调此事的重要。”

  好笑的是,当2002-2003赛季开始时,除了在联赛杯与欧洲赛场失之交臂的托特纳姆热刺和在意甲降级的维琴察,其他4支ENIC旗下的球队都在欧洲赛场上厮杀着。巴塞尔在欧洲冠军杯小组赛上和利物浦同分一组,雅典AEK则和国际米兰等队在另一组。欧洲联盟杯中,流浪者和布拉格斯拉维亚有更大的直接碰面可能。就在欧洲媒体对欧足联一方面指斥ENIC违规操作,另一方面又默许ENIC违规操作感到吃惊时,欧足联给出了另一份答案:由于ENIC并没有在这些俱乐部中“绝对控股”,例如他们在流浪者、巴塞尔和雅典AEK的股份都没有超过50%,所以仍然允许这几支球队参赛。

  没有“绝对控股”就不存在影响比赛结果的能力?难道这就是欧足联的推论吗?这是一个令人啼笑皆非的解释,因为深究下去,欧足联会大大丢脸。让他们又一次感到幸运的是,流浪者在欧洲联盟杯第一轮就意外地被淘汰出局,两支ENIC球队没能完成在欧洲赛场上的会师。

  对于俱乐部股份的持有,是会受所在不同国家和经济体制约束的。例如ENIC对热刺29.9%的股权,事实上是经过周密考量作出的决定,如果ENIC再增加0.1%的热刺股份,根据伦敦股市的要求,他们就必须全部收购热刺剩余的公共股份。29.9%的股份从理论上看并不是“绝对控股”,然而事实上,热刺俱乐部所有的事情都由ENIC做决定,端坐在白鹿巷热刺主席宝座上的人,正是ENIC的公司总裁丹尼尔·利维。

  欧足联的出尔反尔有其难言之隐。1999年那次对ENIC的裁决,直接将雅典AEK队踢出了欧洲联盟杯的比赛,然而要让欧足联每个赛季都对ENIC做出类似的处罚,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从ENIC公司能将官司打到欧洲法庭和欧盟,能够把欧盟体育委员会主席都说服成为自己的盟友,就可以看出ENIC的活动能量。欧足联也不是一个绝对纯洁的机构,不受任何影响也不可能。

  所以在ENIC“绝对控股”的两支球队雅典AEK和捷克布拉格斯拉维亚没有直接在欧洲赛场上碰面前,欧足联也逐渐对ENIC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至少主动权仍然掌握在欧足联手中,只要ENIC不玩得太过火,欧足联也不会骤下杀手。不过为了防止类似情况发生,欧足联已经要求所有参加欧洲赛事的球队,必须在冠军杯和联盟杯赛事开始前,向欧足联申报俱乐部的所有权,使这些俱乐部绝对遵守欧足联的各项规定。

  ENIC虽然控制了这么多的足球俱乐部股份,可是这个公司在足球运营中的表现却非常糟糕,他们想通过简单的资本运作赚回高额利润,结果这种商业打算在足球产业中却很难行得通。当ENIC在2001年从阿兰·舒格手中得到热刺后,雅典AEK俱乐部当时的主席公开抨击ENIC说:“他们完全不懂足球的运作,他们对足球俱乐部的投入,和他们在这些俱乐部持有的股份完全不相称。”ENIC热衷于收购足球俱乐部股份,却不知道在得到这些俱乐部的控制权后,还需要进一步投入经营,才能让这些足球俱乐部的实力得到真正的加强,他们的做法,和利维在热刺主政头两年的做法一样,就想坐着通过俱乐部自动运转赚钱,结果成绩越来越差,俱乐部也只有亏损的经营结果。

  雅典球迷抱怨道,在ENIC入主之前,AEK是希腊国内联赛的三连冠,此后成绩却开始下降。ENIC在得到雅典AEK的控股权过程中,投入的资金也相当多,可完全控股后,在管理上相当随意,多次更换俱乐部主席,他们还没有理解,这个职位在希腊足球界属于非常重要的位置,一再更换主席影响了俱乐部在圈内的活动能量,而“关系”在希腊足球中也是非常重要的因素。

  对于这样一个英国公司来说,ENIC对待旗下的英国俱乐部和南欧、东欧俱乐部的态度难免会出现不同。过去两个赛季,由于ENIC过于吝啬保守的经营方针,导致热刺成绩始终无法上升,热刺球迷对此极其不满。在2002-2003赛季结束前,几位熟悉ENIC公司运转内幕的球迷,将这些内幕情况写成3页宣传材料,在白鹿巷广为散发,强调ENIC购买球员时的吝啬,和对俱乐部经营利润的过分重视。英国媒体对热刺球迷的反应进行报道后,ENIC马上改变了经营方针,在今年夏天给了霍德尔足够的资金让他购买球员,热刺这才能得到葡萄牙新星波斯蒂加和法国前锋卡努特。

  然而同样的故事发生在雅典或者布拉格时,ENIC不会予以理睬,有人说ENIC这种厚此薄彼的经营态度完全是英国式的傲慢,不过究其原因,ENIC的投资目的完全是为了从俱乐部赚钱,只要这几个俱乐部能够自行经营下去,那么ENIC就没必要追加投入,因为国际米兰已经证明了足球也许就是一个无底洞,与其用浪漫主义的姿态,挥洒金钱去追逐一个想象中的冠军头衔,不如现实古板地减低投入来提高利润比例来得实在。

  最不幸的是,ENIC还是一个公众上市公司,这就意味着该公司并不是属于个人的。对于这个公司来说,它首先要对伦敦股市的管理机构负责,然后要对公司的股东们负责,此后才轮到它旗下的企业——俱乐部,再往后排才是俱乐部的球迷。既然是一个公共公司,那么ENIC首先就得保证投资者的利益,球队和球迷的利益却是其次的,这也是上市俱乐部和传统俱乐部之间最大的差别。欧盟在驳回ENIC第二次上诉的过程中也承认了ENIC上市公司的性质,这也是欧盟没有严厉要求欧足联对ENIC及其旗下俱乐部进行严格管理的原因之一,一个上市公司必然要为股东权益负责,球迷往往还不是公司的股东。

  ENIC是目前欧洲最大的足球俱乐部股份搜集者,此外法国电视台CANAL PLUS也在多家足球俱乐部拥有股份,只是在2002-2003赛季开始前,CANAL PLUS已经决定出售手中巴黎圣日尔曼和瑞士塞尔维特的股份,一方面是因为电视台负债累累,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欧盟对ENIC的判罚提醒了他们。

  然而只要ENIC旗下的球队不在欧洲赛场上直接碰撞,欧足联就不会对这个拥有多家足球俱乐部的公司进行严格意义上的管理,潜在的利益冲突无法消除。

  丹尼尔·利维对欧盟2002年的判罚还很不服气,他仍然坚信ENIC能找到一个办法打败欧足联。在2002年圣诞节前,这个平素很少出现在新闻面前的犹太人说道:“足球圈子里永远会有人在玩阴谋诡计,这谁都阻止不了。我们都知道这个圈子里有很多事情是只能做不能说的,而欧足联的领导方向,应该是尽量增强这个圈子内操作的透明度。我认为,像ENIC这样一个大的上市公司,本身就能证明其操作的透明度和公正性。”

  要真正想战胜欧足联,ENIC任重道远,它还得不到舆论和公众道义上的支持,只是欧足联对他们的制裁并不会斩尽杀绝,只要玩得不太过分,ENIC旗下的俱乐部还是会有一口饭吃的。但就是在这种双方逐渐产生默契的过程中,ENIC所代表的新游戏规则正在改变着这个本来就问题丛生的足球世界。利益冲突和足球的公正公平怎样才能得到保持,欧足联并没有给出一个令人信服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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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0-21 22:52:39 | 只看该作者
(14)空中的战争

    沿着高速公路M1向北直走,到第64个交叉路口左拐,再走上15分钟,你会看到一家名叫“绿树”的酒吧。这家酒吧的形状,如同一个小环岛,两层楼,面积很大,有自己的停车场,距离纽卡斯尔市中心不到半小时车程。在这里度周末,你能在电视上看到周末英超比赛的直播——英国是没有电视台能直播周末比赛的!这个酒吧是英国足球一个值得纪念的地方,酒吧老板和空中大盗们,因为足球,开始了一段奇妙的婚姻。   英国人最习惯的休闲方式,就是到酒吧里去喝上两品脱啤酒。在不列颠的每条街上,都有着不同的酒吧,风格各异,面对的人群也各不相同。如果在这些酒吧里能够看到足球比赛,尤其是现场直播的英超联赛和欧洲冠军杯,酒吧的生意一定会更加火爆。

  英国足球在二十世纪九十年代的复兴,跟巨额的电视转播收入直接相关。拥有英超转播权的天空电视台和英超联赛委员会,都鼓励球迷到酒吧去看球。如果要在自己家里装上天空电视台收费频道的转播盒,每个月得支付30英镑以上的费用,而各种酒类广告,是天空电视台最大的广告收入。球迷都到酒吧去,边喝酒边看球,天空电视台的酒类广告自然能卖得更贵了。每轮英超都会安排一场比赛在周一晚上进行,就是让球迷有更多机会去酒吧看球。天空电视台对酒吧的收费标准,比一般私人家庭购买天空电视台收费频道节目要高出很多,这是默多克旗下企业在英国重要的收入来源。

  可是每个周六的下午,除了到球场看球,球迷只有通过听广播了解比赛进展这一种选择。欧足联明文规定,禁止任何成员国在本国直播本国周六下午的比赛,为的是保护本国联赛上座率。于是这些比赛的直播信号通过卫星传播,销售到了其他当天下午没有联赛的国家。同样道理,在英国人们能在星期日晚上看到意大利甲级联赛的直播。因此英超周六下午的比赛在挪威、芬兰、美国、中国等地区都能看到电视直播,而在英国却看不到。

  足球和酒都是英国人的爱好,许多人一周最大的享受,就是在酒吧捧着杯啤酒,看自己所支持球队的比赛。而周六下午这样一个黄金时段,即便去酒吧也看不到联赛,要到现场去看球,姑且不论球票的昂贵,英超比赛通常都是满座,不提前几天买票,临时去球场,只能受黄牛党的宰割了。球迷的痛苦可想而知。

  商业巨人把这项运动包装得更加精彩,但是他们在攫取足球所带来的商业利益的同时,却将球迷硬生生地拒绝在门外。挪威因为本国联赛跟英超只有两周重叠时间,因此每个周六下午英超比赛的信号都能传播到挪威,近邻挪威人能在家中享受观看英超直播的乐趣,而英国人反而被剥夺了这种乐趣。如果有人在英国国内,未购买天空电视台和后来独立电视台的收费频道播放权,擅自接收这些电视信号的话,都属于违法行为,一旦查出,将要支付高额的赔偿金。天空电视台在各个城市都有调查巡逻车,查处那些敢于以身试法的人,所以英国球迷不太可能通过电视在周六下午观看到本国联赛的。

  在这种背景下,一帮用现代科技武装自己的“空中大盗”出现了,他们成功地劫取卫星信号,帮助许多酒吧得到了丰厚的周末收入。

  “绿树”酒吧老板萨吉特是第一批购买天空电视台酒吧转播权的人,每周一晚上和周二、周三有英超补赛的时候,他的酒吧收入比平时要高出10倍以上,但天空电视台的转播收费一年比一年高,而每个周六下午,“绿树”都十分清淡,许多酒客宁愿坐在车里听BBC广播5频道的英超直播,也懒得到酒吧来。

  1996年秋天,萨吉特跟一个名叫格拉汉姆·詹姆斯的曼彻斯特人结识了。詹姆斯是个电脑奇才,他告诉萨吉特挪威电视二台每个周六下午都会直播一场英超。“你只需要一个卫星信号接收器、一个信号解码器和一张SMART CARD,就能在这里直播英超周六的比赛。”詹姆斯不经意地说道。

  这句话让萨吉特如梦方醒。他立即打电话询问一些律师,看这种盗播是否违法,律师给他的答复非常含糊,因为如果劫取的是非欧盟国家的卫星信号,盗播者不用承担任何法律责任;即便劫取的是欧盟国家的卫星信号,关于国际知识产权方面的界定仍然非常混乱。

  萨吉特满心欢喜地开始了他和詹姆斯的合作,卫星信号接收器、信号解码器和SMART CARD总共花费了他550镑,“不过我在第一周就把成本收回了。”詹姆斯还给老板安装了一个有AB两个键的转换器,按下A键,“绿树”大电视屏幕上转播的是天空电视台节目,转到B键,挪威电视二台的节目便跳了出来。

  1996-1997赛季前半段正是凯文·基冈带领纽卡斯尔联队狂飚突进的时候,班霸曼联几乎无法追赶纽卡斯尔联队在英超的前进步伐。刚开始盗播英超周六比赛时,萨吉特还不敢贴出告示,但是两周过后,“绿树”的周六下午便人满为患,“每个周六下午我的营业收入至少能增加20%,如果有纽卡斯尔联队和米德尔斯堡队的比赛,收入更加可观,最多一次我赚了1000镑,”萨吉特非常得意他的新财源,“我想那些酒类公司也会非常满意的。”一般的英超比赛,萨吉特不会收门票,但是酒客数量剧增,光靠买酒他的收入就不少了,赶上纽卡斯尔联队的比赛,2镑一张的门票,门口还有人排长队。

  两个月后,萨吉特周三就在“绿树”大门贴出了“本周六下午3点:切尔西对纽卡斯尔联队”的公告,他的停车场已经无法容纳酒客们的车辆,而在纽卡斯尔附近,借用空中大盗的技术盗播英超周六比赛的酒吧,已经上升到了17家!

  格拉汉姆·詹姆斯1年时间内,共在英格兰北部和苏格兰南部地区为150家酒吧安装了他的卫星信号盗转系统,他为自己在曼彻斯特买下了一幢漂亮的别墅。来自挪威的卫星信号在英格兰北部迅速蔓延,很多人都在猜疑这种盗播手段是否合法,但是谁也不知道该采取什么手段来制止。

  毫无疑问的是,萨吉特和詹姆斯行走在一段法律的灰色地带,他们利用现代科技的速度,比法律要更快。英超联赛委员会对此极其恼火,天空电视台也在计算自己潜在的经济损失,当时英超联赛委员会主席里克·帕里指出:“他们在转播一种自己没有付费的信号,这当然是非法的。”

  然而法律是什么?挪威电视二台跟英超当时的合同,价值3年900万英镑,他们得到了每周六直播英超的权利。英超当然想制止这种行动,球迷倘若能从其他途径收看到英超,那么他们跟天空电视台在英国的惟一合同便名存实亡了!

  挪威的英超图像信号,跟BBC的“当日比赛”节目以及后来独立电视台的“英超集锦”节目来源一样,都是由BBC在比赛现场安置的摄像机捕获,转到位于伦敦的TWI电视公司总部,这些信号经过英国电讯公司BT加密后,通过卫星转给挪威电视二台,挪威电视二台再进行解密,然后把信号传送到用户电视机上。由于挪威处于斯堪迪纳维亚半岛,必须用很强的卫星信号,才能解决海湾峡谷对地面信号的阻挠,因此这些信号很容易在西欧其他地区获得。

  到2000年,英国已经有32万张SMART CARD在运行,劫取的都是卫星传送的挪威电视信号。在这些电视节目中,不但有英超比赛、新公映的电影,还有许多色情节目,而这些节目在英国或者收看不到,或者需要支付高昂的费用。

  对于空中大盗们劫取外国电视节目的卫星信号,然后在本国播出,英国的法律还给不出一个答复,因为没有哪条法律估量到了这种新形式的知识产权侵犯。英超找了无数的法律顾问咨询,结果仍然是一片茫然,他们惟一的办法,就是威胁挪威人。

  英超对挪威电视二台的警告是,如果他们不采取技术手段制止信号被盗取,英超将不再跟挪威电视台签约。挪威人觉得很冤枉,因为此事跟他们没有关系,但是为了保证国内的电视市场,他们不能不行动起来。

  1998年春天的一个周六下午,许多球迷来到酒吧观看阿森纳对利物浦的比赛,3分钟过后,挪威电视信号突然中断了——挪威电视二台对卫星信号进行了重新加密和解密,英国酒吧的解码器没能做出及时反应。1比0,挪威转播者领先。

  詹姆斯们立即行动了起来,他们采用了一些自动更新数据的SMART CARD通过互联网研究二度解密卫星信号的方法,酒吧老板照样打出下周六比赛的公告,并且安慰着焦急的球迷们。当第二个周六下午3点来临时,许多更新了SMART CARD的酒吧里照样人满为患,比赛转播了3分钟,信号又消失了,可是5秒钟过后,SMART CARD重新找到了新的卫星信号,解码程序马上进行,比赛画面又回到了屏幕上,酒吧里一片欢腾。1比1,空中大盗追平比分。

  英超赛季正在接近冲刺阶段,阿森纳在疯狂地追赶着曼 联的领先地位,而这场在空中进行的战争同样惊险激烈。当第3个周末来临时,3分钟后挪威电视二台再度更换信号,可是空中大盗们马上找到了新的卫星信号,在半个小时时间内,挪威电视二台3次更改信号密码,但他们始终无法摆脱如影随形的英国空中大盗。第三回合的交手,结果是空中大盗反超比分,2比1。

  这场空中的战争,很快就停止了,因为挪威的足球新赛季已经开始,根据欧足联的规定,挪威电视二台停止了每周六的英超直播,该赛季结束后,挪威电视二台跟英超的3年转播合同到期,英超联赛委员会彻底失去了对挪威人的信任,决定不再跟他们续约,把下一阶段的转播权卖给了法国电视巨人CANAL+。然而这家法国公司的电视信号,同样是通过卫星传播的,更换合作伙伴,并不能阻止空中大盗无孔不入的渗透,英国北部的酒吧,依旧延续着他们每周一次的周末足球盛事。

  有趣的是,许多酒吧老板购买卫星信号解码器的费用,是从那些酒类公司获得的。酒类公司能够通过周末的足球比赛直播卖出更多酒精饮料,不到1000英镑的解码器,对他们来说只相对于九牛一毛的营销投入,效果比打广告还好。

  英超联赛委员会意识到必须靠自己的力量来解决问题了,然而他们得不到法律的直接帮助,于是他们寻找到了第一条捷径——警告空中大盗们:你们销售传播解码器的做法,在英国是非法的,如果再度使用这些科技产品转播英超比赛,我们将在法庭见面。

  绝大部分空中大盗并没有严密的组织机构,散兵游勇们要在法庭上跟财雄势大的英超打官司,无异于以卵击石。尽管格拉汉姆·詹姆斯认为自己的行动并不违法,可他在空中盗窃的收入已经够多的了,他不愿意承担法庭对质的风险。英国是一个不成文法的国家,即便英超用法庭威吓空中大盗们,这种手段本身并不是法律,除非有人应战,在法庭上跟英超正面交锋,形成一个案例后,才会构成新的法律。

  空中大盗的流金岁月,似乎在1999年春天走到尽头,英超联赛委员会发现他们这一招很管用,第二步便是针对酒吧老板来的,理由同样是:使用解码器转播未付费的英超比赛属于非法行动。这张状纸递到了法庭,法庭决定开始调查,酒吧老板们跟空中大盗一样,决定收手,因为即便他们联合起来,也未必能在旷日持久的法庭论争中打败英超。周末英超比赛的酒吧收入的确是一块肥肉,但跟法庭诉讼费那个无底洞相比,他们宁愿放弃这块肥肉。

  伯明翰市中心的一家酒吧成了惟一的应战者,老板罗特觉得自己的行动是合法的,然而在1999年3月17日开庭前一天,罗特撤退了。一场没有人应战的战争,让法庭轻易做出了决定,他们指出罗特的酒吧利用解码器和SMART CARD转播挪威电视台的英超比赛信号是非法的,这是法庭能得出的惟一结论。

  英超联赛委员会没有想到,他们这种没有法律依据的恫吓,居然能发挥如此神奇的效果,在这场流产的官司过后,大部分空中大盗消声匿迹,英国北部酒吧的周六午后,也恢复了以往的冷清平淡。但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围绕未经付费直播足球比赛的这场空中战争还在延续。

  当1999年8月末来临时,英超联赛委员会有了足够的信心,认为他们已经成功地歼灭了空中大盗,可是在英国北部的酒吧里,老板们依旧肆无忌惮地挂出一块小黑板,上面明确写着周末比赛的转播场次,以及酒吧的入场费。英超联赛委员会派出了许多密探去调查这些酒吧,发现转播者的数量虽然没有以前那么多,但是酒吧老板们仍然猖獗。

  “绿树”就是其中之一。萨吉特根本不在乎法庭的判决,“如果他们认为我的行动也是非法的,让他们来跟我打官司吧。”这是他嚣张的宣言。

  在英国北部,仍有数以百计的酒吧盗取国际卫星电视信号,转播周末英超比赛,而这些酒吧很少以连锁形式出现,跟英国南部,尤其是伦敦附近的酒吧经营形态相比,他们更加传统,许多都是家族作坊式的经营。由于英超联赛委员会在法庭的胜利,并没能将这一法案变成通用性的案例,如果他们想要杜绝空中大盗和酒吧老板对英超周末比赛的“侵权”直播,那么英超只能跟这些小酒吧们一个一个地去打官司,而且每场官司延续的时间和产生的费用,都无法估量,法庭将在何时做出判决,更是谁也不敢想象的事情。

  英超用一种手段击碎了这些散兵游勇的组合,可是当这些散兵游勇们无惧于法庭的判决,继续自己的盗播信号行动时,英超发现自己又回到了起点。他们再度向境外转播伙伴施加压力,要求他们提高技术手段,在技术上压倒空中大盗,可是这种尝试同样失败。

  更糟糕的是,数码电视的出现,并没能帮助英超解决这个问题,甚至把英国甲乙丙3级联赛委员会也拉进了这个泥潭。数码电视在二十世纪九十 年代后期出现时,被认为是足球商业化的一条新路,许多足球俱乐部和足球商业人士,都指望着从数字电视的普及中大捞一笔。这种新科技最早在美国出现,电视信号无须经过卫星传送,而且具有很强的保密功能,就像数码电话刚出现时一样。同时数码电视还能让更多的足球比赛出现在电视画面上,这对职业足球来说简直是一大福音。

  然而就在天空电视台和独立电视台大张旗鼓推广数码电视的同时,美国的空中大盗们已经掌握了破解数码电视信号的科技,这种技术马上出现在了英国。独立电视台数码台为了跟天空电视台争夺英国足球市场,在2000年一口气与英格兰甲乙丙3级联赛签下了3年3.7亿英镑的巨额合同。然而他们根本没想到,数码电视的信号也不保险,就在独立电视台数码台开始转播甲乙丙3级联赛的同时,空中大盗们已经将信号盗取技术使用了起来,尽管这种盗播从一开始就是非法的,因为他们盗播的是本国电视台的信号,可酒吧都是以散兵游勇的形式出现,而且盗播形式非常保密,不像盗播外国信号转播英超那样明显,联赛委员会和电视台要找到证据,要和他们打官司都不容易。

  2002年夏天,独立电视台数码台宣布破产,在这一个财政年度,他们每天亏损金额达到了100万英镑,跟英格兰3级联赛签下的合同完全无法履行。虽然独立电视台对于英国足球市场过度看好,是他们走向死亡的主要原因,但是空中大盗的盗播手段,无疑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英国媒体喜欢用2001年圣诞节后的一场比赛,来形容独立电视台数码台在泡沫经济中的愚昧:英甲诺丁汉森林主场应战格林姆斯比,电视观众只有1200人。但是英国媒体没有披露的是,在当时诺丁汉地区的酒吧里,通过非法渠道盗用信号收看比赛的观众,超过了1万人。

  空中大盗对英国本国足球的渗透,已经让联赛经营者头大如斗,而他们的触角不仅限在英国国内,欧洲俱乐部杯赛,是空中大盗们看好的另一块肥肉。

  利物浦有一间规模颇大的酒吧“ONE FOUR”,里面有几十张台球桌,一个超大的电视投影屏幕。许多周末的下午,当你来到这间酒吧门前时,你会发现有身高体壮的保安把门,进去得缴纳两镑的入场费,因为这时进去,你能看到英超周六比赛的直播。在利物浦市中心都有这种明目张胆盗播英超比赛的酒吧,确实让人吃惊,不过酒吧老板和酒客们都习以为常了,电视转播的,大多是英超卖给其他欧洲国家的比赛信号,打出的字幕都不是英文,电视解说员的语言也不是英文,不过由于BBC电台5频道转播多场英超比赛,老板只要用他的音响系统适时播放出对该场英超比赛的现场直播,图象和解说便有了完美的结合。

  “ONE FOUR”对英超比赛的盗播肯定是非法的,但是他们也购买了天空电视台和独立电视台数码频道的转播权,平时转播这两个电视台的英超晚间比赛和欧洲冠军杯比赛时,入场费也是两镑。一个赛季下来,英国和欧洲有着太多的足球赛事,酒吧反正也交了高昂的转播费用,谁还会去跟他们斤斤计较。不过“ONE FOUR”盗播的内容,还包括了欧洲赛事,这也是他们最独特的一方面。

  2002-2003赛季的欧洲冠军杯赛事,英格兰有阿森纳、利物浦、曼联和纽卡斯尔联队4支球队参加,这项比赛的英国转播权被独立电视台买下,不过独立电视台通常只有两个频道直播比赛,他们并不能保证每场比赛都转播,9月下旬阿森纳客场对垒荷兰埃因霍温的比赛,和利物浦客场对巴塞尔的比赛,独立电视台就没有转播。如果这天你走进“ONE FOUR”,你可以看到一个奇怪的场景。

  缴纳了两镑入场费后,所有台球桌都封盖好了,变成了临时的座席,电视画面上转播的正是阿森纳在荷兰屠宰希丁克部队的场面,而麦克风里传出的,正是同一时间利物浦客场对巴塞尔的广播直播。利物浦的球迷对伦敦球队阿森纳的感情是比较淡薄的,但是能看到英格兰俱乐部扬威欧洲并不是坏事,同时还能听到利物浦远征瑞士的消息,当然就好上加好了。虽然听不到电视转播的声音,不过从电视画面上可以看出,这是荷兰电视台的信号,中场休息时,更出现了克鲁伊夫对荷兰电视台点评上半场表现的画面——这场比赛的信号也是空中大盗们劫取的!“ONE FOUR”的老板这一个夜晚招来了100多个球迷,他的电视转播不用支付一个便士,广播转播也是免费的,而他的入场费收入就有300多镑,卖出的酒类和香烟收入更加惊人,这种生意谁不愿意做?

  把欧洲赛事也纳入到盗取的范围内,是空中大盗们开辟的新疆域,这种手段是否侵权,答案肯定是明确的,但是在利物浦,盗取荷兰、德国和意大利电视台的欧洲赛事直播,几乎是司空见惯的秘密。

  欧足联不能不恼火。他们有过明文责令英足总审查相关事实,并且尽快拿出解决方案,可同样的传真也出现在意大利足协、法国足协和丹麦足协的办公室里。空中大盗已经不再是英格兰北部独特的群落了,当商业机器想要控制住这个获利巨大的足球市场时,总会有一些罗宾汉式的绿林好汉挑战权威。

  对知识产权的侵犯,欧足联也考虑走上法庭,利用欧洲一体化进程中的各种同一性法规措施进行约束,但是这种官司要如何打,针对各个不同国家将采取哪些不同的方式,却是任何律师都不敢接手的业务。博斯曼的律师当年能颠覆整个足球世界的游戏规则,利用的就是欧盟对本地区内劳工权益保护的法案,可是对于足球比赛转播当中涉及到的知识产权,欧盟也没有案例能供律师参考,更何况这些侵权现象出现在各个不同国家不同文化的地区,打赢了一个地区的官司,并不见得这个案例放之四海皆准。

  欧足联也陷进了让英超联赛委员会束手无策的泥潭,他们可以借鉴英超联赛委员会利用法庭力量威吓空中大盗和酒吧老板的作法,但是他们面对的对象更加广泛,问题更加复杂。这种官司如果打下去,欧足联胜算很大,可是天知道这官司要打多久,如果没有任何人应战的话,官司本身还不成立,就更别提什么可供后来人借鉴的案例了。

  官兵抓飞贼的游戏,仍然在延续着,但是官兵在没有受到致命威胁,自身利益也没有受到绝对影响时,捕杀的过程显得有些心不在焉;飞贼们知道未来形势的严峻,但是他们可以随时用更高更新的科技来武装自己,天空中也散布着无数令他们发财的机会。更重要的是,飞贼们都是散兵游勇的游击队组织,游击战是他们最擅长的作战方式,只要不形成大规模行动,官兵不可能把他们一网打尽。

  空中大盗们最先闯进的,是一片法律的灰色地带,这也正是他们能够生存下来的原因。足球的电视转播牵涉到了商业利益,但是跟威胁到国家安全、重大商业机密相比,对这种知识产权的侵犯并不是很严重的,而且他们只是在局部地区进行的盗播,不会利用公共设施和渠道来散播这些内容,对于正式转播者的转播利益没有形成大规模的冲击。

  转播者自然不会容忍空中大盗的继续横行,他们会继续寻找法律的帮助,从正面打击空中大盗的行动,这也是他们能解决这个问题的惟一方式。然而不论社会发展到什么地步,不论商业机器是如何强大,要想为了自己的利益而剥夺普通人的生活享受,必然会遭受各种方式的还击。英国的足球市场,正在走向集权化的方向,可是这并不能改变人们对足球最原本最真诚的喜爱。空中大盗的出现,虽然也包含了许多商业方面的因素,但是把这个现象理解为球迷对商业足球的反抗,并不算太离谱。

  今天的英国人会用崇敬仰慕的心情回想起数百年前反抗强权的罗宾汉,今天的强权商业机器用当年类似封建政府的统制手段,去对付目前罗宾汉式的空中大盗,但是谁又知道百年后人们将如何评价今天的罗宾汉?能让人们记住的是,他们在一个又一个周末,欣赏到了一场场精彩的足球比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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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V.1]初来乍到

15#
 楼主| 发表于 2008-10-21 22:53:15 | 只看该作者
(15)对号入座

   一个濒临倒闭的室内装修公司,因为“泰勒报告”,成为了一家利润惊人的上市公司,一帮足球圈内的头面人物,举手投足之间,就能给这家公司带来滚滚财源。PEL10年的经历,向我们展示了英国足球过去10年飞速发展的另一面。

 1989年PEL是一间室内装修公司,经营范围以学校教室课桌椅生产和安置为主,都是那些塑料桌椅。不过在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末,这间雇员不过三十余人的公司即将倒闭。就在这一年,一位名叫麦克·麦金尼蒂的伯明翰商人买下了这间公司。麦金尼蒂同时还是附近西布朗维奇俱乐部的董事。

  时年49岁的麦金尼蒂雄心勃勃,他以商店装潢业起家,入主PEL之前卖掉了自己的公司。此时的麦金尼蒂目标十分明确——他要把PEL改组成一个以球场装修为主业的新公司。

   PEL公司以前也考虑过进入这块新市场,因为他们拥有足够的生产经验,为各种球场安装全新的座椅,不过他们和英国的足球界没有任何关系,所以足球成了PEL无法涉足的一个领域。

   一切都将发生改变,自从麦金尼蒂进入PEL以后,PEL将为数以百万的球迷座位提供专门座席。他自己后来也成为了考文垂俱乐部主席,雇用了前英格兰足总首席执行官泰德·克罗克为“PEL球场座席安装有限公司”的第一任总裁。英足总首席执行官总管足总日常事务,实际权力超过了主席这一虚衔。此后克罗克的女婿,尼克·哈里森,也成为了PEL的销售经理,并持有部分公司股份。而麦金尼蒂在西布朗维奇董事局的朋友、前英格兰足总主席、西布朗维奇俱乐部的终身主席,大名鼎鼎的伯特·米利奇普爵士(2002年12月逝世),也被麦金尼蒂聘为PEL公司的顾问。

  就因为在英国职业足球圈里这些人脉关系,PEL得到麦金尼蒂的支持,迅速打破了过去10年无法打破的坚冰,成为了英国乃至欧洲足球和体育场馆的专业座椅提供商,这个行业在整个九十年代都是十分繁荣的。

  PEL公司从破产边缘被救活,并且在10年时间内发展成一间中等规模、利润率奇高的上市公司,完全得益于英国足球最黑暗的一段岁月。1989年4月15日,是英国历史上可怕的一天,因为希尔斯堡惨案。这一天当利物浦和诺丁汉森林在谢菲尔德星期三俱乐部主场进行的足总杯半决赛上,因为希尔斯堡球场过于残旧,一个看台坍塌,造成96名利物浦球迷丧生,数以百计的球迷身受重伤。此后每年的4月15日,都是利物浦足球俱乐部缅怀死难者的日子。

  希尔斯堡惨案将当时英国足球严重落伍于时代的状况公诸于世,尽管事出非常,可社会公众意识到类似的情况还可能在任何一个英国球场发生。这并不仅仅是因为足球流氓引起的骚乱,希尔斯堡比1984年在布鲁塞尔海塞尔球场发生的冠军杯决赛惨案还要令人震惊——英国已经没有一个安全的球场!百年残旧的球场、对于足球流氓问题过于严酷的镇压,以及对公众安全的漠视,将自绝于欧洲赛场的英国足球抛进了最低谷。希尔斯堡成了英国足球的一个分水岭。

  随之而来的是一份著名的调查报告:1990年1月,“泰勒报告”面世,这是在**官、上议院议员泰勒主持之下,对英国足球进行的“最全面的一份调查和评判报告”。泰勒在这份报告中对于英国足球“过往的糟糕领导风格”进行了无情的批判,他直接指出英格兰足总和英格兰联赛委员会“完全没有在保障公众安全方面完成自己的责任”。

  泰勒在这份报告中直言不讳地分析道:“职业足球界的上层机构本应该保证观众的安全和舒适,通过规则和榜样,来维持球场的秩序……显然他们完全没能将这些公众愿望付诸现实。”

  对于各俱乐部的董事和领导们,他的抨击也是同样严厉的:“在很多事例中显示,一些俱乐部的董事和领导们简直对俱乐部的支持者缺乏兴趣。董事局里的利益斗争,围绕球员转会和俱乐部股份买卖进行的交易,似乎是这些人最关心的问题。他们在追逐个人经济利益和社会利益的时候,忘记了作为一名俱乐部董事的社会责任。”

  “泰勒报告”的初稿中并没有建议将所有球场改为全座席球场,不过在和英足总磋商后,终稿中,将全座席球场这一条款增补了进去。具有讽刺意味的是,正是那些在“泰勒报告”中被猛烈抨击的人,利用了“泰勒报告”的内容,从英国球场全部改建为全座席球场的过程里,牟取了商业暴利。希尔斯堡的鲜血,养肥了一批在职业足球界上空盘旋的商业秃鹫。

  希尔斯堡惨案爆发时,英格兰足总首席执行官是格拉汉姆·凯利,2003年12月,他还在《星期日泰晤士报》上沾沾自喜地回顾自己当年建议将所有球场改为全座席球场。凯利甚至说,就在希尔斯堡惨案爆发当晚,他就在足总的紧急会上提出了这一建议:

  “我当时说,尽管球迷百年来都习惯了站着看球,但是为了避免惨案再度发生,我们必须在顶级联赛中推行全座席系统,这一措施要尽快落实。因为希尔斯堡惨案之骇人听闻,职业足球必须进行全面改革,推行全座席球场,这是让英国足球恢复信心的一项重要使命。”

  即便全座席球场并没有成为英足总的一项政策,因为低级别联赛俱乐部一直反对这项动议,因为当时许多的丙级、丁级俱乐部缺乏翻修球场的经济能力,但是英足总和泰勒调查的配合,还是让英国足球场馆得到了极大改观。此后10年时间,总共有6亿英镑的资金投入到球场改建上,凯利认为这就是英国能承办1996年欧洲杯和申办2006年世界杯的最大原因。

  “泰勒报告”终稿面世后,第一批受益者并不是生命时刻受到威胁的球迷,而是形形色色的建筑商,一片巨大的市场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设计师、建筑公司、水电公司、运输公司……当然,还有专门生产塑料座席的专业公司,大家都看到了一个发财的黄金机会。此后10年,数以百万计的金钱都将砸进英国球场,而PEL公司在这10年间,为60%的英国足球场提供了观众塑料座席。

  麦克·麦金尼蒂购买PEL公司的时间,正好是希尔斯堡惨案之后、“泰勒报告”面世之前。从商业角度看,麦金尼蒂当时的先知先觉是十分出色的,可圈内人都知道,麦金尼蒂早就掌握了大量相关信息,他通过圈内人的密语相授,分析出了这个潜在的黄金机会。当时的英足总主席为伯特·米利奇普爵士,与麦金尼蒂相交甚密。PEL公司的首任总裁泰德·克罗克刚从英足总首席执行官位置上离职。麦金尼蒂的公司轻易得到了两位足球圈内高层人士撑腰,一夜之间就成了纯粹的“圈内公司”,他们每天都在打交道的那些人,都是PEL潜在的顾客。

  在接受独立电视台的一次采访中,麦金尼蒂自己也承认:“‘泰勒报告’催生了球场座席这个细分市场,而在我收购PEL时,我已经具备了为球场提供座席的业务能力,两者珠联璧合,球场座席市场的容量在‘泰勒报告’面世后剧增,给了PEL完美的发展机会。”

  生产和安置球场座席,事实上是科技含量非常低的一种简单行业。给中学提供和安装课桌椅需要多少专业知识?PEL连实验室都不需要,就能轻松地完成自己的工作。问题在于,有谁会给他们这些工作机会。

  PEL有一个竞争者,METALIFORM公司,做的是同类业务。在该公司的展示会上,小学生都能知道安装一个球场座席是多么容易,只要在球场看台上钻几颗穿透水泥的铁钉,然后固定好座席的底架,然后再嵌上座席靠背,就一切OK了。

  在麦金尼蒂入主前,PEL公司生产家具和办公家具的能力就很强,生产塑料座席完全没有问题,公司的繁荣就得看销售情况如何。希尔斯堡惨案之前,英国足球场馆对座席需求量不高,PEL也做过一些球场座席安装业务,例如在八十年代初,他们曾为邻近的西布朗维奇俱乐部安装过座席,然而绝大部分俱乐部都不太乐意在球场内装修上进行改进,除非情况糟糕到非改进不可的地步。希尔斯堡惨案之前,PEL总共安装过4000个球场座席,此后10年这一数字以火箭速度蹿升。

  1990年,在英国从事同类业务的还有几家公司,“泰勒报告”让大家都意识到了一个空前绝后的商业机会。METALIFORM公司的总裁沙雷特回忆道:“在这个行业里从来没有这么好的赚钱机会。当时生产塑料座席的设备比较贵,运营成本也很高,可没有多少项目,大家日子过得都不好。我记得在希尔斯堡惨案之前,我的公司就在西汉姆联的厄普顿公园找到过一点生意,然后在苏格兰安装了两个小球场的座席。当时最大的公司是RESTALL和HILLE。”

  当时PEL只是球场座席公司中的榜尾者,然而麦金尼蒂彻底改变了这个行业排名。该公司销售经理尼克·哈里斯2000年就对BBC记者透露过,从1990年到1999年,PEL在英国共安装了160万个体育场座席,而且他们在这个行业里的市场份额始终保持在45%到70%之间。PEL在英国安装的第一百万个座席,正是离公司所在地不远的维拉公园——这个球场所有的座席都是PEL生产安装的。

  哈里森本人在1990年1月加盟PEL,他说道:“我们计划每年生产和安装15万到20万个体育场座席,在商业运作上,合理的时机是最重要的,而我们的发展显然顺应了英国足球市场的发展。”

  有着身为前足总首席执行官岳父支持的哈里森亦不讳言公司高层的足球“圈内人”影响。“我们在足球圈内良好的关系,当然是我们能够做大的主要原因。我们的主席麦克·麦金尼蒂是考文垂俱乐部主席,我想他的关系网对公司发展的帮助是巨大的。我们的顾客们对PEL公司有信心,因为他们了解我们,知道我们能按质按期完成合同。全国各地各个足球俱乐部的主席都认识麦金尼蒂先生,他们知道要找到麦金尼蒂先生很容易。”

  圈内人的“关系”决定了PEL的成功,哈里森也不忌讳谈论他岳父大人对PEL的重要性。“在1989年底泰德(克罗克)进入公司时,他刚刚离开足总首席执行官的职位,因此他当时在足球圈内知名度很高,不仅英国足球界,在国际足联和欧足联他也有许多朋友。他的关系当然帮助了公司成长,因为他从来不偏向于某一个俱乐部,所以大家都认为他的确是一个态度公正的人。由这样一个人充当公司首脑,当然是再合适不过了。”

  就在PEL蓬勃发展过程中,麦金尼蒂也不否认这些“关系”带来的帮助。“泰德把我们引荐给各个俱乐部,这种介绍太重要了,”他曾经说过,“我们每次出发,泰德都能打开一扇又一扇门,他的名声和经历,让各个俱乐部主席马上肯定了PEL公司。虽然他们都得按照‘足球基金’(“FOOTBALL TRUST”——英国政府的足球监督机构,负责将足球博彩盈利分配给各项足球事务)的要求,每个足球建设项目必须由3家以上公司进行投标,不过先赢得各俱乐部的信任是至关重要的。泰德相信PEL公司的质量,他让我们少走了许多弯路。”

  事实上,克罗克独特的足球“圈内人”关系,将麦金尼蒂和他的PEL公司直接带入了英国足球这个对外封闭圈子的核心地带。当时的克罗克头上有两顶帽子,除了PEL公司总裁外,他还是英足总的名誉副主席,所以在1990年一个关于安置体育场座席的全国性会议上,克罗克成了发言人之一。克罗克的演讲十分精彩:“……太阳已经下山,夜幕已经降临,全世界都在关注着英国人如何改建自己的球场,如何延续我们百年足球传统,我们必须现在就动手,来改变一切……”

  克罗克自己就是第一个动手的人,他的“关系”改变了一切。据说就在他这个著名演讲发表后一个小时,曼联当时的主席爱德华兹、利物浦主席摩尔斯都主动找到克罗克,希望他能帮助自己的俱乐部完成全座席工程。虽然英国足球的太阳已经下山,PEL的太阳才刚刚升起。

  对于一个生产球场座席的公司总裁来说,能在这种全国性会议上为自己做商业宣传,自然是一个最好的广告。克罗克的表现不仅于此,作为足总名誉副主席,他还经常会出现在各种足球比赛中,尤其是去那些球场有待改建、站席过多的俱乐部。克罗克一到此地,本来就因为身份特殊受人尊重,他再结合着“泰勒报告”营造出来的逼人形势,现身说法为PEL公司做一点宣传,大额订单唾手可得。

  这种靠“关系”发财的商业模式,在转型期的中国也许屡见不鲜,然而在英国这个社会制度健全的环境里,未必能为人所接受。全英球迷协会(British Football Supporters Association)秘书长斯皮尔斯就多次指责过PEL公司的发展:“这个公司有成员是足总高官,有职业俱乐部的主席,而且正是因为足总利用了‘泰勒报告’并提出意见,最终才有了职业俱乐部必须修建全座席球场的条款。我们都知道,当初向泰勒法官建议全座席球场的人当中,克罗克就是最积极的,他同时又是一家球场座席公司的总裁,这难道不存在‘利益冲突’(Conflict of Interests)吗?”

  在竞争对手看来,PEL进入这个市场,采取的是低价竞销策略,当时最大的球场座席安装公司HILLE就很不爽,该公司总裁指出:“他们把行市搅乱了,用超乎寻常的低价来抢夺订单。那时候一个足球场的座席价格在13镑到15镑之间,可PEL的开价只有8镑到9镑。”

  麦金尼蒂得到的第一份订单是具有历史意义的——为翻修后的希尔斯堡球场莱平巷看台安装座位,这个看台正是惨案发生的看台。不过PEL的第一项业务完成得并不出色,后来承包球场翻修的建筑公司还将PEL重新召回,让他们对2000个未达要求的座位进行了重新安装。

  尽管开局不利,PEL的飞速上升仍是不可遏制的,全英足球场有160万个座席等待他们来生产安装,现英超球场70%的座席由PEL提供,PEL毫无疑问是英国乃至欧洲最成功的球场座席公司,他们的顾客名单很长:曼联的老特拉福德球场、阿森纳的海布里球场、利物浦的安菲尔德球场、切尔西的斯坦福桥球场、阿斯顿维拉的维拉公园、西汉姆联的厄普顿公园、桑德兰的光明球场、西布朗维奇的山楂球场、伯明翰的圣安德鲁斯球场、沃尔夫汉普顿的莫里纳克斯球场……当然,这份名单里还有考文垂的高地路球场——麦金尼蒂可是这里的主席呀!

  除足球之外,通过体育界相连的关系,PEL还在一系列的全国性体育场里获得了商业机会,他们的客户名单还包括伦敦的温布利大球场、格拉斯哥的汉普顿公园、卡迪夫的千年体育场、温布尔登网球场中央球场、赛车的银石赛道等等。用尼克·哈里森的经验介绍来说,众口相传成了PEL的发财之道:“足球俱乐部彼此会交流经验,每个主席都会相互打听,看谁来为他们安装座椅,很多人都会介绍起PEL,‘他们是市场领先者,我们的好朋友’,于是我们得到了越来越多的订单。”

  承包下这么多顶级俱乐部的球场座席,麦金尼蒂的生意想不做大都很难。虽然他控制的考文垂俱乐部日薄西山,可曼联、阿森纳、利物浦和切尔西都是他的主顾。

  从PEL这个上市公司的财务报表里,很难看出他们通过安装球场座席到底赚了多少钱,因为PEL并没有将球场座席这一项主营业务从其他业务中剥离开来,不过麦金尼蒂在各个俱乐部董事局的影响力,肯定为他带来了巨额财富。

  1992年,麦金尼蒂成为西布朗维奇俱乐部历史上第一个被合伙人投票赶出董事局的董事,原因至今不明。麦金尼蒂自己的解释是,同城对手阿斯顿维拉的老板道格·艾利斯一直在拉拢他进入维拉董事局。不过此后麦金尼蒂没有加盟维拉公园,反而在1995年成为了考文垂副主席,在2002年成为主席。凑巧的是,西布朗维奇、阿斯顿维拉和考文垂这3个跟麦金尼蒂关系最密切的俱乐部,主场座席全部由PEL提供。身为俱乐部高层人物,同时又是一个球场座席公司的老板,以这样的双重身份和俱乐部谈座席生意,必定有“利益冲突”之嫌,可是麦金尼蒂矢口否认:“别以为俱乐部主席和董事们都那么傻。他们在买卖球员时会被感情因素影响,但是在谈这种生意时,个个都如精似鬼,能让他们拍板的因素只有一个,那就是球场座席公司的交货时间和价钱。”——他仍然在为PEL公司做广告,他似乎忘了自己也是一个老牌职业俱乐部的主席。

  为了防范媒体对他复杂身份的调查,麦金尼蒂还搬出他聘用的克罗克(1992年逝世)和前足总主席米利奇普爵士为证。他认为这两个人在英国足球界的清誉,能为自己洗刷掉一切嫌疑。

  克罗克肯定是利用自己特殊身份为PEL做出贡献的,得到整个欧洲足球界尊敬的米利奇普爵士呢?米利奇普身前是“足球基金”委员会成员,希尔斯堡惨案之后,共有6亿英镑用来帮助修建足球场,其中1.6亿英镑为公共基金——政府拨款或博彩资金,“足球基金”委员会的责任便是确定哪些球场项目应该得到公共基金。PEL公司虽然不是公共基金的直接受益者,但是得到公共基金的球场项目,在安装球场座席上有更宽裕的资金来源。从这一点看,米利奇普爵士身为PEL公司顾问,即便他对PEL的业务“不顾”也“不问”,他特殊的地位必然为PEL提供了间接获利的机会。第二层“利益冲突”由此可见。

  米利奇普爵士正式成为PEL的受薪顾问,是在1997年,这一年他从英足总主席位置上退休。尽管麦金尼蒂在西布朗维奇俱乐部名声狼藉,该俱乐部的终身主席米利奇普爵士和他的私交却一直良好。到1997年,PEL对英国国内体育场的垄断已经形成,为了获得长远的经济利益,他们扩张的范围超出了英伦三岛。

  对于那些在欧洲大陆上领先的足球强国,PEL并没有太多兴趣。意大利、西班牙、法国和荷兰都有着自己健全的足球场体制,二战以后这些国家都陆续采用了球场座席制,站席很少见。不过麦金尼蒂知道,在“铁幕”消失后的东欧国家,仍有着丰厚的商业利润等待他去攫取。

  所以米利奇普爵士在1997年的加盟格外重要,即便从足总主席位置上退休,老爵士仍然是欧足联执委,他对职业足球界新一代的商业经营不甚了然,不过由他出面去为PEL介绍一些关系,实在是轻而易举。

  在他逝世前两个月,米利奇普爵士还回忆过他对PEL提供的帮助:“只是做些介绍而已,带领他们认识一些人。他们觉得英国市场接近饱和了,让我给他们介绍一些东欧国家的足球关系,我记得当时我给他们介绍了几个捷克足球界的朋友,此后发生的事情就记不清了。”

  米利奇普亲自参与的另一项英国足球大事,也让PEL从中受益。在他身任足总主席时,爵士曾与德国足协达成过一个“君子协定”,那就是在英格兰争办1996年欧洲杯主办权时,以支持德国争办2006年世界杯主办权为交换条件。麦金尼蒂对老爵士此事十分支持,因为德国是他梦寐以求的另一个市场。在布莱尔政府上台后,由于1996年欧洲杯的成功,英格兰足总背信弃义,置米利奇普的“君子协定”不顾,与德国人竞逐2006世界杯主办权,麦金尼蒂是当时对足总最激烈的批评者——他担心的是自己的商业利益。德国人如果得到2006年世界杯主办权,不知道有多少个球场座席需要重新安装,有米利奇普爵士这个“德国人的朋友”支持,他能轻松进入德国市场!

  1999年,为了争取2006年世界杯主办权,英足总组织了一个“足球民族”的世界巡回活动,由博比·查尔顿爵士和莱因克尔作为大使,PEL公司虽然强烈反对英国与德国竞逐,却还是作为“官方球场座席提供商”参加了这次活动,因为麦金尼蒂知道这是PEL又一次在全球做广告的机会。

  1999年,PEL公司的营业额达到7500万英镑,球场座席安装在公司业务范围内虽不算大头,却是重要的利润来源。后“泰勒报告”时代让这个公司得到了10年疯狂发展的机遇。从法律上看,PEL公司没有任何违法行为,然而从社会伦理的角度看,他们的行为绝对值得怀疑。

  在和现任英格兰足总首席执行官帕利奥斯的交谈过程中,询问他如何看待PEL利用足总高官和俱乐部高官身份,为自身牟取商业利益的行为,帕利奥斯以“无可奉告”做答,他甚至谨慎到连半句评论都不加。全英球迷协会则不这么看,秘书长斯皮尔斯是个利物浦球迷,希尔斯堡惨案爆发时,她正在现场,对于PEL的存在,斯皮尔斯感到无比悲哀:“泰勒在他的报告中谴责了那些不顾球迷利益,只埋头从足球中赚钱的人。‘泰勒报告’出现后,英国足球发生了巨变,可是从这些巨变中获利最多的是什么人?这份报告的原旨是要给球迷带来真正的利益,然而恰恰是这份报告中谴责的那些人,以及提出这份报告的人,从报告中获得了最大的利益。就因为推行全座席球场这一条要求,‘泰勒报告’创造出了多少个百万富翁?”

  风水轮流转,10年的发财历史未必能长久延续下去。2001年5月,麦金尼蒂把PEL由上市公司改组为私人公司,然后转给儿子耐杰尔·麦金尼蒂,自己在2002年发动考文垂俱乐部“政变”,赶走主席理查德森,自己升任主席,那一年考文垂从英超降级,经济状况危若累卵。

  2002年底,PEL的营业额狂跌至1900万英镑,尽管这一年他们为南安普顿俱乐部的新主场圣玛丽球场提供了全部座席,但球场座席行业的全面萎靡,让PEL生存艰难。耐杰尔·麦金尼蒂还在向往着新业务的出现——重建完成的温布利球场、阿森纳的新主场阿什伯顿球场和传言中的考文垂新球场,都会有大片的座席等待他去填补。可是在足球经济的冬天,在英国足球走过最混乱最黑暗的岁月后,PEL公司享受了10年的足球商业神话,恐怕再也无法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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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楼主| 发表于 2008-10-21 22:53:48 | 只看该作者
(16)足球流氓

    2002年12月7日,英国各大媒体报道:在周末进行的英甲诺丁汉森林对伯恩利的比赛中,一名17岁的诺丁汉森林球迷赛后被尖刀捅杀,警方怀疑这是足球流氓的罪行。   2002年11月9日,在曼彻斯特德比战后,尽管缅因路街头聚集了500多名防暴警察,近千名保安人员,仍有3起逾百人的球迷斗殴发生;

  2002年6月7日,英甲升级附加赛,米尔沃尔主场被伯明翰淘汰后,伦敦西部的米尔沃尔地区发生5000多名球迷参与的大骚乱。

  海塞尔惨案过去17年了,在英格兰俱乐部在欧洲赛场被解禁后,曼联、阿森纳和切尔西都在欧洲赛场上为英格兰足球重新赢得了荣誉,英国政府也宣布足球流氓问题“得到了强有力的控制”,然而在英国国内,足球流氓仍然是一个热门话题。曼联和阿森纳能在欧洲赛场上跟皇马、AC米兰等豪门比肩,但是英国的球迷——提到英国球迷,差不多所有人的第一反应就是足球流氓,英国的球迷仍然无法在欧洲追随英国足球的胜利脚步。

  在歧视甚至怨毒的目光中,英国球迷在为足球流氓的恶行赎罪。他们当中99%的人无罪,可他们仍然是足球的罪人。

  英格兰这些超级俱乐部在欧洲的成就,并没有给他们的球迷打开一条通向欧洲赛场的顺利通道。到客场为球队助威,是真正铁杆球迷的行为。在英国,观看客场比赛的多少,是衡量一个球迷忠心程度的标尺。不过如果你是曼联、阿森纳、利物浦或者切尔西的球迷,倘若你不加入这些俱乐部价格不菲的“官方球迷集团”,去欧洲客场呐喊的机会就不会多。

  1999年初夏的诺坎普球场,当索尔斯沙尔在欧洲冠军杯决赛为曼联打进致胜球,那是曼联俱乐部历史上最辉煌的一瞬间。那一个“三冠王”的赛季,其实最关键的时刻,是出现在四分之一决赛曼联客场打败国际米兰的比赛上。亚当·布朗是“曼联独立球迷协会”的成员,这个组织并不支持当时的俱乐部主席马丁·爱德华兹。在客场比赛前两周,曼联俱乐部通知各球迷协会,说曼联球迷能得到的门票有限——谁不知道圣西罗球场能坐8万人?尽管俱乐部有提前警告,而且表示加入“官方协会”将帮助球迷解决一切问题,可是布朗们还是决定自己前往圣西罗。那个夜晚,有一万名红魔球迷来到了米兰。

  四千多名“非官方”曼联球迷们从黑市上购买高价球票,当他们来到指定入口时,意大利警察要求这些英国人从另一个通道入场——这些球迷是从主队球迷手中买到的球票,可是警方认为如果让他们坐到主队球迷看台上,不知道会发生多大的混乱。当“非官方”曼联球迷们从一条拥挤的通道进场时,等待他们的,是国际米兰球迷雨点般的攻击:石头、饮料瓶和鸡蛋。在看台上坐定后,“非官方”曼联球迷们发现警察并没有分隔开主队和客队球迷,主队球迷从四面八方涌上来,一场大的骚乱发生了。比赛还没有开始,就有近千名曼联球迷被带进米兰警察局,尽管他们大多数都是挨打的对象。

  亚当·布朗事后给英足总递交了一份报告,强烈要求“采取行动,保障追随球队客场比赛球迷的权益”,他说:“如果英格兰球迷在欧洲客场得不到公平保护,这将不是最后一次球迷骚乱。”他还强调:“如果足总不听从球迷协会的建议,只让球迷通过俱乐部组织的‘官方途径’赴客场助威,英格兰球迷在欧洲会遭受更多更大的打击。”

  1991年英格兰俱乐部在欧洲赛场上被解禁,曼联夺取了那一年的欧洲优胜者杯,但曼联九十年代欧陆战绩并不出色,直到1999年才夺取欧洲冠军杯。1993年,曼联在冠军杯中客场1比2输给土耳其加拉塔萨莱,在伊斯坦布尔发生了严重的球迷骚乱。骚乱原因并不是英国足球流氓,而是由于土耳其狂热球迷对曼联球迷的攻击,土耳其警方又没有迅速制止,这才酿成了又一桩跟英国球迷相关的足球祸事。

  这场比赛,是英格兰球迷生活的一个转折点,此后参加欧洲赛事的英格兰俱乐部,都开始拒绝向“非官方球迷”的“非官方客场旅行”销售球票。俱乐部要求球迷接受统一管理随队前往客场,但是球迷并不认同俱乐部的决策。英格兰足总对俱乐部组织这种球迷“客场套餐”的形式很赞同,当时的足总首席执行官格拉汉姆·凯勒表示:“伊斯坦布尔事件让我们提高了警惕,我们所指的并不完全是足球流氓问题,而是无辜的英国球迷如何在客场得到保护,他们很容易在错误的时间,出现在错误的地点,所以我们支持俱乐部的强力干预和管理……”

  土耳其政府认定骚乱的原因,是曼联队“非官方球迷”的四处活动,但是骚乱的见证人、有着四十多年历史的曼联老球迷安迪·托马斯却认为,土耳其警方最初袖手旁观,后来又对客队球迷过于严厉的制裁,是骚乱的真正原因。他还说:

  “大家后来都明白这不是足球流氓事件,连双方政府都否认这一点,可是曼联俱乐部仍然强调球迷必须跟‘我们’一道行动。那天晚上,‘官方球迷’的大巴被石头猛砸,‘官方球迷’在场内被主队球迷痛打,‘官方球迷’的座位被警察占据,有五百多个‘官方球迷’被拒绝入场,而那些看完比赛的‘官方球迷’退场时,又被主队球迷围攻。难道这就是俱乐部‘官方’能提供的保障?”

  “非官方球迷”的抱怨,是没有结果的,俱乐部不加理睬,英格兰足总不闻不问,在伊斯坦布尔事件后,所有英格兰俱乐部的欧洲客场,球迷只有两种选择:要不购买俱乐部提供的“官方球迷客场套餐”,要不坐在家里听广播看电视。“套餐”内容也很让球迷不满,为了避免主队球迷的攻击,“官方球迷客场行”简直就是时空穿梭:比赛前在机场集合,抵达客场城市后立即统一坐大巴前往球场,比赛一结束,马上是大巴直接送往机场,赶第一班飞机回国。想在客场城市游历一番,享受一下异国情调,喝两杯当地啤酒?绝不可能!倏忽其来,稍瞬即去。

  连曼联球迷杂志《UNITED WE STAND》的主编安迪·米顿,都对这种“客场套餐”很不满意,他对笔者说过:“你如果花300英镑甚至400英镑去看一场曼联的客场比赛,肯定不希望只是飞过去看场比赛就走人,总得有时间稍微游历一下吧,可俱乐部‘套餐’里不会给你10分钟自由活动时间。”

  米顿恐怕是曼联最死忠的球迷,已经撰写了7本曼联队相关书籍,但他至今不愿意加入曼联组织的“官方球迷组织”。

  对“客场套餐”的不满,引来了英国政府的干涉,公平贸易委员会开始调查俱乐部的“客场套餐”计划。该委员会从商业贸易的角度出发进行调查,认为俱乐部只给那些购买了整个“客场套餐”的球迷提供球票,违反了自由贸易的原则,要求英格兰足总对这种行为进行制约。

  英格兰足总很不情愿地收回了他们对“客场套餐”的支持,但是足总同时也给各俱乐部写了一封信,表示他们原则上支持俱乐部把客场旅行和球票销售联成一体的作法,实际上英格兰足总并没有改变他们的态度。于是捆绑式的销售,变成了许多英国球迷到欧洲客场看球必须接纳的方式——购买一种产品的同时,你还必须接受销售方强行搭配的另一种产品,用安迪·米顿的话来说就是:“如果你想要得到一张曼联客场对皇家马德里的球票,那你必须同时购买一张曼联销售的从曼彻斯特往返马德里的机票。”

  在八十年代英格兰足球俱乐部纵横欧洲时,许多参加欧洲赛事的俱乐部都组织球迷远征团,但是所有这些俱乐部组织的球迷客场远征活动,从商业经营角度看,都是亏损的。当公平贸易委员会认为“客场套餐”有侵犯消费者权益的嫌疑时,英足总和俱乐部们则异口同声宣称,他们的所作所为是为了保护球迷在客场的安全。在公平贸易委员会干预之后,英足总还是给所有英国球迷发出了一封公开信:

  “我们必须面对这些事实:英国球迷在国际赛场上的表现并不是一张白纸,如果再出现英国球迷在欧洲赛场上和暴力有关,人们首先指责的会是英国球迷,如果这些暴力事件增加,我们再度被排斥出欧洲赛场并非不可能的事。”

  英足总和俱乐部都对与欧洲隔绝5年噤若寒蝉,公平贸易委员会的干预,并不能影响他们全力进行客场球迷远征管理的决心,然而当权者没有想到,这种对足球流氓的恐惧,将许多无罪的球迷也变成了罪人。

  “客场套餐”有多贵?英国国会和欧洲议会的双料议员福特指出:“要是拿价格对比,你在欧盟国家旅行的费用,只是‘客场套餐’的三分之一甚至四分之一。”这也是球迷不接受“客场套餐”的主要原因。然而不接受“客场套餐”,很多时候球迷会丧失到客场去呐喊助威的机会。

  西蒙·莫杜是利兹联球迷,1999年他在德国斯图加特念书,当时有一场利兹联客场挑战斯图加特的比赛,莫杜跟利兹联俱乐部申请客场球票,但是俱乐部告诉他,如果他想得到这张客场球票,必须购买“客场套餐”,这意味着西蒙必须从斯图加特飞回利兹,然后从利兹跟大部队一道前往斯图加特,看完球再飞回利兹,最后再从利兹飞到斯图加特去继续上学。

  西蒙觉得荒唐可笑,因为他的住所离斯图加特队主场只有两英里。于是他直接向斯图加特俱乐部购买球票,很快就得到了3张,在比赛当天,西蒙步行前往球场,一路上他发现许多利兹联球迷都和他一样,是从斯图加特俱乐部买到的球票,经济且实惠。“20镑一张的球票,如果我去买利兹联的‘客场套餐’,至少得花300镑。“西蒙直摇头,“更讨厌的是,你还得兜个大圈子才能以‘官方球迷’身份去到客场,真是滑稽。”

  俱乐部为了球迷的安全考虑,英足总始终不忘足球流氓问题,于是“客场套餐“便大行其道,可毕竟还有许多球迷不愿意吃这种亏,自由活动去客场的“非官方球迷”越来越多,他们却成了替足球流氓还债的罪人。

  安迪·彼得森是另一个利兹联球迷,2000年11月利兹联跟埃因霍温的客场比赛,他和两个朋友通过一个小旅游公司买到客场球票,来到球场时,突然有两个警察走了上来,问他们是不是英国球迷?是不是来看球的?护照在哪里?

  安迪的护照留在酒店里了,“荷兰警察马上把我铐住,说我被逮捕了,”安迪回忆起那个痛苦的夜晚,“然后我们几个人被带上几辆大客车,看来这些客车是专门用来装利兹联球迷的。警察跟我们说,因为我们没有随身携带护照,所以违反了什么狗屁荷兰法律。”最后120个利兹联球迷被荷兰警方递解出境,他们的随身行李和护照,仍然留在荷兰。荷兰警方都把这些球迷当成了足球流氓,在荷兰警署的电脑资料库里,对他们的描述是“非官方球迷”,而“非官方球迷”这个词汇,在荷兰警察看来,就是足球流氓的同义词。

  可怕的是,这120个球迷的个人档案已经在荷兰警署的资料库里保存,荷兰警方不愿意公布这份黑名单上有多少英国球迷,不过他们承认:“任何在荷兰足球比赛中被逮捕的球迷,都会在我们的资料库里记录在案,永远不会消除。”一个沉重的十字架,莫名其妙地压在安迪·彼得森们的背上,他们也许要背上一辈子。

  英国警察总署苏格兰场,同样也有这样一个对付足球流氓的资料库,里面有属于“全国犯罪情报中心”的核心资料。这种黑名单的奇妙之处在于:“宁可错杀三千,不可放走一个”。对足球一窍不通的撒切尔夫人当政时,委婉地定下这条规矩,不知道多少忠心无辜的英国球迷倒了大霉。

  1995年,两个威尔士球迷布尔兄弟,到卢森堡去看一场威尔士队的友谊赛,火车途经法国,有警察上来例行检查,看到兄弟俩是英国球迷,好好地检查了他俩一番,拍下照片,然后放他们走人。

  布尔兄弟没想到,7年之后,当他俩以“非官方球迷”身份,追随利物浦队前往瑞士观看欧洲冠军杯比赛时,一场灾祸迎面而来,祸因却是7年前就种下的。在瑞士海关的随机安全检查中,布尔兄弟都被警察拖了出来,哥哥往办公桌上瞟了一眼,发现果然有一份名单,圈圈点点。利物浦跟巴塞尔的比赛还没开始,两兄弟就被瑞士警方拘留,得到的答复是英国警方已经把他俩的名单传到瑞士,认为他们是足球流氓。

  没有任何证据、没有任何审讯,鼓吹民主自由人权的社会里,也会出现这种黑狱,实在匪夷所思。布尔兄弟被遣送回英国后,对自身的遭遇百思不得其解,他俩都有正当的职业,从来没有任何跟足球流氓的交往,因此两兄弟和他们的母亲,开始捍卫起自己的权益。直到跟英国外交部、苏格兰场打交道时,才知道7年前法国警方曾经把一份“足球流氓嫌疑分子”的名单转交给了苏格兰场,苏格兰场一股脑把这些名单输入“全国犯罪情报中心”的电脑数据库,于是布尔兄弟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成了足球流氓。

  “我们都知道,在这个所谓的民主社会里,法律的观点是:在嫌疑人被确定罪名成立之前,他都是无罪的,”哥哥布尔是利物浦大学社会学系的毕业生,“但是在足球流氓的问题上,所有的程序都颠倒了。只要发现一点跟足球流氓相关的蛛丝马迹,例如你曾经和足球流氓进入过同一个球场,那么你就是足球流氓的嫌疑人。执法者不会在罪名确凿前,认为你是无辜的,而是从一发现这些毫无根据的证据前,就认定你是有罪的,除非你有办法为自己开脱罪名。足球流氓已经成为了这个社会的一种疾病,足球流氓在威胁社会的安全,而对足球流氓的恐惧,又在这个社会催生出其他疾病——矫枉过正,滥杀无辜的疾病。”

  布尔兄弟找了律师菲利普·利奇为他俩辩护,利奇很聪明,他首先向欧盟提出抗辩,要求所有欧盟国家把布尔兄弟的名字从足球流氓黑名单上取消。“连对他们罪名的起诉都没有,这种黑名单的作法,是对人权的践踏,”利奇解释道,“如果被告连开口说话的机会都没有,他们遭受的不公正待遇可想而知。”

  利奇为许多“无罪的罪人”开脱过,他在2001年为3个从比利时遣送回国的切尔西球迷辩护过,帮助他们摆脱了黑名单的阴影。然而对英国球迷来说,他们仍然很难在欧洲赛场上昂首为英国足球讴歌,因为过去20年足球流氓犯下的罪行,已经玷污了英国足球的形象,英国球迷还得为羊群中的恶狼赎罪。

  佩里·莱德利,也是一个切尔西球迷,他对切尔西的“客场套餐”也不满意。2002年秋天,联盟杯切尔西对垒挪威维京队,莱德利和他的意大利同事在互联网上购买了两张球票,一道出征挪威。通过海关时,例行的警察询问,意大利同事很快过关,但是莱德利跟另外100多名切尔西球迷被扣留了下来,尽管他没有喝酒,手持球票和护照,警察仍然把他赶回了英国,理由是:“你的球票是假的!”

  同样的球票,意大利人可以轻松直奔球场,英国人只能灰溜溜地回家。莱德利愤懑不平,给挪威驻英国大使写了一封抗议信,但3个月来如泥牛入海。

  莱德利有理由叫屈,可是同情他的人并不多,谁都不会忘记海塞尔惨案那种人间地狱的场景,无辜的意大利球迷和比利时球迷,被英国足球流氓推到了死亡深渊。英国球迷至今仍在欧洲赛场上承受着二等公民的待遇,2000年欧洲杯,在沙勒鲁瓦发生的球迷骚乱,事后证实是比利时警方高度紧张引发的事端;1998年世界杯在马赛,足球流氓一路狂砸商店,但仔细调查才发现,80%的肇事者是马赛当地的新移民社团。英国足球流氓仍然是一个社会畸形毒瘤,但滥杀无辜并不是消除这个毒瘤的科学手术。

  从球迷人群中找出那些隐藏其间、伺机闹事的足球流氓,对他们采取法律制裁,让他们再也无法接近足球场,是执法机构应该采取的合理手段;但是对执法者而言,这种手段在理论上天衣无缝,操作起来却非常艰难。天网恢恢,疏且有露,最近几年足球流氓们开始混迹于业余足球联赛,就是让英国警方头痛不已的新动向。各国警方在不得已之时,都像荷兰警方那样设立了足球流氓档案资料库,务求网罗一切可能发生暴力事件的足球流氓资料。可是足球比赛观众动辄两三万,要从这些几个小时内蜂拥而至的球迷中找出真正的足球流氓,无异大海捞针。特别像荷兰、比利时和法国这些曾经深受英国足球流氓之害的国家,他们对英国足球流氓高度警惕,过去的恶梦历历在目,一旦出现危险迹象,怎么可能不大动干戈,众多英国球迷因此成为“无罪的罪人”。

  这个十字架英国球迷还要背很多年。按照社会学家的分析,在一个“民主自由平等”,并且尊重人权的社会里,是没有道理出现足球流氓这种畸形病症的;但是英国足球流氓是一种有文化传统的社会叛逆,即便撒切尔夫人及其后来者,能够用铁腕消除足球流氓,然而如今英国街头的暴力事件仍是方兴未艾。或许这正是西方宗教思想阐述的“原罪论”——大家都有罪,只是赎罪时间早晚不同而已。

  德尔汉姆是英格兰北部的一个无名小镇,在奔宁山脉最北端。从纽卡斯尔向北走40英里,才能到这个小镇。小镇中央位置有一个名叫“保卫者”的酒吧,灯光昏暗,门廊破旧,看上去只是一个最普通的英国老式酒吧而已。然而当地警察对这个酒吧一点都不敢轻视,因为这里是臭名昭著的足球流氓组织“局外人”(MISFITS)的聚集地。

  “局外人”是个只有四十多个成员的小球迷团体,他们支持的球队,也不是什么英超劲旅,而是小镇上的业余球队:土洛城队(TOW LAW TOWN。这支业余球队参加的,是阿诺特保险北部联赛——算起来应该是英格兰第七级足球联赛了。

  小镇德尔汉姆相当破败,这里惟一的工业是采煤,可是在撒切尔夫人当政的八十年代,煤炭业几乎从英国消失,这个小镇也从英国的经济地图上消失了。土洛城队还是有一点传奇色彩的,前英格兰国家队著名前锋克里斯·瓦德尔就是从这里开始职业生涯的。球队主场名叫铁厂巷,由于该俱乐部在英格兰最北的地区,有人笑称铁厂巷是“离月亮最近的球场”。

  1998年是土洛城最辉煌的一年,他们打进了业余足球足总杯决赛,进入了温布利大球场,那是这支业余队仅有的几次离开英格兰东北地区作战的机会。不论球队走到哪里,“局外人”都会如影随形——他们所到之处,比球队本身给人留下的印象要深得多,这是一群十足的足球流氓。让足球管理机构担心的是,“局外人”只是混迹于业余联赛中的足球流氓冰山之一角,在现在的英格兰足球环境当中,球迷们要去支持职业联赛中的大俱乐部是越来越难了,而业余联赛在他们眼中,是“能够自由呼吸”的地方,足球流氓当然也不会放掉这个机会。

  在“保卫者”酒吧的游戏室里,保罗和西蒙两兄弟在打台球,两人年龄都不到25岁,保罗是一个矿山的门卫,西蒙没有工作,他俩是“局外人”的核心成员。两兄弟看上去跟英格兰北部的年轻人一样,健硕、热情、好酒。虽然早已成年,但他们没有独立生活的经济条件,只能跟妈妈住在一起。在他们简单平凡的生活当中,土洛城队是最让他们骄傲的内容。

  然而不论是土洛城队,还是德尔汉姆这个小镇,对“局外人”都没有任何好感,这就是保罗们自称为“局外人”的原因。这四十多个团伙成员从同样的生活环境中成长起来:经济萧条,生存艰难,他们从小就要在街头生存。拳头和兄弟间相互保护,是他们能够生存下来的基本条件。

  土洛城队尽了一切可能,隔离球队和这伙忠心球迷的任何关系,可是“局外人”痴心不改。

  西蒙喝了口啤酒,老老实实地说道:“我们在这里并不受欢迎,因为我们不是这个俱乐部所有系统中的任何部分,他们不希望我们存在,也不需要我们的支持,这就是我们‘局外人’称号的来源。我们只能说,我们是土洛城队非正式的支持者。”

  不过“局外人”们对自己的成就扬扬自得,他们甚至去观看过法国世界杯,在马赛街头参加过群殴。最让他们得意的,就是跟业余联赛中其他一些球队球迷的“战斗”。“世界杯、英超,这些比赛我们难得看上一回,”保罗说道,“可土洛城是我们自己的阵地,谁也无法把我们赶走。”这就是英国足球流氓的新流向:渗透入业余足球联赛。

  “局外人”还有自己的名片,正面写着:“‘土洛城局外人’,业余足球联赛的足球流氓。”背面的字迹是两句口号:“你见到了其他的,现在让你见见最好的;别当个傻瓜,要当个暴徒(DON'T BE A MUG BE A THUG)。”

  对“局外人”鼎鼎大名最不安的人,是名叫约翰·弗林的律师,他在邻镇开展业务,然而他是土洛城俱乐部主席。主席说俱乐部竭尽全力不让“局外人”尾随球队去客场,“我们甚至会把正式球迷坐的大巴车牌告诉客场的警察,这样他们能区分开正式球迷和非正式球迷。”弗林说。但是这些努力都不能阻止“局外人”游荡的轨迹。

  土洛城1997年在业余足球足总杯的成绩也不错。第二轮该队要到客场挑战罗森戴尔联队。罗森戴尔联队俱乐部主席杰克·费伯从来没有在主场比赛时采用过“分离主客队球迷”、“设置保安系统”和“跟当地警察合作”这些在英格兰职业联赛中最普通的安全措施。平素的比赛,罗森戴尔联队观众不过120人,但是当他听说“局外人”要来时,他不得不打破陈规。

  “俱乐部秘书接到了一个电话,说比赛过程中肯定会出问题,我们根本没想到会出那种问题——他们是真正的足球流氓,从到达那一刻就开始闹事,”费伯回忆道,“他们一路上就是喝着酒过来的,在这个小城中心,他们到处砸玻璃、扔酒瓶。他们到达我们球场的第一件事,就是寻找最近的酒吧,然后继续砸酒瓶,打开灭火器到处喷,最后把台球桌都掀翻了。”

  费伯碰到的麻烦并不大,因为这次去的十几个“局外人”,在比赛开始前有一半已经烂醉如泥。

  这一年土洛城杯赛成绩不错,第五轮他们客场淘汰萨德伯里城队,第六轮他们还将去客场打萨德伯里的另一支球队——萨德伯里流浪队。抽签结果出来时,流浪队俱乐部秘书有了大祸临头的感觉。

  “我们听说了罗森戴尔发生的事,”秘书说道,“跟土洛城队比赛时,他们已经把镇中心搅得一塌糊涂,我至少听到三处地方响起了火警,两个酒吧窗玻璃被砸烂。土洛城队在上一轮进球时,竟然有七八个他们的球迷冲到球场上去,脱掉裤子露出臀部来挑衅我们的球迷。因此我们事前就得到了警察的通知,说这帮家伙在酒吧里留下了名片,上面写着:‘你们见过其他的,现在见见最好的。’”

  流浪队在当地警方合作下,平安度过了主场比赛,可结局是打平,流浪队必须到客场去重赛,这简直就是一个噩耗。

  秘书继续回忆说:“进入德尔汉姆镇中心,首先你会看到那个酒吧。我们的大巴离酒吧还有一百英尺,就有十几个人从酒吧冲出来,一大堆酒瓶和碎玻璃飞向大巴。我们有的队员还很小,吓得只往椅子下钻。后来警察过来,这帮人才散开。警察告诉我们,千万不要把大巴停在球场附近,‘如果你们还想坐大巴回去的话。’最后司机把大巴开到4英里外的一个小村庄里,然后坐出租车来德尔汉姆,这才让我们稍微踏实一点……那地方就像是人间地狱。”

  这位秘书最后的结论是:“暴徒,十足的暴徒。他们对足球根本没有兴趣,他们想做的一切就是先喝个烂醉,然后大打一架。”

  毫无疑问,“土洛城局外人”是英国业余联赛中最不受欢迎的球迷之一。令人吃惊的是,在英国政府严格约束英超及各级职业联赛,足球流氓问题逐渐减少后,业余足球联赛成了足球流氓继续生存的温床。

  近年来,业余足球联赛在英国很受欢迎,因为简单朴素的业余联赛,球迷更容易接近。球票便宜,球场也相对安全,气氛友好。由于球队大多来自小镇和乡村,当地球迷对球队异常呵护。“局外人”西蒙这样解释道:“……现在的球迷很难看上一场英超,但是大家都爱足球,所以更加支持本地球队。如果有一支像土洛城这样成绩不错的球队,能进入温布利,那球迷的热情就会很高……显然其他业余队也有这种本地球迷,要是大家在一场重要比赛碰到一起,都多喝了两杯,打一架是很正常的……”

  当“局外人”在1997年随着土洛城队进军温布利时,他们在伦敦引起了更多问题。“温布利旁边有一个叫‘环球’的酒吧,”西蒙很自豪地回忆道,“土洛城的决赛对手是特里弗顿,双方球迷在酒吧里开战,椅子、酒瓶、玻璃……最后连柜台都被砸了。我们惟一的失败,就是在球场上输给了他们。”

  第二个赛季,土洛城队足总杯第二轮客场打前英丙球队沃金顿。“局外人”做好了“战斗”准备,不过罗森戴尔联队没忘记一年前的遭遇,提前通知了沃金顿俱乐部,然而事端并没有被平息。

  当“局外人”来到沃金顿时,他们面对的是荷枪实弹的警察。“那些警察一个个跟凶神恶煞般,”西蒙回忆说,“见到我们就推推搡搡……当时我们只是在沃金顿街头唱着土洛城队队歌,看来他们很不喜欢这个,但这不是我们的错……在球场,是沃金顿球迷先闹事的,中场休息的时候,我们有两个哥们上厕所,结果被人堵着痛打,所以我们冲了过去。我们有什么办法?总得互相保护啊。”

  结果很严重。4个“局外人”被逮捕,英格兰足总开始调查此事,“土洛城局外人”名声大噪。一周后,4个“局外人”回到德尔汉姆,“保卫者”酒吧一阵欢腾,又是一场烂醉在迎接着“凯旋者”。土洛城该赛季夺取了业余足球足总杯,但“局外人”的名声,已经远远超出了这支球队。直到此时,英格兰足总才真正认识到业余联赛也有足球流氓的问题。

  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是英国足球流氓的“黄金岁月”。当时英国大部分球场年久失修,而且俱乐部缺乏保安措施,接连发生海塞尔惨案和希尔斯堡惨案后,对足球一窍不通的首相撒切尔夫人铁腕施治,英国各级职业联赛恢复秩序:所有球场都取消站席,装设闭路电视、安排保安人员,因此英国职业联赛的足球流氓得到了控制。

  然而足球流氓并没有在撒切尔夫人的铁腕下消亡,他们在寻找新的阵地,业余足球联赛的情况,跟20年前的英国职业足球联赛类似,他们可以在这里“自由呼吸”。

  “局外人”不但能在业余联赛兴风作浪,他们跟纽卡斯尔联队的一个足球流氓集团“精灵”也有联系。“精灵”是全英国最暴力的足球流氓集团,可是在英超他们无法生存,到业余联赛去厮混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业余联赛对“精灵们”吸引力巨大:很容易进入赛场、缺乏警察和保安阻拦、本队球迷都是本地人、行动更方便……因此在业余联赛的看台上,一些英超的球迷跟一些业余联赛球迷大打出手的事件,已经越来越频繁了。

  2001年8月,德比郡的格劳塞斯特城队,到客场挑战格莱斯利流浪者队,双方都是德比郡二级业余联赛的球队,比赛打到30分钟,看台上风雨突变。二十来个客队球迷,在没有任何思想准备的情况下,被三十多个主队球迷围攻。斗殴从看台延伸到球场,足足打了15分钟,警察这才出现,带走几个主队球迷了事。警方后来发现,带头闹事的主队球迷,实际上是英超德比队的球迷,他们来看这场比赛惟一的原因,是因为他们有机会痛殴客队球迷。

  在足球流氓问题研究专家布里姆森的专著《致命惩罚》(CAPITAL PUNISHMENT 2002年8月一书中,他尖锐地指出了英国足球流氓向业余联赛转移的危险迹象:

  “对许多经验丰富的足球流氓来说,到一个没有警察护卫、保安能力低下的球场去行动,是最好的机会。那些球场可能连围墙都没有,更没有闭路电视,因此被抓住和被摄像机记录的可能性很低。这些人往往会突然对一场比赛采取行动,倏忽而来,倏忽而去。他们往往不是真正的球迷,那支球队却很不幸地背上了恶名。这些足球流氓总会选一些重要的比赛行动,而且规模越来越大,活动范围越来越广……”

  业余联赛和半职业联赛的比赛,是足球流氓的新阵地。在2001年9月的一场足总杯比赛中,半职业队斯迪文奇主场迎战英甲米尔沃尔队——米尔沃尔的足球流氓在英国职业俱乐部当中算是战功累累了,一个斯迪文奇球迷下半场冲进球场要殴打球员,最后米尔沃尔的助理教练拔起一根角旗,当作标枪一样胁迫该球迷退场,看台上立即开始了群殴。幸亏当时只有90人观看比赛,警察调控得当,但米尔沃尔俱乐部表示,他们再也不会到斯迪文奇参加任何比赛。

  许多业余联赛的球迷,至今都难以接受足球流氓渗透的事实,但证据是不容置疑的。

  1995年的都柏林,英格兰足球经历了一个最糟糕的夜晚。当时有一场英格兰队和爱尔兰队的友谊赛,可是上半场英格兰足球流氓发起了山呼海啸般的“进攻”,比赛被迫中止。当时工党议员、反种族歧视的领袖福特通过电视观看了比赛,他立即跟几个反法西斯社团联络。事后从比赛录像带中,他们辨认出带头闹事的几个足球流氓,是极端右翼组织“民族阵线”的成员,而这些成员又属于一个名叫“切尔腾汉姆自愿者”的球迷团体——切尔腾汉姆当时是刚从半职业联赛升入英丙的球队。

  调查结果显示,这些极右翼纳粹组织,确实跟切尔腾汉姆有关,如果没有他们在这次英爱足球流氓大战中的风头表现,谁都不会意识到极右翼纳粹组织渗透到了业余联赛和半职业联赛。这些纳粹组织跟足球的关系,其实在七十年代就有过记录,当时他们主要混迹于一些职业球队比赛中,尤其在曼彻斯特活跃非凡,曼城队至今仍被足总认为是足球流氓问题严重的俱乐部。

  越重要的足球比赛,越能吸引人,这就是国际比赛,尤其是客场比赛能如此吸引足球流氓的原因。一个不愿意透露姓名的业余联赛球迷在2002年10月对BBC电台5频道透露过:“我知道一伙在法国世界杯上活动过的人(足球流氓),国际比赛是他们的终极目标,不过他们经常讨论的,是哪些业余联赛值得去看……这些人没有经常去看国际比赛的经济能力,所以他们的实际目标是业余比赛……一旦这些人挑起事端,许多普通球迷都会立即参加到斗殴中去……”

  在法国世界杯上,一百多个英国犯罪情报总署的便衣警察控制了足球流氓的活动范围;韩日世界杯因为路途遥远,大部分足球流氓根本没法参加;然而对于业余比赛来说,犯罪情况总署的情报网至今尚未涉足,这更给了有着极右翼纳粹色彩的足球流氓生存的空间。

  阿尔金汉姆是曼彻斯特的一个业余俱乐部,主场离老特拉福德和缅因路都不到7英里,虽然名气不大,但是在业余联赛中算是强队。2001年11月,该队在业余足总杯主场迎战奥克兰主教队,一群曼城队的球迷突然在球场引发暴乱,比赛被迫停止20分钟,最后曼彻斯特警方从老特拉福德调来30名防暴警察才平息事端——当时曼联队正在主场进行一场联赛。

  业余联赛,是英国警力覆盖的灰色地带。一场业余联赛,观众不过200到300人,而聘请一个警察来球场维持秩序,2002年的平均费用是250英镑,阿尔金汉姆俱乐部主席说,就是雇佣一条警犬“也需要30英镑”。经济条件不佳的业余俱乐部,根本无法承担聘请警察的开销,只能临时雇用一些保安,这些保安虽然都接受了训练,但是要对付躲在暗处的“久经考验”的足球流氓,还是显得太稚嫩了。

  和足球流氓联系在一起的,就是足球的种族歧视。2002年8月到10月,当利物浦和英格兰前锋赫斯基、阿森纳前锋亨利等球员在欧洲赛场上遭到种族主义者攻击后,欧足联开展了一次大规模反种族歧视的斗争,收效明显。然而就像阿森纳前锋永贝里说得那样:“斯洛伐克球迷是因为无知,才会做出种族歧视的动作;真正的种族主义球迷在英国。”

  很少有足球流氓不是种族主义者的,这是英国足球流氓问题所派生出的另一个枝节。莱斯·费迪南德和伊恩·赖特,都是从业余联赛血战出来的黑人足球英雄,只要提到维斯巴赫这个名字,两位著名前锋都会有恶梦一般的回忆。

  “我在业余联赛中踢球时,曾到维斯巴赫打过多次比赛,”费迪南德回忆道,“就因为那个地方,我曾经考虑过再也不踢球了。那里的种族主义者不是一两个人,整个球场都在呼喊种族主义口号……他们拿香蕉砸黑人球员,堵住大巴要把我揪下去……”

  赖特在阿森纳期间,受到的种族主义攻击也不少,但他认为在维斯巴赫那种小球场的经历更加可怕。“在英超,尤其到白鹿巷比赛,全场都在侮辱你,可你分不清楚谁在骂,感觉比较遥远;在那些业余联赛的小球场,你可以清清楚楚地听到谁在骂,谁在向你扔酒瓶和香蕉,你不知道怎么走出这个球场。我有一次在维斯巴赫,简直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着回家。”

  维斯巴赫距离德尔汉姆不远,也是一个被废弃的煤城。英国的种族主义,往往存在于这些“劳苦大众”当中。中产阶级和受过教育的白人人群,种族主义的观念已经淡薄,但在这些失业率奇高、地方经济崩溃的旧城镇里,“劳苦大众”们一方面受教育程度低,一方面又憎恨移民进入英国的有色人种抢走了他们的工作,同时他们还有“大英帝国”的传统傲慢,这些人正是最死硬的种族主义者。极右翼暴力组织就起源于这种社区,并且以足球流氓的形式进入足球场。

  到过曼城队主场缅因路的人都知道,从曼彻斯特市中心,先要穿过一个白人贫民区,再穿过一个有色人种赤贫区,才能到达缅因路。只要看看缅因路周边社区的环境,就知道这个俱乐部的足球流氓问题为什么曾经那么严重,而且和极右翼组织关系密切。这也是曼城队要放弃有82年历史的缅因路,迁入西北方向新球场的原因之一。

  造成业余联赛足球流氓问题日益严重的,还有另一个因素:从职业联赛和半职业联赛降级下来球队的冲击。像哈里发城队、唐卡斯特和赫尔福德这些俱乐部,多年来在职业联赛和业余联赛之间频繁升降。降入业余联赛的前职业俱乐部和半职业俱乐部,都有一种极其傲慢的姿态:总想教训业余球队和球迷,让他们看看什么是职业球队,让他们看看职业球队球迷之间的关系是多么紧张。这种演示的结果,就是给业余联赛带来了更多的暴力。

  一直到九十年代中期,英国足球业余联赛是没有什么足球流氓问题的。一场比赛只有200到300名观众,看台不可能区分出主队球迷看台和客队球迷看台,赛后大家往往回到同一间酒吧喝酒——在这些小镇上酒吧数量也有限,球迷之间往往会相互斗斗嘴,但最后大家都会握手告别。可是当足球流氓在英国职业足球赛场上越来越难生存时,业余联赛的和睦气氛便因此而被严重破坏了。

  降级的球队都有一种愤愤不平的心态,他们只想尽快摧毁这些不值一提的对手,重新回到他们应该参加的职业联赛中去,足球流氓此时正好乘虚而入。唐卡斯特队1999年从英丙降级,在英丙的最后一场比赛,主场一个看台被足球流氓焚烧,俱乐部主席因此锒铛入狱。在半职业联赛的第一个赛季,唐卡斯特很长时间垫底,该队球迷制造的麻烦就更可观了。他们一个赛季内先后在11个客场制造群殴事件:跟沃金队比赛时,三十多个唐卡斯特球迷往场内扔掷石块和酒瓶,焚烧了赫尔福德的一个酒吧,在哈里发用尖刀捅伤两名球迷……最后英足总只能禁止唐卡斯特球迷观看任何客场比赛。

  英足总的调查显示,唐卡斯特最暴力的球迷团体,叫做“唐卡斯特保卫者军团”;该团体共有47人,平均年龄28岁,全为白种人,都是唐卡斯特地区的工人和失业者,其中17人是利兹联队球迷,但因为多次参与球场暴力事件,被利兹联队将名单呈送警方备案,这17人当中还有6人跟极右翼组织“民族阵线”过从甚密。

  “唐卡斯特保卫者军团”算是英格兰业余足球中足球流氓的一个范例,从中我们可以看到足球流氓侵入业余足球的几个特征:极右翼暴力倾向、种族主义和低教育程度。

  足球流氓是英国社会的一个畸形现象,“大英帝国”在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和七十年代走向没落,而这正是足球流氓兴起之时。

  英格兰北部曾经是“世界工厂”,制造业高度发达,然而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英国经济进入艰难的转型期,北部制造业和相关工业几乎崩溃,经济高度向南部集中。在英格兰北部地区,失业率居高不下,各种社会保险制度一直不健全,许多以前的工矿地区,人们的受教育程度都不高。这段时间,也是英国足球的黄金时代,但绝大部分足球俱乐部没有将足球收入用来更新球场、改善管理方式,英国足球在七十年代和八十年代前期,仍然是按照二战以前的方式经营着。

  撒切尔夫人在七十年代末掌政,完全抛弃北部传统工业,大力推动英国经济改革,极其强硬地对付英格兰北部工人的多次罢工,更加深了英格兰北部的衰落。足球流氓在这个历史阶段走向鼎盛。没有受过多少教育的“劳苦大众”中,有许多是球迷,生活中积压的愤懑不平,再加上他们传统的酗酒恶习,和强悍粗犷的性格,使这些人只能通过暴力的方式,在足球场上宣泄他们的感情。

  一直到1984年海塞尔惨案暴发,英国政府才开始用高压政策对付足球流氓,一年后谢菲尔德的希尔斯堡惨案,更令英国国会震惊,这才有了全面改善足球场馆、维持球场秩序的足球变革。从这个角度看,足球流氓实际上是在英国社会转型期出现的畸形问题,既跟当时的英国经济背景有关,又受到传统文化和现代生活的影响,在多重社会压力下,变异出这种球场暴力现象。

  以往足球流氓的暴力,和英国政府的应对调整,都集中在名声大、影响广的职业足球赛场上。经过十年管理,职业赛场上的足球流氓不是逐渐减少,就是找不到立锥之地,被迫消失。但是在英国的社会环境中,足球场仍然是人群高度聚集、最难管理的地方,在尤其缺乏行政力量的业余足球赛场,更容易让足球流氓横行。而此刻英格兰北部的老工业区,经济状况没有丝毫改观,英国的经济命脉完全集中在伦敦及其周边地区,在这片事实上被英国政府废弃的土地上,社会矛盾复杂,社会问题滋生,足球流氓仍然有其生存的空间。

  英格兰足总在2002年秋已经意识到了业余联赛的足球流氓问题,直接原因是格劳斯特城队一个球迷网站引起的轩然大波。这个网站的主页大标题,就叫做“暴徒、谎言和斗争”,详细记录了2年来英格兰中部和北部业余联赛中足球流氓的种种行动。这个网站便是格劳斯特城队两个球迷建立的,他们还和包括北方“土洛城队局外人”等组织有着密切联系,目的就是在业余联赛进行“更多行动”。这两个球迷很快被警方逮捕,可是因为缺乏实据,只能被释放。英格兰足总要求苏格兰场犯罪情报总署开始进入业余足球联赛监督,但犯罪情报总署的答复是:“英格兰有92个职业俱乐部,我们的能力连这92个俱乐部的足球流氓问题都覆盖不全。”

  “局外人”、“精灵”和“唐卡斯特保卫者军团”这些组织,依旧会在英国社会中生存下去,业余足球赛,也不会像田园牧歌那样纯朴简单了,当一群善良的球迷,满怀着对足球的热爱,像羔羊一样走进业余足球赛赛场时,他们不知道有多少恶狼隐藏在自己人当中。足球流氓这个英国社会的毒瘤,将在很长时间内无法得到清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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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V.1]初来乍到

17#
 楼主| 发表于 2008-10-21 22:54:25 | 只看该作者
(17)黑金主帅维纳布尔斯

    如果说撒谎是在商业社会中安身立命的基本生存技巧,那么特里·维纳布尔斯绝对是这项技巧的大师。中国球迷很少有不知道维纳布尔斯的,他是第一个将中国球员带入英国的主教练:1998年,正是他在水晶宫担任主教练期间,维纳布尔斯签下了范志毅和孙继海。

  这是一个在足球圈、尤其是球迷当中口碑极佳的教练。虽然其担任英格兰队主教练的时间不过两年,却是博比·罗布森之后最成功的国家队主帅。可离开足球场,这位能言善辩、口舌如簧的天才教练,却是一位处处失败、劣迹斑斑的奸商。维纳布尔斯的生平故事里,包含了英格兰足球一幕又一幕不为人知的丑剧。

  1991年6月21日,风度翩翩的维纳布尔斯和阿兰·舒格并肩走进托特纳姆热刺俱乐部。犹太人舒格是AMSTRAD公司的创始人,一个大型电脑和电子产品公司。谁都认为这将是一次完美的足球婚姻:一方是广受球迷爱戴、成绩斐然的著名教练,另一方是经济实力雄厚的新兴企业家。

  舒格并不知道,就在他踌躇满志走进白鹿巷时,他已经上了维纳布尔斯的贼船。两人达成协议从埃尔文·斯科勒手中买下热刺的控股权,舒格拿出的是真金白银,而维纳布尔斯却在玩空手套白狼——为维氏担保的是一家名叫亨利·安什巴切的投资银行,可维纳布尔斯本人此时已经接近破产边缘,根本没有能力从银行取得任何贷款。

  维纳布尔斯不是那种因循守旧的英国人,他穿着不修边幅,谈吐轻松自如,能老练熟络地亲近任何陌生人。他做事不守常规,从来不愿意在任何文件上签名,也厌恶任何场合下的正式会议。他和别人的会谈总是在各种酒店的大堂里,大家都知道特里讨厌孤独,赢得陌生人的喜爱,给人群带来笑声是他最大的爱好。

  就在他和舒格携手入主白鹿巷之前,维纳布尔斯还在伦敦市中心肯辛顿买了一个名叫SCRIBE的夜总会。这是一家濒临倒闭的夜总会,但大家都觉得特里干这种事很正常,反正他是个爱热闹的人。无数个夜晚,人们都在这家夜总会的酒吧里看见特里举行着一个个晚会。香肩鬓影,威士忌在挥洒,他手举话筒享受着卡拉OK的乐趣……没有人会想到,这个快乐而野心勃勃的人,正在通过欺骗的方式得到热刺俱乐部。

  在伦敦城北的白鹿巷,热刺主席斯科勒正扫兴地清理着办公室。他是个成功的房地产商,对足球也着迷得可以。但在俱乐部经营上,他却相当失败,在他准备将俱乐部出手给舒格-维纳布尔斯组合时,热刺已经亏欠银行1100万英镑贷款,同时伦敦股市已经停止了热刺的公共交易。

  斯科勒曾找过一位名叫马克斯维尔的商人,希望他也来参加热刺转让的竞价。6月21日这天晚上,当马克斯维尔还在进行最后的努力时,舒格竟在热刺队的会议厅里,当着二十多个银行家和律师的面,拨通了马克斯维尔的电话,用最粗痞的伦敦街头脏话骂跑了此人。舒格是个从街头混出来的商人,性格粗鲁,被形容为冷血的经济动物。他追求的目标只有钱。对于足球,舒格也是将其当作赢利工具。舒格竞投热刺,背后也有强援支撑——他是在商业伙伴鲁本·默多克的说服下开始投资热刺的。1991年夏,离英超处子赛季只有一年时间,传媒大亨默多克知道马克斯维尔和独立电视台过从极密,倘若由他得到热刺,那么默多克旗下的天空电视台想拿下英超转播权的难度会更大,而舒格的AMSTRAD公司主营产品之一就是加密电视接收器——专门为无线加密传播的天空电视台服务。

  这对完美足球商业婚姻的配偶都是伦敦人,金钱是他们追逐的终极目标。对维纳布尔斯而言,犹太人舒格经济实力太雄厚;对舒格而言,维氏的足球名声太大。而且舒格最大的错误就是没有去细致审核维纳布尔斯的经济背景。在6月21日这个决定热刺未来的夜晚,维纳布尔斯还拖欠了75万英镑的投资,这理应是他在成为热刺老板之前就得拿出来购买股份的资金。

  当时没有人怀疑挥金如土的维纳布尔斯会接近破产。他大胆地和舒格一道签署了各种文件,合同上注明维纳布尔斯本人必须用300万英镑来购买他的热刺股份。可维纳布尔斯从亨利·安什巴切套来的钱只有225万英镑,舒格居然容忍他拖欠了75万英镑的应付款项。

  维纳布尔斯是一位成功的球星,还是一位更加成功的教练。然而舒格和他的手下都不知道,维纳布尔斯聚敛的百万英镑财富早已化为流水。为了得到热刺俱乐部,维纳布尔斯秘密地从亨利·安什巴切寻求贷款。替他打点经营这些秘密交易的人名叫埃迪·阿什比,另一个财务破产的商人,也是维纳布尔斯的个人顾问。

  和舒格一样,维纳布尔斯是一个从来不怀疑自己的人,即便他以欺骗的手段得到了热刺,他仍然相信自己是这个老牌俱乐部的救世主。维纳布尔斯想把热刺重塑为一个成功的俱乐部而经济动物舒格得到热刺的惟一目的,就是要让热刺为他赚钱。而维纳布尔斯既然身为“老板主教练”,从来都没有认为他得事事求询另一位老板的意见。他甚至希望舒格完全像那种老式的俱乐部主席一样,任由主教练来控制一切——维纳布尔斯此前在巴塞罗那,后来到英格兰国家队、水晶宫、朴茨茅斯和利兹联都是这种风格。

  因此,舒格不调查维纳布尔斯经济背景的错误,在维-舒两驾马车主导热刺后,就显得更加致命了。舒格的疏忽误导了维纳布尔斯,老板主教练认为另一个老板不会干涉俱乐部事务,因此花钱更加放肆无忌。维纳布尔斯把球队放在最高的位置上,自己享受着一个足球主教练同时又是俱乐部老板的乐趣。在商业经营方面,他则完全放手给自己的个人顾问阿什比。

  阿什比成为热刺俱乐部的商务经理不到一个月,法庭对他个人财务状况的调查便已揭晓:破产。根据英国法律规定,任何破产的人都不能参加任何公司的商业运作,更不能在一个像热刺这样的上市公司担任商务活动的主导者职位。

  阿什比把自己破产的消息告诉了他的主子。“这不是问题,”维纳布尔斯眉头都不皱。阿什比知道维纳布尔斯敢于违法操作,并不是因为他俩的友谊,而是因为当时只有阿什比一个人知道维纳布尔斯如何拆借贷款得到热刺股份。如果阿什比被解职,维纳布尔斯的秘密将被暴露。因此这位两驾马车时代的热刺第一任商务经理职位无忧,薪水和待遇反而大幅上涨。

  维纳布尔斯的不守常规超出了人们的想象,他甚至可以不遵守任何商务承诺。而在传统的足球圈子里,朋友间的握手似乎要比具有法律效果的合同更有说服力。6月21日签约后,舒格马上回头去调整他自己公司的业务,帮助默多克争取英足总的支持,以图英超联赛的转播权。成为热刺老板之后,犹太人在开始的两周只到过白鹿巷一次,7月中旬他前往意大利撒丁岛度假。这两周算是维纳布尔斯和舒格的热刺蜜月期,这期间他们只见过一面,通过几次电话而已。

  舒格在撒丁岛的第三天,拿到了一份前一天的《伦敦标准晚报》,惊奇地发现热刺宣布用240万英镑购买苏格兰前锋哥顿·杜里,这令他勃然大怒。维纳布尔斯购买球员不仅没有和他商量,而且已经撕毁了两人间的承诺不再增加俱乐部债务。“俱乐部由我他*的管钱,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暴怒的声音从撒丁岛传来。

  维纳布尔斯从来都不喜欢脾气暴躁的俱乐部主席,而街头成长的舒格却就是这种人。个性冲突表面化,对俱乐部管理思路的区分更是蜜月消失的最大原因。“难道我们就该一年赚个500万英镑然后降级?”维纳布尔斯的回答让撒丁岛上的犹太人出了一身冷汗。维纳布尔斯要花钱换成绩,而舒格时刻想的是他的投资回报率。舒格再粗横,还算是个合法商人,维纳布尔斯却是一个永远在打擦边球的天生冒险家。

  俱乐部秘书是一个很重要的职位,行使的是俱乐部副总经理的职权。1991年夏天,热刺秘书还是斯科勒时代的彼得·巴恩斯,在权力交接时,他把一份秘密档案交给了新任商务经理阿什比。“这里面包含了我们所有的秘密交易,”巴恩斯面无表情地陈述道。这些秘密就是热刺此前给球员和经纪人支付的违法报酬。

  热刺曾经给他们的阿根廷球星阿迪莱斯支付过一系列账本之外的费用,完全逃避了英国税务部门的核查。其他的款项题头为“贷款”,事实上就是给加斯科因、莱因克尔、沃德尔等当红球星的额外经济补偿。例如加斯科因的父亲从热刺的秘密渠道得到了一幢别墅和一辆美洲豹房车,沃德尔每年可以利用这个款项到法国度假三次。更令人震惊的是,一系列支付给经纪人的费用,连说明都没有,这其中包括了丹尼斯·罗奇和埃里克·霍尔等八十年代欧洲最有名的足球经纪人。

  秘密档案里还有另一部分令人发指的内容:热刺为了勾引其他俱乐部球员加盟,私下支付的“好处费”。有3个球员,保罗·阿伦、米奇·托马斯和博比·米尔斯都是热刺从其他俱乐部挖来的。按国际足联和英足总的规定,任何俱乐部都不能和有合同在身的其他俱乐部球员进行转会性质的私下接触。热刺不仅接触了这些人,还提前送钱送车,以达成挖角成功的目的。同时为了逃避税务核查,热刺在购买球员时,还跟对方俱乐部形成桌底下的默契。

  这份档案是前任主席斯科勒留给“舒-维组合”的定时炸弹。可斯科勒自股权交易完成后,对热刺已不再负有责任。秘密档案一旦曝光,直接责任人将是俱乐部现在的两位老板。

  阿什比拿到这份档案时并不觉得吃惊,“一个足球俱乐部如果不打点擦边球,就将无法生存。”他知道许多英格兰足球俱乐部都是这样经营的,热刺并不是个特例。只是这份档案记载得太详实,隐患太大。

  商务经理把档案呈送给两位老板后,维纳布尔斯不动声色,舒格却大为吃惊,他没想到足球俱乐部居然可以通过这种方式运营。舒格想马上把档案交给政府机构进行调查,而维纳布尔斯觉得搭档在小题大做。就在两人为秘密档案争论不休的同时,因为经纪人罗奇的介入,出售加斯科因成为了俱乐部减轻财务负担的必须选择。于是,两位老板投入到了另一项工程里,反而忽略了秘密档案的威胁,一场风波似乎过去了。

  直到秘密档案的出现,舒格才知道足球俱乐部是怎么经营的,这跟他在伦敦股市和实业投资上积累的经验完全相反。而维纳布尔斯买球员的决定,总让他大惑不解在最高价位买下球星,发现判断错误,马上又低价出售,折本生意比比皆是。舒格是个做电脑生意的人,喜欢严格控制所有环节,要求程序化的合理操作,但维纳布尔斯的俱乐部经营却是漫无头绪的。

  两个老板在1991年夏天各控制了35%的股份。由于热刺债务问题严重,股票已经被股市停止交割,当时要摆脱困境的最好办法就是大股东们加大对俱乐部的投入,从其他途径融资,给俱乐部注入新鲜资本从而激活整个俱乐部。舒格了解清楚了热刺的财务状况后,建议各位大股东加大投入,他这个建议无意中打在维纳布尔斯的痛处。舒格拥有足够的资本进行继续投资,而维纳布尔斯压根就没钱。

  没钱的维纳布尔斯还不愿意放弃和舒格一样的俱乐部股份,因此舒格表示自己将投入80万英镑购买其他零散股份时,维纳布尔斯也必须随之跟进。1991年11月21日,在他成为热刺老板5个月后,维纳布尔斯和舒格又在伦敦一家酒店里签署了一份协议,双双出资购买热刺零散股份,这次维纳布尔斯是从一个名叫泰德·波尔的投资商那里去套钱。

  维纳布尔斯以一家名叫Edennote的公司寻求波尔的贷款,这家公司表面上是维纳布尔斯的经纪公司,并且在加的夫等处有4幢大楼等物业。然而Edennote的所谓资产都是子虚乌有的骗局。事后法庭调查这笔贷款时,维纳布尔斯的律师说整个贷款过程是维纳布尔斯的私人财务顾问阿什比代理的。但波尔始终强调,他之所以愿意让自己名下的投资银行贷款给维纳布尔斯,完全是出于对维纳布尔斯的信任。

  在和舒格签约那一刻,犹太人又一次被维纳布尔斯欺骗,可维氏在拆借过程中留下的马脚,却成为了钉在他身上的一个十字架。

  二度签约之后,舒格和维纳布尔斯的婚姻裂痕还没有完全暴露出来。维纳布尔斯竭尽全力想在成为老板后的第一个赛季赢得一座奖杯,舒格则坐在白鹿巷的主席包厢里,感受着球迷为他的球队狂呼的场面。

  裂缝在1992年的感恩节出现了。问题来自阿什比。热刺总经理在个人财务上已经破产的消息传到了俱乐部股东们的耳中,股东们强烈要求维纳布尔斯解雇阿什比。

  舒格对阿什比的破产状态和阿什比与维纳布尔斯的联盟感觉不可思议,可是身为俱乐部主席,他的选择是很有限的。不是铲除维纳布尔斯就是继续支持维纳布尔斯,而舒格很难一脚把维氏踹出白鹿巷,至少当时维氏在热刺控有股份和他一样。于是,犹太人又一次妥协,同意阿什比继续出席俱乐部董事会议。

  1992年夏,在俱乐部的董事会议上,维纳布尔斯和舒格讨论起了收购谢林汉姆的事宜,双方对这名球员的能力达成了共识。但一个严峻的问题出现了,维纳布尔斯提到了诺丁汉森林老牌主教练布赖恩·克劳的特别要求。“克劳是要收回扣的。”维纳布尔斯漫不经心地说道。这就意味着热刺得到谢林汉姆的前提,是私下支付给克劳“好处费”。

  秘密档案的问题还悬在舒格脑海里,又一次出现这种违规操作,舒格当即回答道:“那就让我们忘了这单交易吧,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事。”维纳布尔斯当时没有表明自己的立场,可是他通过各种途径去说服舒格,让他清楚这就是足球圈的游戏规则。并且告诉他,不仅是克劳,许多球队主教练都要收球员买卖的回扣。这年8月下旬,舒格终于同意了购买谢林汉姆的动议,细节问题他交给维纳布尔斯去处理。

  即便克劳同意放走谢林汉姆,热刺还需要找一个名叫麦克林托克的经纪人从中斡旋。维纳布尔斯同意给予麦克林托克热刺官方授权,并表示会支付他部分费用。1992年8月27日,谢林汉姆和麦克林托克同时出现在热刺训练基地,签署了一份215万英镑的转会合同。可是在诺丁汉森林的账面上,收到的只有210万英镑。同日下午,麦克林托克在白鹿巷从阿什比手中拿到了他58750英镑的经纪费用。这天晚上9点,麦克林托克和阿什比在一个加油站和克劳的经纪人芬顿碰头,一只装满现金的箱子再度转手。

  交易完成后,舒格的心情很差。这个统治了英国电子产品市场的老板,居然无法控制一个北伦敦的足球俱乐部。然而舒格了解商业社会的游戏规则,他知道一个属于上市企业的足球俱乐部,仍然按照足球圈子里古老相传的程序运作,迟早会酿成大祸。

  舒格越来越讨厌维纳布尔斯和阿什比了,他终于禁止阿什比列席董事会,同时他开始怀疑维纳布尔斯他们挪用公款。因为在俱乐部的一份账单上,他看到了维纳布尔斯的父亲在西班牙度假的账单、阿什比儿子看病的医药费。更令他啼笑皆非的是,维纳布尔斯把热刺会议室里的一整块橡木地板拆了下来,搬到他的酒吧去了。随后的事情越来越让舒格愤怒:维纳布尔斯在1992年11月还任命自己的女儿为热刺助理商务经理,年薪竟高达4.5万英镑。

  这个犹太人绝不是个好相与的主儿,他开始着手为维纳布尔斯掘墓了。

  第一枚投出的炸弹是和谢林汉姆有关的。1992年年底,舒格授意伦敦报纸刊登了一篇令人震惊的文章:《克劳收受回扣!》从侧面揭露维纳布尔斯就是给回扣的人。维纳布尔斯不知道这一剑来自背后,极力否认,但圈内人都晓得这是事实。英足总不得不进行调查,将矛头直指克劳。舒格认为,维纳布尔斯和阿什比既然牵涉在谢林汉姆转会问题当中,自然难辞其咎。

  时间到了1993年5月,维纳布尔斯名望大跌,舒格对维纳布尔斯经济背景的调查也有了些眉目,他掌握的证据证明维纳布尔斯和他一道购买热刺股份时,用的并不是自己的钱。最重要的是,舒格知道维纳布尔斯已走到了破产边缘。这时舒格认为杀机成熟了,立即组织召开董事会。

  在这次董事会上,狂暴如魔的舒格先是臭骂俱乐部秘书和律师,因为这两人是维纳布尔斯的支持者。随即他将攻击对象直接瞄准维纳布尔斯。他从公文包里掏出一叠文件,直接扔到目瞪口呆的维纳布尔斯面前,然后咆哮而去。

  这份文件表明了舒格的态度:他代表俱乐部出资280万英镑收购维纳布尔斯手头的热刺股份,然后让维纳布尔斯出局。维纳布尔斯直到此刻才明白,他撒下的谎言一个个被犹太人侦破,他的濒临破产情况已经被舒格掌握。如果非要拼个鱼死网破,吃亏的是他自己。

  面对舒格的挑战,维纳布尔斯愿意接受金钱,却无法接受自己在这一轮对抗中未战先败。但他相信自己拥有球迷的支持,他想利用球迷的力量来对抗犹太人,因此拒绝辞职。

  最具戏剧性的一幕出现在1993年5月11日,热刺到海布里挑战最大的敌人阿森纳。舒格居然没有前去,而是突然召开了一次董事会,根本没有通知维纳布尔斯以及他的盟友,会议决定将维纳布尔斯踢出董事局。

  那些深爱着维纳布尔斯的球迷终于被激怒了,他们围攻舒格的家,捣毁了舒格的车,并且四处搜捕舒格。重围之下的舒格立即着手下一步行动,要彻底摧毁维纳布尔斯这个人。1993年6月,舒格提供了关于克劳收受回扣的口供,随后他又找到经纪人麦克林托克,后者将他一年前从热刺得到的58750英镑收据呈交政府调查部门,同时还承认这笔报酬同样有逃税问题。

  舒格周密计划的报复行动,让维纳布尔斯发起的球迷群众运动显得苍白无力。舒格的律师们让商业法庭开始调查维纳布尔斯的经济背景,同时还要求维纳布尔斯解释清楚Edennote公司隐瞒事实欺骗贷款的情况。

  舒格死死抓住维纳布尔斯的痛处不放,终于让这位老板主教练招架不住,最终出售他手中的股份并辞去了在俱乐部中的职务。他和舒格的合作和战争以他的彻底失败告终。然而此时的维纳布尔斯还是不愿意就此罢休,足球是他激情的源泉,而不是毁灭他的触媒。他自认为是一个斗士,即便在打一场不可能胜利的战争。

  1998年11月,伦敦旁边的汉普谢郡警方开始了对特里·维纳布尔斯为期4个月的调查,嫌疑罪名是经济诈骗。维纳布尔斯在1996年到1997年担任朴茨茅斯俱乐部主教练和老板期间购买了5位澳大利亚球员,朴茨茅斯俱乐部前老板马丁·格里高里和彼得·哈金森将他们的怀疑通报警方,原因是他们不知道维纳布尔斯买这5名球员的动机,是为了提高球队成绩,还是另有图谋。

  1996年8月11日,特里·维纳布尔斯来到了弗拉顿公园,他刚刚辞去英格兰国家队主教练的职务。维纳布尔斯在欧洲杯决赛圈比赛开始前就通知足总他将辞职,因为当时热刺老板阿兰·舒格对他的诉讼案被炒得如火如荼。维纳布尔斯本来想利用辞职威胁来要求足总进一步支持他,谁知道英格兰足总自己也焦头烂额,即便维纳布尔斯带队成绩不错,足总还是选择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维纳布尔斯驾临弗拉顿公园时,老搭档埃迪·阿什比仍然陪伴在侧,也就是那个因为个人破产而无法担任热刺总经理的人。警方此时已经在调查阿什比经营热刺时的问题,可是到了弗拉顿公园,他又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角色。“我是特里手下的头号清道夫,”阿什比后来在狱中回忆道,言辞不乏得意之情,“所有人都得向我汇报各种事宜,因为特里老不在。”

  阿什比经常看着维纳布尔斯到俱乐部打个转,然后坐上那辆黑色的劳斯莱斯离去,车牌号码是1VEN(VEN是维纳布尔斯VENEBLES的缩写)。为他开车的是一个名叫索基的塞尔维亚妖艳女人。辞去英格兰队主教练后,维纳布尔斯得到了许多邀请,而朴茨茅斯老板马丁·格里高里提出的条件是最让他满意的。朴茨茅斯是个英甲俱乐部,财务危机严重,得不到任何媒体关注。格里高里是蓝星车库的继承人,他和许多人一样,仍然认为维纳布尔斯是个能创造足球奇迹的主教练。为了得到维纳布尔斯,格里高里甚至同意他继续担任澳大利亚国家队主教练,这样维纳布尔斯可以绕着地球穿梭执导两支球队。

  当维纳布尔斯第一次出现在弗拉顿公园时,三千多名球迷前来捧场,他们认为维纳布尔斯将是朴茨茅斯的救星,一个能把俱乐部带回到往日辉煌中去的主教练。“我也许会在这里呆一年,也许会呆十年,谁知道呢,”维纳布尔斯朝痴情球迷说道,“这是我对弗拉顿公园忠诚的宣告,我将在这里倾尽所有。”张口就能说瞎话的维纳布尔斯,有足够的魅力说服球迷舔他的脚趾。站在他身边的是朴茨茅斯市长,维纳布尔斯庄严宣称他将为俱乐部带来一个新球场、一片新场地和一个伟大的前程。

  舒格的官司还没有结束,维纳布尔斯又成为了足球俱乐部的老板,这是在1997年2月,他以1英镑的代价买下了朴茨茅斯51%的股权,正式成为这个南部海滨俱乐部的老板主教练。

  “真他*的不可思议,”维纳布尔斯私下和他的马仔军师阿什比说道,“这样就能得到一个老牌俱乐部!”将俱乐部拱手让人的格里高里也很高兴,他认为债务和责任都落到了维纳布尔斯肩上,自己得到解脱了,同时维纳布尔斯仍然任命他为俱乐部主席。“这是我在朴茨茅斯听到的最好消息,”这个花花公子喜出望外,“有特里成为我们的核心成员,我相信大家马上就能意识到‘柚子’(朴茨茅斯俱乐部绰号)又杀回来了!”

  谁能知道钻进“柚子”里的是一只大蛀虫?

  即便俱乐部的财务状况到了破产边缘,维纳布尔斯花钱仍然是毫无顾忌的,他买的人往往对俱乐部没有什么好处。维纳布尔斯这段时间在转会交易中特别信任三个老朋友:

  泰德·鲍克斯顿(Ted Buxton)——这是一个中国球迷耳熟能详的名字,他后来作为霍顿助手,担任过中国国家队教练,范志毅和孙继海成为中国最早登陆英格兰的球员,和他从中联络关系甚大,此前他在热刺等俱乐部一直是维纳布尔斯的左膀右臂。

  “野兽”埃里克·霍尔(Eric Hall),一个臭名昭著的大牌经纪人。

  托米·劳伦斯(Tommy Lawrence)——又一个中国球迷觉得熟悉的名字,因为在孙继海第二次登陆英格兰时,劳伦斯在法律意义上正是孙继海在英国的经纪人。

  维纳布尔斯最先购买的是一个澳大利亚前锋,约翰·阿洛伊索,当时在意大利踢球,另一个是效力于瑞典埃尔弗斯堡的马休斯·斯文森。鲍克斯顿在1996年11月告诉维纳布尔斯,说斯文森不错,埃尔弗斯堡要价75000英镑。在维纳布尔斯同意下,劳伦斯开始操作。在他的要求下,朴茨茅斯总经理阿什比并没有将转会费直接付给埃尔弗斯堡俱乐部,而是先交给跟劳伦斯合作的一位律师,斯蒂芬·卡特。劳伦斯还告诉埃尔弗斯堡副主席哈伦,先给卡特开一张20万英镑的发票,一旦钱转账而至,哈伦只能留下75000英镑,而将剩下的12.5万英镑退还给律师卡特。

  哈伦当即明白这12.5万英镑就是劳伦斯从事这桩交易的利润。1996年11月,保罗·维尔德,朴茨茅斯秘书,确认俱乐部将支付20万英镑,3天后,卡特得到了埃尔弗斯堡的账号。可是瑞典人对这种诡秘的操作方式十分担心,他们不知道会造成多少麻烦,哈伦在12月初和维尔德传真交流中抱怨道:“这笔交易里坏人太多了。”哈伦最后决定由朴茨茅斯直接支付给他们75000英镑,否则交易流产。维纳布尔斯不得已答应了对方的要求,但他马上命令阿什比支付2万英镑给经纪人劳伦斯,作为对劳伦斯的报酬,同时鲍克斯顿也因为“发现”了这名瑞典球员而得到了一定的报酬。

  阿什比对维纳布尔斯的决定很不满意,跟随维纳布尔斯这么多年,他已经熟悉了足球圈内一些不透明的操作,可他对维纳布尔斯如此热忱地帮助劳伦斯创收相当不满。阿什比和维纳布尔斯之间的关系第一次出现了危机。贪婪和猜疑把维纳布尔斯紧紧包围住,最终让他陷入深重危机的,恰恰就是他最信任的人。

  老板主教练依旧不管俱乐部的财务问题,一口气买下了4名澳大利亚球员:罗比·伊内斯、汉密尔顿·索普、克雷格·福斯特和保罗·哈里斯。搞笑的是,这4个人经常不在朴茨茅斯,而要在维纳布尔斯带领下,在地球那一边参加澳大利亚国家队的世界杯预选赛。不过维纳布尔斯很快让所有批评者暂时闭嘴:他在1997年将李·布拉德贝里以300万英镑价格卖给了曼城队,这只是一个很平凡的前锋,朴茨茅斯从交易中得利不少。转会完成后,维纳布尔斯马上奖赏自己30万英镑——这也是他和朴茨茅斯的主教练合同中规定的,同时维纳布尔斯还和一个名叫ADMIRAL的服装公司签署广告合同,又是30万镑的进账。

  铤而走险的道路延续不了太长,俱乐部内部的混乱到了令人难以忍受的地步:新球场工程难以为继,因为拖欠承建商资金太多;为俱乐部提供各种服务的公司天天都在催债;球员们也在担心,不知道工资能否得到保证;到现场看球的球迷越来越少……

  到1997年4月,债主们开始采取法律行为对付朴茨茅斯了,无法克服的财务困难摆在面前,维纳布尔斯知道自己玩不下去了。

  第一个重大打击出现在当年10月,埃迪·阿什比因为违反破产法,被判4个月的监禁。

  在1996年,阿什比曾经作为维纳布尔斯的代表,在西班牙ALICANTE附近购买了一个小酒店和300亩地,想在将来改造成足球学校。整个操作过程通过一家在中美洲注册的离岸公司完成,目的就是要逃税。通过这项目阿什比为维纳布尔斯赚了不少钱,他想拿回自己的那一份。

  可是就在阿什比锒铛入狱后几分钟,维纳布尔斯在伦敦骑士桥被新闻媒体包围着,他表情真诚地回答道:“我根本不知道他早就破产了。”没有人会相信维纳布尔斯的回答,此时维纳布尔斯自己的处境也相当困难。他在和热刺老板舒格的第一轮官司中告负,缴纳了150万英镑的诉讼费。后来维纳布尔斯出了本自传,在书里臭骂舒格,犹太人马上再以诽谤罪起诉他,维纳布尔斯这回连诉讼费到赔偿,又输了11万英镑。

  1997年12月2日,尚未完工的朴茨茅斯新球场被启用,可是才打了两场比赛就因为安全问题被迫关闭。3天后,维纳布尔斯又奖励自己15万英镑,然后把俱乐部卖给前老板格里高里,自己抽身而去。维纳布尔斯得到这个俱乐部时,花了1英镑,2年不到时间内,他赚走了55万英镑。

  1998年1月,因为19项严重违反公司董事法的罪名,特里·维纳布尔斯再次走上法庭。这是对他购买托特纳姆热刺俱乐部时提供假的资信证明、骗取非法贷款和制造虚假信息的一次全面审判。维纳布尔斯此前最得力的助手阿什比也被推上法庭,原因是维纳布尔斯许多违法操作,都是由阿什比出面操作的。同时阿什比这个早已破产的人,不断作为维纳布尔斯的代表签署各种支票,并且和银行商谈贷款,也属于严重的违法行为。维纳布尔斯在职业生涯最低潮中表现得十分明智,他马上承认自己这19项罪名成立,因此得到了对他最有利的判罚:罚款50万英镑,在2005年之前不能担任任何公司董事。

  维纳布尔斯承认自己有罪,最满意的人是原告舒格,他认为自己完全扳倒了这个“老奸巨猾的脏人”。但是令舒格吃惊的是一个月后维纳布尔斯就找到一份新工作。这次他成为了另一支英超球队的主教练:伦敦西南濒临降级的水晶宫。

  这不是一个成功的俱乐部,维纳布尔斯在七十年代末曾带过水晶宫。1990年水晶宫打进了足总杯决赛,此后逐步下滑。1997年水晶宫老板罗恩·诺阿德斯已经不想保留他的俱乐部股份,正好一个34岁的暴发户出现了:马克·高德博格。高德博格做电脑行业发财,他想成为水晶宫老板,并且渴望有朝一日水晶宫能把曼联死死地踩在脚下。同时他也在梦想拥有一个英超俱乐部后,他就能进入上流社会了,“也许我将来能到唐宁街,和国王、大使们喝喝下午茶。”诺阿德斯警告过高德博格,说职业足球绝不是商人们赚钱的行业,但高德博格完全不听。1997年12月,水晶宫在英超垫底,高德博格仍然开出3100万英镑的价格收购水晶宫,诺阿德斯窃笑不已。

  为了让水晶宫保级成功,高德博格把赌注下在刚刚走出法庭的维纳布尔斯身上。“我仔细研究过特里的履历,我相信我们能完美合作。”暴发户说道。维纳布尔斯起初还对高德博格的邀请进行推辞,其实这只是他讨价还价的策略,维纳布尔斯此时声名狼藉,能立即得到一个英超主教练的职务,是他做梦都没想到的。

  高德博格开出的完全是维纳布尔斯无法拒绝的价格:只要开始签约谈判,他就能得到13.5万英镑的收入。合同5年350万英镑,一幢价值65万英镑的房子,税后支付75万英镑现金,并且可以得到价值200万英镑的俱乐部股份。“我们就像兄弟一样,”维纳布尔斯一签约,高德博格就忙着拍马屁了,“我们互相尊重,特里是大师中的大师,他是足球之神。”

  高德博格的电脑服务公司曾经价值上亿英镑,就在他入主水晶宫的同时,他的个人财产却在萎缩。为了实现控股,高德博格卖掉了电脑服务公司的部分股份,此时他的经济状况也不是特别好。然而维纳布尔斯对老板的窘境毫不理睬,他一口气买进了13名球员,当中第一名球员大卫·阿穆萨勒姆是足球圈中的大笑话。

  阿穆萨勒姆是个27岁的以色列左后卫,给维纳布尔斯提供这名球员的正是大牌经纪人皮尼·扎哈维。“看看他的比赛录像带。”维纳布尔斯曾对水晶宫的球探约翰·格里芬说过。格里芬研究了两天,回来报告道:“他的防守并不好。”维纳布尔斯眨了眨眼睛:“难道我就不能训练他吗?”格里芬回答道:“当然可以,但他确实太老了,很多习惯不可能改过来。”

  不论球探观点如何,维纳布尔斯还是用85万英镑从马卡比买下此人。当时有球探认为阿穆萨勒姆身价只值25万英镑,但高德博格对维纳布尔斯言听计从。可笑的是,交易完成后,马卡比发现水晶宫只支付75万英镑。后来阿穆萨勒姆果然在水晶宫打不上球,当水晶宫再度将他卖回以色列时,转会费只有2.5万英镑。

  1997-1998赛季结束时,水晶宫不可救药地降级,高德博格利用维纳布尔斯的赌博彻底失败,可维纳布尔斯仍在进行转会交易,即便过去3个月他已经花费了600万英镑用来购买球员。水晶宫还在滑落,眼看就要跌到英甲榜尾了,这时维纳布尔斯以100万英镑的身价从中国买来了范志毅和孙继海两名球员。

  这或许是维纳布尔斯一连串转会交易中最具成效的行动,范孙成为率先登陆英格兰的中国球员,他们的能力和表现得到了欧洲足坛的认可。维纳布尔斯之所以决定要购买这两名中国球员,也是因为老朋友泰德·鲍克斯顿推荐,他在无意间给中国足球打开了一扇窗。

  但维纳布尔斯对李·布拉德贝里的依靠就有些莫名其妙了。这是他不久前在朴茨茅斯卖给曼城的球员,曼城马上意识到被维纳布尔斯骗了。1998年10月,维纳布尔斯以150万英镑买下布拉德贝里,12个月过后,水晶宫用30万英镑价格把这名前锋卖走。

  沃尔特·德尔·里奥这名球员是“第一艺术家”经纪公司提供给维纳布尔斯的。这是一名当时效力博卡青年队的球员,1998年8月20日,博卡青年队发了份传真给“第一艺术家”,同意将德尔·里奥转让。在这份有着博卡青年队字样的函头纸上,阿根廷人注明同意先租借德尔·里奥给水晶宫1年,租借费用20万英镑。

  “第一艺术家”的老板史密斯兄弟马上把这份传真转交给维纳布尔斯,维纳布尔斯拿给老板高德博格看,水晶宫同意这桩交易,于是“第一艺术家”先开出了20万英镑的发票,一个月过后,他们又开出一张31万英镑的发票,按照“第一艺术家”的解释,这里头包含了对德尔·里奥50%所有权的购买,以及支付给该球员在阿根廷经纪人的费用。高德博格被这两张发票搞得头晕眼花,但维纳布尔斯成天都在催促他完成这笔交易,于是老板一横心,又把钱付了出去,“第一艺术家”从这笔交易中拿走了9.5万英镑的佣金。

  这是一个完美设计的骗局。早在1998年6月17日,博卡青年队就终止了德尔·里奥的合同,后者成为了一名自由球员,水晶宫没有任何理由为一名自由球员支付任何转会和租借费用,得到他50%所有权的说法更是滑稽。那张从博卡青年队传真到“第一艺术家”的函头纸是伪造的。“第一艺术家”的老板一再强调他们被南美人骗了,但真实情况谁也不知道。

  由于维纳布尔斯从中斡旋,“第一艺术家”和水晶宫的关系并没有破裂,高德博格居然没有追回他白白支出的51万英镑。因为他已经在水晶宫砸下了3000万英镑,而水晶宫仍然在往下掉。维纳布尔斯的转会行动还没完,他又用750万英镑的惊人价格从西汉姆联队买来射手约翰·哈特森,此前一周高德博格已经对他的各种交易忍无可忍,要求他把一队40人减缩为25人。一看到老板要勒紧裤带了,维纳布尔斯就觉得不爽,1999年1月他终于辞去了水晶宫主教练的职务。维纳布尔斯并不是随便走人的,高德博格为他额外支付了半年薪水作为补偿,。

  离开水晶宫2个月后,汉普谢郡警方对维纳布尔斯的调查也接近尾声,虽然朴茨茅斯俱乐部声称他们掌握了许多维纳布尔斯经济诈骗的证据,但是警方无法得到英格兰足总的配合——当时足总首席执行官凯利极度反对外来势力对足球内部问题的调查,因此这4个月的调查也是无疾而终。于是维纳布尔斯坐上前往西班牙的飞机,享受着他在度假圣地的快乐日子。

  从1999年初到2002年夏天,维纳布尔斯进入了又一个休眠阶段,其间短暂出任过米德尔斯堡俱乐部顾问,帮助布赖恩·罗布森带领米德尔斯堡保级,此后没有新的工作机会。

  2000年基冈突然从英格兰国家队主教练位置上离开,英格兰足总急于寻找下一任主教练时,《每日镜报》还把维纳布尔斯做了一期封面人物。维纳布尔斯自己也希望能得到国家队主教练职务重振声威,但英格兰足总低调处理了此事,尽管维纳布尔斯是这个圈子里的宠儿,可他在过去几年闯下的祸委实太多。

  坐吃空山显然不是维纳布尔斯的选择,和许多前职业球员一样,维纳布尔斯踏足媒体,和独立电视台签署了一份5年长约,价值150万英镑,专门为该电视台周末“英超集锦”节目和其他重要比赛担任解说。这可能是维纳布尔斯最胜任的工作,一口悦耳的伦敦英语,加上他滔滔不绝的言辞、雄辩的语调,很短时间内维纳布尔斯就成为了电视球迷的新宠。同时维纳布尔斯不像罗恩·阿特金森(独立电视台另一位前主教练评论员)那样,动辄臧否人物;他在镜头前用词文雅,很少利用这种公开的机会来攻击自己的对手,这反而为他赢得了更多的好感。2001年舒格将热刺股权转让给ENIC公司时,维纳布尔斯也保持了相对的低调。

  惟一的小插曲是他的前马仔阿什比出狱后。主仆早已反目成仇,阿什比把他和维纳布尔斯之间的故事卖给了《太阳报》的周日版《世界消息报》,并且装模作样地在骑士桥皇冠法院前拍了张照片,示意在法庭受审的本应该是维纳布尔斯。然而此刻维纳布尔斯已经得到了独立电视台、《每日镜报》和《伦敦标准晚报》等多家媒体的支持,《太阳报》的炒作并不成功。

  时光在流逝,每个周末人们都能看见维纳布尔斯在电视画面上指点江山、谈笑用兵,但每个人都在说:“他也就只剩下一张嘴了。”维纳布尔斯却不这么想,他的足球梦想还没有结束,他还在等待下一次机会。

  2002年世界杯维纳布尔斯和加斯科因都是独立电视台的解说嘉宾,作为一个前足球教练,他的洞察力和口才,又一次得到了英国球迷的认可。世界杯甫一结束,利兹联因为转卖里奥·费迪南德一事,炒掉了主教练奥利莱。当时的利兹联主席里兹代尔到处寻找新教练。他本来没有想到维纳布尔斯这个旧人,可以色列经纪人皮尼·扎哈维劝里兹代尔到西班牙去和正在度假的维纳布尔斯见一面。维纳布尔斯只用了一个半小时就说服了里兹代尔,主席事后回忆道:“特里太善于鼓舞人心了,和他谈了90分钟,我觉得自己马上就能成为英格兰队的主力。”一份2年220万英镑的合同落到了维纳布尔斯手中,他在埃兰路和球迷们见面,在新赛季揭幕战中痛快淋漓地3比0完胜升班马曼城。摆在维纳布尔斯面前的,似乎是又一个蜜月。

  可此时的利兹联正堕落在最深重的财务危机里,卖掉费迪南德,他们的债务仍接近8000万英镑,里兹代尔把持了所有转会交易,试图通过转卖球星来降低债务风险。罗比·基恩在2002年8月底走人,接下去的是达科特、伍德盖特和鲍耶等人。1年前在欧洲冠军杯中红火一时的利兹联眨眼间作鸟兽散。维纳布尔斯也想按照自己的意愿买点球员进来,可利兹联的财务状况让他无法达成目的。在他漫长的职业生涯中,维纳布尔斯第一次被俱乐部经济现状所困,无法施展自己的拳脚。而在这种时刻,球队的成绩也一落千丈,欧洲联盟杯被早早淘汰出局,联赛主场一度4连败。到了2003年2月,利兹联的赛季目标只剩保级。里兹代尔挥下了屠刀,这是维纳布尔斯职业生涯中惟一一次被解雇。

  解雇并没有让维纳布尔斯经济上吃亏,里兹代尔仍然支付了他65万英镑的补偿金,只是摔了这个跟头后,维纳布尔斯作为主教练的名声也已大降,此后再也难有一线球队会聘请他出山了。不到2005年,他也无法成为任何公司的管理者。但像维纳布尔斯这样的人,还是会长久地活跃在这个并不干净的圈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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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V.1]初来乍到

18#
 楼主| 发表于 2008-10-21 22:54:59 | 只看该作者
(18)场外父子兵

    不仅在中国,在西方世界的任何一个社会、任何一种行业中,“关系”这个概念都意义重大。越是相对独立、相对封闭的社会圈子,因为与外界的相对距离,圈子内部的关系对个体来说往往更加重要,职业足球圈就是如此。倘若你想成为一个足球经纪人,而你的父亲恰好是某个一线足球俱乐部的主教练或者重要董事时,摆在你面前的将是一条坦途。

  在英格兰目前的职业足球俱乐部中,至少有7个主教练或者俱乐部主席的儿子,混迹于足球经纪人圈内。从表面操作来看,这些儿子们并没有任何违法操作,可是因为家庭关系的原因,他们不需要长期努力就能轻松达成目标。由他们作为球员的代表,去跟父亲代表的俱乐部进行谈判,其中的“利益冲突”不可避免,然而这种敏感现象居然无人过问,甚至没有谁敢在英格兰足球圈子公开提出来,因为知道内情的人都明白,儿子们的财运亨通,必然得到了老子们的强力援助,得罪儿子就等于得罪老子,人家在场外都有着“父子兵”的“关系”,还有谁的关系能比得过这层坚壁?

  只要提到经纪人,人们脑海中的第一印象就是那个贪婪、狡猾和不劳而获的“10%先生”。经纪人能从球员年薪中轻松拿走至少5%,能从其他球员赞助和广告合同中拿走10%,这种人简直就是“吸血鬼”。

  其实职业体育经纪人的形象,是被媒体扭曲了。他们大多都有着基本的专业知识,能给球员提供理财、法律和生活方面的多种服务。可是如果逐一分析这7对父子家庭之外的商务关系,很难不让人产生联想,儿子不可能不从父亲身上沾光。他们已经不属于传统的经纪人范围,他们还没有被人抓住明显的违规操作,然而利用父亲的关系获利却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这7对英格兰足球的场外父子兵分别是:

  马克·阿勒代斯——父亲为山姆·阿勒代斯,

  博尔顿主教练;

  马克·雷德克纳普——父亲为哈里·雷德克纳普,

  朴茨矛斯主教练;

  马休·弗朗西斯——父亲为特拉沃·弗朗西斯,

  前水晶宫主教练;

  贾米·哈特——父亲为保罗·哈特,

  前诺丁汉森林主教练;

  肯尼·谢泼德——父亲为弗莱迪·谢泼德,

  纽卡斯尔联队主席;

  杰森·弗格森——父亲为阿历克斯·弗格森,

  曼联主教练;

  达伦·戴恩——父亲为大卫·戴恩,

  阿森纳副主席。

  7个“儿子经纪人”,都是近年来在转会市场上相当活跃的人物,他们大多是半路出家,并没有在足球经纪这个行当里历练多年,而都是一夜之间跃上前台的人物。没有父亲的背景,他们不可能在这个竞争异常激烈的圈子里走得如此顺当。英国足球经纪人在2003年8月底超过了180人,而英超与英甲两个购买能力相对更强的联赛,职业球员人数不过1200余人,其中三分之一以上的球员被外国经纪人所控制,这意味着每个英国经纪人平均签约的球员只有5人。像“大鳄”经纪人斯特莱福德控制的PROACTIVE这种大经纪公司,一家签约的球员数量就在260人左右,其余英国经纪人能接近的球员就更少了。

  一个经纪人,除非其经营和拉广告的能力超强,否则至少需要有6到7名周薪在6000英镑以上的球员在手,才能维持其正常经营,这个数字,是笔者通过向4位英格兰体育律师或者足球经纪人求证得到的一致答复。经纪人看似不劳而获的人物,可这一行并不好干,常常是费力不讨好的结局,业内竞争到了残酷的地步。不过“儿子经纪人”在这个行当里,就像嘴含金钥匙出生的小财神,不费吹灰之力,动辄入账黄金万两,这不能不引起经纪人同行们的疑虑。

  雷彻·安德森是英国惟一的一个女足球经纪人,在2003年夏天和《观察家报》一个朋友聊起这些“儿子经纪人”时,雷彻并不反对在足球经纪这个行当里进行家族式的经营,她自己在欧洲进行商务旅行时,就会带着已经成年的儿子一道出游,只是她担心一旦出现了“利益冲突”,例如儿子代表着球员,和父亲代表着俱乐部交易时,谁也不能保证交易双方不为了自己的私利,而损害球员或俱乐部的利益。

  大量的金钱充斥在职业足球圈里,但是这些金钱在数量上并不是无止境的,所以每个在足球经纪圈子里混的人,都会充分利用自己的优势去争取自己的利益,不能在行业里取得领先或者稳居中游的位置,就只有面临被淘汰的结局。疯狂的竞争往往会引发一系列的反常行为,从雷彻·安德森的观察来看,许多经纪人的做法已经变得越来越肮脏了。

  “不,我不能给你具体姓名,”在2003年8月的这次采访中,雷彻说道,“经纪人是一个狭小的圈子,职业足球也是一个小圈子。我们的工作范围就像在一个小村庄里,彼此都相互认识,彼此都知道对方的底细,谁干净谁肮脏大家都清楚。可是村庄有着自己的规矩,这是外人不能修改的。因此我们只能约定俗成地照着这些特殊规矩玩下去。”

  安德森和许多经纪人一样,都尝到过“场外父子兵”的厉害,可为了不触怒位高权重的父亲,他们根本不敢多言贾祸。对于“儿子经纪人”,其实媒体根本不用进行任何长期周密的调查,有其父亲在位,身为经纪人的儿子不可能不占便宜,就拿名震江湖的曼联主教练弗格森为例,便可见一斑。

  两年前,弗格森已经流露出了退休的意思,为了纪念这个英国足球历史上不世出的伟大教练,著名足球记者迈克尔·克里克开始着手撰写弗格森的传记,此书后来出版时名为《老板:多面的阿历克斯·弗格森》。在写这本书的过程中,克里克对弗格森进行了一系列调查,其中用一章的篇幅专门介绍了弗格森的一个儿子杰森·弗格森——老爸的辉煌生涯让小弗格森获利匪浅。

  杰森也曾经进入过职业足球界,不过并不成功,很早就退役,然后转行进入了新闻界。起初杰森在独立电视台(ITV)曼彻斯特地方台工作,此后一度参加慈善事业,到罗马尼亚去照顾孤儿,时间长达一年。最终他的社会同情心无法战胜金钱的诱惑,回国后克里克加盟了天空电视台(BSKYB)。在这个新工作岗位上,克里克得到了父亲莫大的帮助,他经常能得到许多其他足球记者根本无法得到的新闻信息,而且作为新闻工作人员,杰森也有着出众的才华,从小的耳濡目染,让他对足球运动的报道有了很强的判断性,因此他很快就成为了天空电视台最出色的足球记者。

  天空的同事回忆说,有几次在转播曼联的比赛时,杰森突然看到他的父亲在通道口,急促不安地踱步,他会马上提醒摄影师:“注意阿历克斯的动向,他马上就要发火了!”对父亲行动细节的熟悉,使天空电视台抓住了许多弗格森球场失态的珍贵镜头。尽管老子对天空的这些做法并不满意,可这是儿子的作品,老子也只能忍气吞声。

  杰森在天空电视台得到了同行们的尊敬,尽管他有很多别人缺乏的先天有利因素,但他仍然是一个恪尽职守的新闻工作者。不过在1998年,杰森突然从天空电视台辞职,因为他觉得天空给自己的工资不够高,然后决定成为一名职业足球经纪人,他相信在那个圈子里,才有着自己梦寐以求的金山。

  1999年初,小弗格森的名字出现在L’ATTITUDE足球经纪公司的名录里,这是一家总部在曼彻斯特的足球经纪公司,由安迪·多德和凯伦·托尔两人组建。多德曾是一个连锁店的商务经理,托尔则是前曼联青年队球员。这两人在组建L’ATTITUDE的时候,就得到过弗格森的支持,而托尔从小就和杰森·弗格森是朋友。在公司起步初期,杰森的妻子塔尼娅在公司也拥有一定的股份。多德和托尔将公司名称用法文注册,似乎要表明这家经纪公司的国际化立场,可实际上,他们的业务活动不但很少走出英国国门,大部分时间甚至连曼彻斯特都没有离开过。

  有着强势的弗格森支持背景,L’ATTITUDE很快就成为了一个信息灵通、服务准确到位的足球经纪公司。有一次L’ATTITUDE给伦敦的一家足球经纪公司发传真时,因为秘书的大意,泄漏出了该公司一条重大商业机密:这个秘书将曼联青年队即将清除队员的名单传了过来!英国媒体一直怀疑曼联是否有清除部分青年队员的计划,而曼联俱乐部始终否认此事,因此这份传真在1999年夏天的英国新闻界激起了强烈反应,许多人都攻击曼联青训计划对年轻球员的欺骗。名单中的部分队员已经签署了职业合同,可他们的经纪人完全不知道球员马上会被弗格森清除——因为转卖球员的决定大权是被老弗格森牢牢控制的。

  此前就有人怀疑,曼联的青训制度有网罗一批年轻球员“陪太子读书”的内幕,因为大部分曼联青训体制下的球员都被一队淘汰,只有几个很早就被看好的球员被留了下来。人们认为曼联为了让这几个未来之星得到一个稳定进步的环境,招来一帮同龄人陪他们练球,因为这些“太子”,例如现在的理查德森和达伦·弗莱切,在青训体制中得到的待遇比其他年轻球员要强出太多。

  传真事件一出,大家联想到小弗格森年初加盟L’ATTITUDE,这才意识到“场外父子兵”的厉害。一位事后果然被曼联淘汰的青年球员的父亲当时就想和L’ATTITUDE打官司,不过他儿子很快就在其他球队找到了工作,事情也就这样过去了。

  在1999年夏天,L’ATTITUDE得到了第一份和曼联有关的大业务,不过这也是曼联有史以来最失败的球员交易。当时传奇门神彼得·施梅切尔因为年龄老化,主动离开了曼联。俱乐部为了寻找施梅切尔的接班人,将门将搜罗的大网扑到了全世界,谁知道最后居然从意大利乙级俱乐部维琴察签来了一个名叫马西莫·泰比的守门员。

  泰比不但不是施梅切尔的接班人,而且他只用了两周时间就变成了老特拉福德的大笑话。在老特拉福德满场的68,000名观众的注视下,泰比让南安普顿球星勒迪塞尔一个松松软软的射门从他手中滑落,从双腿间滚到了大门之内,这个镜头成为了曼联有史以来最尴尬的场面一。

  泰比的曼联生涯只维持了4场比赛,平均每场比赛曼联为他支付了112.5万英镑。此后曼联悄无声息地把这个守门员租借了出去,最终卖给了意大利俱乐部雷吉亚纳,这都是因为老弗格森对泰比拙劣的表现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泰比是L’ATTITUDE自成立以来,通过独立运作卖给曼联的惟一一个球员,他在上场的4场比赛中共被对手破门11次,而当初曼联为他支付的转会费高达450万英镑,这里头L’ATTITUDE至少赚了45万英镑。

  老弗格森下定决心除掉泰比这个笑话时,仍然找L’ATTITUDE帮忙,于是L’ATTITUDE又回到意大利为泰比找工作。后来卖掉泰比时,L’ATTITUDE只从曼联拿走了25,000英镑的佣金。按照原来的规定,该公司能从泰比的第二次转会交易中拿走7万英镑,可剩余45,000英镑曼联根本没有支付。小弗格森或许知道这单交易有多糟糕,所以此后也没有再找老爸追债。

  这个倒霉的泰比,让L’ATTITUDE在这一单交易的利润达到了五十万英镑左右,这笔钱足够让这个小经纪公司运营4年。

  曼联俱乐部一直拒绝谈论L’ATTITUDE和泰比的关系,不愿意对外透露买进泰比和卖出泰比两笔交易的过程,可是雷吉亚纳俱乐部承认,正是通过L’ATTITUDE和小弗格森,他们才买到了急速贬值的泰比。

  经纪人山姆·史密斯对这种“场外父子兵”的关系非常恼怒,他说一个职业足球经纪人,必须通过长年努力,才能和一些足球俱乐部建立起良好关系,才有可能在一些俱乐部找到合作机会,然而像杰森·弗格森这样的经纪人,只需要一两个电话就能进入核心业务圈,这对整个足球经纪行业带来的冲击实在太大。

  经纪人雷彻·安德森把自己的感受表达得更加直白:“同行们都非常嫉妒这些含着金钥匙出生的人……如果你只要给父亲、哥哥或者叔叔打个电话,问一句:‘你能不能看看这个球员能力如何?’或者‘你现在需要什么样的球员?’然后就能完成一笔交易,这生意做起来就太简单了。还有什么人际关系比家庭关系更紧密的?同时我感觉不可思议,当儿子和父亲谈判,儿子一个劲想从父亲身上占便宜时,父亲有什么办法阻止儿子?更何况这样的父子之间,完全可能存在不可告人的秘密……”

  经纪人也是一个奇异的圈子,即便是英国这个足球经纪人最多的国家,总数也不过一百八十人左右,彼此之间知根知底,谁要是玩得太过火,砸别人的饭碗砸得太凶,迟早会遭到报应,同行不可能听之任之,因此有些“场外父子兵”在操作上要更谨慎一些,他们也更顾忌同行的影响力,他们也不敢冒犯众怒的风险。

  像阿森纳副主席大卫·戴恩的儿子达伦·戴恩,就是阿森纳“皇家经纪人”杰罗姆·安德森旗下“体育和媒体娱乐公司”的法律顾问。“体育和媒体娱乐公司”也是一个上市企业,2001年夏天曾经操作了阿森纳900万英镑从埃弗顿购买青年前锋弗朗西斯·杰弗斯的交易,不过在交易前,安德森就公开表示,小戴恩和该公司的任何球员交易、以及球员肖像权使用交易都无关。安德森之所以会如此保护小戴恩,是因为在此前波兰门将杜德克转会阿森纳流产一事中,小戴恩从中斡旋的重要作用已经被英国媒体曝光,他不得不让小戴恩更收敛一点。

  博尔顿主教练阿勒代斯的儿子为王牌经纪人马克·科蒂斯服务,科蒂斯控制的球员足以组成一个英超豪华阵容,科蒂斯非常善于保护小阿勒代斯,宣称小阿勒代斯不会参与任何与其父相关的球员交易,不过翻看跟科蒂斯有合约关系的球员名单,其中就有曾经效力于博尔顿的射手迈克尔·里基茨和现效力于博尔顿的中场凯文·诺兰,2003年夏天博尔顿和巴西射手贾德尔的签约,也是科蒂斯跟小阿勒代斯的合作。

  负责调查英国足球黑幕的约翰·史密斯爵士对“场外父子兵”的现象也非常警惕,他要求任何有亲属关系牵涉在内的转会交易,必须事先向当地足总汇报,并且要求相关人员宣誓不徇私舞弊,以增强这种敏感转会交易的透明度。然而这种做法能防君子,却阻挡不了小人攫取利益的热望,曼彻斯特的体育律师法内尔认为,即便不直接参加交易,“父子兵”仍然能形成其他经纪人无法想象的默契。

  “如果你和主教练有亲属关系,或者你和任何俱乐部重要人士有亲属关系,那么你就有可能得到许多极其重要的信息,”法内尔说道,“例如你能知道主教练希望得到哪个球员。按照国际足联的规定,只要球员和现俱乐部的合同还没有结束,没有得到现俱乐部的同意,任何其他俱乐部绝对不能和这名球员进行任何谈判,可是如果这名“亲属经纪人”得知了这种重要信息,他完全可能私下里和球员交易。”

  从另一方面看,如果某个主教练想放弃本队某一名球员,或者主教练知道本队某名球员想要转会,这条信息泄漏出来,同样会让他的亲属经纪人获益。经纪人提前知道了这种信息,就能抢在其他人之前进行操作,而且可能在这名球员获悉自己将离队之前,便开始了新的转会谋划。

  对于其他经纪人来说,钻山打洞也无法得知分毫的消息,也许是这些“儿子经纪人”在早餐饭桌上轻描淡写就能拿到的,谁能管理这种信息获取方式?从理论上讲,国际足联、欧足联和英格兰足总都有这种管理权力,有人建议将这种违规操作的俱乐部勒令停止转会交易一年,可是谁会去调查这种转会内幕?谁愿意在无法获取真实证据的情况下,得罪“儿子经纪人”有权有势、当时得令的“老板父亲”?

  史密斯爵士也知道,他提出的要求不可能杜绝“场外父子兵”的现象,于是他建议英格兰足总成立一个七人以上的联合调查委员会,只是建议提出已经有6年了,英格兰足总没有任何动作。成立类似的调查机构,英格兰足总必须争得各俱乐部首脑的同意,大卫·戴恩本人就是足总执委,弗格森威权之盛路人皆知,足总怎么可能说服他们?

  于是又有人鼓吹成立一个转会清算委员会,也有人要求教练协会制订新的规章制度,来约束主教练在转会交易中潜在的黑箱操作,可是在英格兰足球这个相对封闭的社会圈子里,不借助来自非足球圈的社会力量的干预,类似的调查和约束机构即便成立,也不可能发挥出激浊扬清的作用。

  像小戴恩、小阿勒代斯和小雷德克纳普这种,算是比较低调的“儿子经纪人”,不过也有不信邪、完全不理会圈内操作规范的人,杰森·弗格森便是一个代表人物。泰比事件之后,他不但没有学会收敛,反而继续利用自己父亲的关系来为自己掘金。

  2001年秋天,又一桩值得分析的转会出现了,故事背景仍然是曼联,弗格森“父子兵”的形象再度出现,故事的主角是曼联主力后卫荷兰人斯塔姆。

  曼联在1999年夺取“三冠王”时,斯塔姆是后防中坚,可是在2001-2002赛季刚开始不久,斯塔姆突然被转会到意甲俱乐部拉齐奥。曼联的防线并不稳固,送走他们最好的中卫,给曼联俱乐部的前程带来了一个巨大的问号。

  人人都知道斯塔姆突然被老弗格森抛弃,是与斯塔姆当年夏天在自传中对弗格森言辞不敬直接相关的,可他离开曼联的经历却是不为人知的。

  此时的小弗格森已经离开了L’ATTITUDE,摇身一变成为了另一间经纪公司ELITE(精英)的董事,这间公司的董事还包括大卫·加德纳,又一个前曼联青年队队员,以及弗朗西斯·马丁。马丁是三位老板中真正持有国际足联经纪人执照者。斯塔姆的突然转会,仍然和小弗格森大有关系。

  马丁最早联系拉齐奥,商量斯塔姆转会事宜,而此刻连曼联董事会都不知道弗格森想除掉斯塔姆,当时博比·查尔顿曾经接受过天空电视台采访,确认曼联没有出售斯塔姆的打算。可是就在弗格森通知董事会将出售斯塔姆不到六个小时,曼联董事会还没来得及考虑如何出售斯塔姆,拉齐奥方面就已经召开新闻发布会,宣布了斯塔姆的加盟。查尔顿对此极为恼怒,指责弗格森完全不把董事会放在眼里,双方矛盾一直延续到今天。

  如果弗格森提前通知董事会,并且证明是由ELITE经纪公司来操作此事,以他的影响力,董事会不会拒绝他的提议。问题出在弗格森先斩后奏,而在他通知董事会的前一周,马丁3次飞往罗马和拉齐奥谈判,小弗格森的关键作用由此可见。

  斯塔姆并不是ELITE公司的签约球员,他的英国经纪人迈克尔·威廉姆斯对斯塔姆的转会也感到十分吃惊,“前1分钟他还是球队主力球员,1分钟后他就被卖到意大利去了。斯塔姆当时十分沮丧,我对整个运作过程毫不知情,斯塔姆后来跟我说,弗格森就像处理一堆烂肉一样,把他丢到意大利去了。在这当中,杰森·弗格森起到了关键作用,他的运作比任何公开的信息都要快上一周。”

  抢先一步得到信息,是经纪人之间竞争的关键所在,像迈克尔·威廉姆斯在类似事件上,就完全无法和小弗格森竞争,所以威廉姆斯会酸溜溜地说道:“要是你提前知道哪个球员将被卖掉,那么即便你不参加这桩交易,这条消息都能让你赚很多钱。倘若我现在就知道弗格森将卖掉斯科尔斯,那会有很多人支付我一笔巨款来买这条消息。斯塔姆事件之后,弗格森父子都不再谈此事,所以这桩交易的真正内幕,只有上帝才能知道。”

  小弗格森操作的下一桩类似交易,是2002年夏天里奥·费迪南德以2900万英镑的身价加盟曼联,小弗格森也没有直接参加交易,可他帮助以色列大鳄经纪人扎哈维完成了此事。更有趣的是,在小弗格森介入费迪南德交易的同时,还有一个“儿子交易人”在帮扎哈维干活,那就是小雷德克纳普。

  费迪南德成名于西汉姆联,其时老雷德克纳普正是西汉姆联的主教练,队中以色列中场贝尔科维奇的经纪人就是扎哈维。费迪南德很快就和扎哈维签了代理合同,小雷德克纳普从那时开始就一直是扎哈维的助手,此后有11桩西汉姆联转入转出的球员交易,跟扎哈维直接相关,费迪南德在2001年以1800万英镑的天价转会利兹联时,代表扎哈维参加所有谈判的,就是这个左脚微瘸的小雷德克纳普。

  经纪人的工作,简单概括,就是在任何交易中帮他服务的球员得到最好的合同、赚到最多的钱,这样他自己才能抽取最高金额的佣金。主教练父亲和经纪人儿子交易时,不论哪一方占了便宜,最终都是同一个家族获利,这种交易方式,吃亏的永远是足球俱乐部和赤诚支持他们的球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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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V.1]初来乍到

19#
 楼主| 发表于 2008-10-21 22:55:18 | 只看该作者
(19)经纪人斯特莱福德

    如果职业足球俱乐部的主教练,在足球经纪人的公司里拥有股份,并且在买卖球员时直接和这些经纪人交易,这种做法是否合适?如果和主教练们打交道的经纪人,恰好是他们的亲戚,甚至就是他们的儿子,这种情形是否合理?每个赛季都有数以千万英镑计的转会费在市场上流转,职业球员,尤其是英超,每个赛季得到的工资更是天文数字,球迷能否肯定,他们代代相传支持的俱乐部,在球员交易上做出的决定,是符合球迷利益的?

   走进一个典型的职业足球经纪人的生活中去,一幕又一幕奇怪的现象将在我们眼前展开。

  走进PROACTIVE体育集团上市公司的总部,迎面大堂就是一座施梅切尔的腊像,是这个丹麦门神在伦敦图多尔夫人腊像馆里那尊腊像的翻版。这可能是一个奇怪的欢迎仪式,不过施梅切尔正是PROACTIVE发家历史上的重要球员之一,这个足球经纪公司,是经纪人保罗·斯特莱福德1987年在他曼彻斯特城北公寓的地下室里起步的。在他2003年夏天退役之前,施梅切尔是斯特莱福德旗下260名签约球员中的一员。

  现在的PROACTIVE公司,总部在曼彻斯特西南的WILMSLOW,这里也属于著名的CHESHIRE地区,正是大牌如贝克汉姆、基恩、欧文、阿内尔卡、内维尔兄弟等球星的居住区。施梅切尔之外,斯特莱福德控制的知名球员还包括鲁尼、安迪·科尔、雷纳、维尔考克斯等等,而他只是全英国170个职业足球经纪人中的一员;西班牙是欧洲足球经纪人第二多的国家,但总数不到八十人。170个足球经纪人在国际足球市场上兴风作浪,他们和职业足球九十年代的黄金岁月一同成长。

  在2001-2002赛季,英超的转会费开支总数约为5.62亿英镑,英超球员的工资总额在7.43亿英镑左右。斯特莱福德这样的经纪人,在职业足球圈里找到了金矿,因此他对自己的成就无比骄傲:“我们是一个体育营销公司,不过在我们的业务范围中,足球肯定是最性感的组成部分。”

  2001年5月,PROACTIVE在伦敦上市,股东包括前曼联球员奥尔森和莫兰,当时的伦敦股市分析报告显示,像PROACTIVE这样的足球经纪公司,很快就能取代上市足球俱乐部在股市上的地位,成为“体育新经济的投资方向”,原因是足球经纪公司的客户——球员的工资在日夜暴涨。斯特莱福德对此感觉十分自然:“这是市场决定的,英国在职业体育经纪和营销上,有着全球领先的地位,职业体育经纪公司上市,最早也是出现在英国。现在股市上有5家类似的上市公司。上市本身对提高我们的知名度也有着极大的帮助,在筹办上市过程中,我们印刷了45000份宣传手册,不仅足球圈内尽人皆知,圈外人,只要对股市感兴趣的,没有人不知道我们的发展。”

  知道PROACTIVE上市的人的确很多,不过到对外公开的英国政府工商部门查一下这家公司的股东名录,你会看见许多熟悉的足球教练的姓名。

  斯特莱福德从来不承认,那么多足球教练是他公司的股东,会对他的经纪业务有多少帮助,他强词夺理地声辩道:“我不可能认识每一个股东,公司股票交易频率特别快,谁会跟踪这些每天都在变的股东名录。”

  可是随便扫扫这份名录,你就能发现一些耳熟能详的名字:

  博比·罗布森,纽卡斯尔联队主教练,持10万股

  格莱姆·索内斯,布莱克本队主教练,持40万股

  马丁·奥尼尔,凯尔特人队主教练,持17.2万股

  约翰·格里高里,前阿斯顿维拉主教练,持6万股

  彼得·雷德,利兹联队主教练,持12.5万股

  克雷格·布朗,前苏格兰国家队主教练,持12万股

  史蒂夫·科佩尔,持4万股

  霍华德·威尔金森,前足总技术总监、前桑德兰主教练,持4.8万股

  凯文·基冈,前英格兰国家队主教练,曼城队主教练,20万股

  山姆·阿勒代斯,博尔顿主教练,8万股

  这是在2002年6月23日进行的统计,名单之外,基冈在曼城队教练组的两个手下,亚瑟·科克斯持4万股,德雷克·法萨克里1万股,埃弗顿俱乐部首席执行官迈克尔·唐福德也持有4万股。

  更难以理解的是,这些购买足球经纪公司股票的圈内人,都不愿意解释他们购买PROACTIVE股票的原因。当BBC2台做一个相关调查时,当时还担任桑德兰主教练的雷德回了一份传真,说他在2001年5月购买了12.5万股PROACTIVE股票,支出31250英镑,他在该公司所占股份只有0.01%,而且他这笔投资是亏本的,因为PROACTIVE股价在市场上并没有如人们预计中那样一路飙升。

  BBC2台的调查于2002年6月开始,6月底雷德卖掉了手中的股票,一周后,博尔顿主教练阿勒代斯把他的PROACTIVE股份也卖掉了,9月埃弗顿CEO唐福德把他的股份也卖掉,一周后PROACTIVE和埃弗顿天才少年鲁尼签约。不过在雷德持有该公司股份时,他以500万英镑的价格购买了同一公司的客户:美国中场克劳迪奥·雷纳。这是一个典型的“利益冲突”(CONFLICT OF INTEREST)事例,雷纳和PROACTIVE交易,令该公司获利,而他自己又是该公司的股东,在花桑德兰俱乐部钱的同时,也间接地让自己获利,这种经济操作在任何国家都是不被允许的。

  奥尼尔的回复更加特别,他的律师要求BBC不要把他的名字列上去,否则将采取“法律手段”。即便如此,直到今天,我们仍能在英国工商部门(COMPANY HOUSE)的官方网站上查出,奥尼尔仍持有该公司17.2万股。

  没有任何人指责这间公司有问题,或者说在该公司持股的教练、俱乐部经理和斯特莱福德本人有多少非法操作,除了雷德、阿勒代斯和唐福德,其他足球圈内人今天仍然持有这些股份。

  足球经纪人由时代催生,是职业足球发展的必然产物,英国如此,职业足球尚处于起步期的中国也是如此。自从1961年英国政府正式取消对职业球员的限薪制后,职业足球进入了第一个蓬勃发展的时代,真正意义上的职业明星开始出现,职业足球经纪人便是明星的伴生物。每个职业球员享受的物质待遇和公众待遇,都较以往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乔治·贝斯特算是职业足球历史第一个摇滚巨星般的球星,这些明星需要有人为他们提供法律、经济和舆论上的帮助,为他们理财,帮助他们处理法律纠纷,协助他们对付媒体和其他公共关系。足球明星越来越有钱,经纪人自然也会越来越富有。

  明星的经纪人,有着一枚硬币的两面性。一面是“10%先生”,因为大多数经纪人都会从球员的转会交易中抽走10%作为报酬,然后再从球员工资中抽走5%,这是国际足联允许的范畴。许多人都因为这些看似轻易的10%和5%,从而指责经纪人是“吸血鬼”,事实上,在硬币的另一面,经纪人为职业球员们提供了周密的服务,大到转会和续约谈判,小到生活细节,他们的确能帮职业球员们赚到更多钱。职业足球经纪人并不是生活在一个真空世界里,不能提供这些服务,他们将无法存在,而职业球员根本离不开这些服务。

  在金钱疯狂涌进足球世界过程中,足球经纪人又不断出现另外一种两面性:合理操作的一面和桌下操作的一面。在保罗·斯特莱福德和PROACTIVE公司,各种不同性质的“利益冲突”不断出现,而这从理论上看,是职业足球不能容忍的。

  该公司的大股东之一,布莱克本主教练索内斯,在公司上市时,以25便士每股的价格买下了40万股。2001年圣诞节后,濒临降级的布莱克本缺少前锋,索内斯以800万英镑从曼联买来安迪·科尔——斯特莱福德的客户。国际足联规定,经纪人原则上只能从各种交易中拿走5%,按照这条原则,斯特莱福德和他的股东索内斯,从科尔交易中得到了40万英镑的收益!有多少布莱克本球迷能知道这桩交易的背景?

  斯特莱福德对这桩交易自然是极力地辩解,他认为即便球迷知道交易的内幕,也不会太感兴趣。“我认为对布莱克本球迷来说,最重要的是安迪·科尔加盟后在20场比赛里打进了13个球,布莱克本不但保级成功,而且排名第十,在联赛杯决赛中正是科尔打进了惟一进球,布莱克本才进入了欧洲赛场。球迷会告诉你他们真正关心的是什么。”

  在BBC2台调查此事原委时,已经极大地激怒了斯特莱福德,他进一步表白了自己的立场:“我不知道为什么有人会对这个话题感兴趣。索内斯是我们公司股东之一,这是一件公开的事情,PROACTIVE有很多股东,你们为什么要抓住他不放?……这桩转会,只是建立在布莱克本需要一个射手,而科尔能够射门得分,如此简单。每一个布莱克本球迷都会告诉你这一点,教练们也会告诉你这一点,购买科尔没有任何其他原因。”

  调查并没有暗示斯特莱福德和索内斯的交易有什么黑幕,斯特莱福德如此激烈的回应,反而让人产生了怀疑。索内斯是一个合法的大股东,只是绝大部分球迷根本不知道他和PROACTIVE的关系,在英国工商管理部门的档案里,即便对公众公开,你也得很费一番功夫才能查到索内斯的持股记录。

  教练持有经纪公司股份,球迷难道一点都不关心?全英球迷协会主席克拉克博士完全不赞同斯特莱福德的观点。“球迷对俱乐部的经营情况非常感兴趣,绝大部分球迷对俱乐部的热爱是真挚的,不含任何杂念的,他们一辈子都支持同一个俱乐部,甚至祖祖辈辈都是支持同一个俱乐部,这个俱乐部已经成为了他们生命的重要组成部分,他们怎么可能不对俱乐部的内部动向感兴趣?他们只希望所有的交易是以球迷利益、以俱乐部利益为最高利益操作的,而不是变成了某些人牟取私利的途径。”

  在2002-2003赛季的揭幕战上,布莱克本迎战彼得·雷德执教的桑德兰,这是两个PROACTIVE股东之间的战争,而此时公司股票单价已经跌倒了7.5便士。正如斯特莱福德指出的,索内斯最初投入的10万英镑如今在股市上只价值3万英镑,索内斯不可能从投资该公司股票上赚到了任何钱。可是这种说法并不能证明索内斯和PROACTIVE之间的关系在经济上就是亏损的,因为索内斯和其他主教练们投资这个经纪公司,目的都是为了赚钱。

  索内斯本人完全在回避这个PROACTIVE话题,布莱克本俱乐部拿出的官方回答是:“索内斯在这家公司持有一定股份,当时我们清楚在购买安迪·科尔的交易中不存在任何程度的利益冲突。”

  另一个PROACTIVE的客户,也被另一个持有该公司股份的主教练购买,此人正是PROACTIVE大堂里有着腊像的施梅切尔。2002-2003赛季开始前,曼城主教练基冈签下了和阿斯顿维拉俱乐部解约的施梅切尔,基冈在该公司持有20万股股份。斯特莱福德的回答同样是气冲冲的:“如果球迷对主教练引进的人才不满意,他们才可能产生其他想法。施梅切尔是一个世界闻名的一流门将,他在职业足球界赢得了一切,国际足联和欧足联都知道这是什么样水平的门将。所以曼城队作为升班马购买这样级别的门将,是完全合情合理的。这里面没有半点不可告人的内幕。”

  斯特莱福德不能容忍人们对他的怀疑,于是他接着说:“施梅切尔已经是自由球员,所以曼城和他签约时,不用支付一便士的转会费,所以这里头没有什么金钱纠葛。”斯特莱福德没有解释,施梅切尔加盟曼城后,周薪有3万英镑,而作为他的经纪人,斯特莱福德能从施梅切尔的工资里拿走5%,这就是PROACTIVE的盈利。倘若基冈不和施梅切尔签约,施梅切尔自然不会就此失业,可巧合的是,跟施梅切尔签约的人正好是PROACTIVE的股东。这是又一桩“公司内部交易”。

  斯特莱福德的强烈反应还没有完,他仍在喋喋不休地说明PROACTIVE的内部构造:“施梅切尔和公司另外262个签约球员一样,我们为他提供的合同签署服务,和对其他球员提供的服务是一致的。我的工作经验告诉我,俱乐部购买球员的最主要原因,就是这些球员在球场上的能力和表现,除非他们具备这种能力,否则他们也会失业。”

  许多同行经纪人都知道PROACTIVE的操作模式,只是谁都不愿意发表自己的看法。2002年秋天,因为施梅切尔的转会问题,丹麦足协意识到了潜在的“利益冲突”,知会了英格兰足总,结果英格兰足总拒绝调查此事,后来丹麦足协将问题转交给欧足联,在欧足联压力下,英格兰足总才勉强表态。在一份书面声明中,英格兰足总表示道:“在该公司运行过程中,持股者和公司方的操作没有什么违法行为。我们对所有足球经纪公司都提出了要求,他们必须增加所有业务操作的透明度,任何利益冲突都是不能容许的。操作的透明度是维持行业纪律的关键,这将被俱乐部、俱乐部主席和股东们监督……我们将遵从国际足联和欧足联的相关条例,继续坚持以上观点。”

  英足总的陈述,从一开始就显示他们对斯特莱福德的维护,这又一次证明了英格兰足球圈子的排外性:任何矛盾,都只能在圈子内部解决,家丑不可外扬,尤其是受到外来压力时,他们首先要维护自己的面子。

  可是足总没想到,这份书面声明也会惹怒很多人,因为文中提到对“透明度”进行监督的,是俱乐部、主席和股东们,全英球迷协会主席克拉克博士就非常不满:“我对这份声明感到震惊!难道球迷就不应该监督一些转会操作,球迷就不能知晓内情吗?我认为球迷对这些操作是最有权力知道的,我们老是说球迷是俱乐部感情上的股东,我认为足总只理会那些经济利益上的股东,这是对球迷的一种侮辱!”

  球迷作为受众,对职业足球这个产品的感情,是其他行业无法相比的。正因为球迷对自己支持的俱乐部投入了极大的感情,因此俱乐部出现含有利益冲突的非法操作时,球迷首先在感情上就无法接受。其他行业里也存在着类似的利益冲突,可是实际操作中不会像职业足球这样引发社会公众的注意。职业足球之所以能成功,最主要的原因就是球迷的热情,这种俱乐部和球迷的关系,让各种足球商业机会出现,如果俱乐部或者主教练们在一些商业操作中为了私利铤而走险,球迷是受伤害最大、反应最激烈的团体。

  在九十年代末期,英足总已经逐步意识到了圈子里的违法行为,担心英格兰足球会被赌博集团和一些行贿受贿行为所败坏,于是聘请前伦敦大都会警察总署的副督察约翰·史密斯爵士担任足总特别调查员,这几年,史密斯爵士一直冷静地观察着英格兰足球的各种内幕。

  谈到斯特莱福德争议时,史密斯爵士说道:“我对此感到十分惊讶,一个教练在一个足球经纪公司拥有股份,这是完全不应该发生的事情。职业足球的游戏规则必须更加透明,我们才不会时刻被各种丑闻和猜疑包围,我认为英格兰足球如果不首先确立起监督、透明和查核体制,很多矛盾都无法解决。许多其他行业都是因为拥有了这种体制,才能取信于人。职业足球还需要发展得更加受欢迎,那么它就得让人们看到内部的操作规范。如果有人为了自身利益,牺牲了俱乐部和球迷的利益,这些人是应该被踢出足球圈的,不管他们名声多大。”

  倘若足球仍然是由圈子里的人来操控,透明度和公信度将只是谎言。近两个世纪的足球发展,让英格兰足球圈子十分封闭保守,保守秘密似乎是圈子中人必须遵守的游戏规则,在这种体制之下,透明度完全不可能达到更高水准。

  绝大部分英超俱乐部的转会交易,都是在交易已完成之后才通告社会各界的,绝大部分人只能从一点零星的报道里去窥探其中的奥妙。这种缺乏透明度、信息公开不够的现状,也催生了一些新矛盾,即便是对一桩交易的回顾中,人们也无法知道有哪些人参与了这桩交易,交易的利润是如何分配的。怀疑和猜测,将斯特莱福德式的问题提升到了一个新高度。

  斯特莱福德本人对这种透明度是强烈排斥的。他不敢反驳这个行业需要更大透明度,只是落实到自己的具体交易时,他认为如果公开过多信息,他就将失去大部分商业机会。“你以为我们是怎样得到发展机会的?”这个经纪人恶狠狠地说道,“到《太阳报》上去打广告?不,不,我们靠的就是人际关系。我能给阿历克斯·弗格森直接通电话,其他人能做到这一点吗?假如我要把劳尔转给曼联,合同还没有签,我就把相关内容都告诉足总或者媒体,这桩交易还能成吗?肯定有人会要抬价或者压价。我们必须保守商业机密。”

  用商业机密来抵挡透明度,是一个十分到位的理由,因此史密斯爵士要求英格兰足总成立一个转会调查委员会,将所有英格兰职业足球俱乐部的转会交易存档,所有俱乐部和球员的交易都要通过英足总的审核,然而英足总对这个1999年的建议至今毫无举措。前足总首席执行官克罗泽尔认为这个提议“意义很好”,可是操作起来难度太大,而且有“对俱乐部经营进行行政性干预的嫌疑”。

  在这个世界足球转会市场上最大的买方市场上,没有哪桩转会交易是在足总严密监督下进行的,各种转会交易的内幕丑闻不断曝光,英国媒体也对这种相关事例高度关注,极尽能事地制造和传播各种消息,球迷对俱乐部许多交易越来越不满,然而到头来斯特莱福德式的经纪人越来越多。

  在2002年6月的上海国际足球博览会上,有心人会发现斯特莱福德的身影,他当时来到了中国,陪同纽卡斯尔联队主教练博比·罗布森爵士——这也是他公司的股东,纽卡斯尔联队俱乐部主席弗莱迪·谢泼德——同样是他公司的股东。

  斯特莱福德这次中国之行,是协助纽卡斯尔联队和大连实德俱乐部建立起友好俱乐部的关系,一起在中国大陆、澳大利亚和香港开辟足球市场。这件事情本身对中国足球、英格兰足球都有着十足的好处,只是双方协议签署之后,一年多来并没有什么实际性的操作。

  从这样一件小事上就能看到斯特莱福德的影响,他不仅是一个倒卖球员的经纪人,他和各俱乐部的关系已经相当深入,连纽卡斯尔联队这种海外开疆拓土的行动,都要把斯特莱福德加上。更令人玩味的是,斯特莱福德中国之行的助手,就是弗莱迪·谢泼德主席的儿子肯尼·谢泼德,小谢泼德是PROACTIVE公司的正式雇员。据一位英国足球圈内人透露,操作纽卡斯尔和大连联姻一事成功后,小谢泼德从中赚了75,000英镑,这笔钱是谁出的,谁也不知道,英格兰足球还没有这么高的透明度,中国足球更没有。

  按照中国人的思维观念,如果你手下的雇员,其父就是某个俱乐部的主席,那要和这个俱乐部打交道还不是轻而易举之事。或许英国人对“走后门”的说法,理解能力没有中国人这么强,可英国人曾经控制这个世界超过两百年,此刻国际社会上的许多法规、贸易规范甚至行为规范,都有着深重的英国烙印,中国人古老相传的人际关系游戏,狡猾的英国人玩起来不会比我们差。

  斯特莱福德的庞大触角就是这样蔓延着,在欧洲大陆的8个国家,他都有了自己的办公室和商务代表,在南美、亚洲和非洲,他也都有自己的合作伙伴。先拉拢人际关系,甚至让对方成为自己公司的股东,大家形成利益共同体后,还有什么不好做的生意?要赚多少钱,也许只需要双方喝杯小酒猜猜拳就行了。

  从他开始推销吸尘器开始,斯特莱福德就有着出人头地的愿望,他能以一个地下室为基础,在16年前开立足球经纪公司,并且最终做成上市企业,其个人努力让人敬佩。不过好运并不会永远伴随他,他这种将交易对手揽入自己阵营的做法,也会有玩不下去的一天。

  2003年5月8日清晨,斯特莱福德正准备离家前往公司,忽然听到车库里一声枪响,惊慌失措之后,发现车库大门上有个枪眼。两天后他收到一份恐怖信,要求他“离鲁尼远点”。斯特莱福德正是利用他跟埃弗顿高层的关系,得到了成为天才少年鲁尼经纪人的机会。2002年9月,斯特莱福德正式和鲁尼签约,10月就代表鲁尼和埃弗顿谈判这个少年的第一份职业合同,结果因为斯特莱福德的讨价还价,主教练莫耶斯两次终止谈判,鲁尼和埃弗顿拖延了两个月才签约,当时引起了埃弗顿球迷的极大的不安。最后斯特莱福德为鲁尼争取到了4年平均周薪2万英镑的合同,从鲁尼未来400万英镑的薪水收入中斯特拉福德不需要任何其他劳动,就能轻松获取至少20万英镑的收入。鲁尼的其他广告收入,斯特莱福德的收入分成比例还将更高。

  威胁斯特莱福德的,据说是伦敦的黑社会,因为鲁尼已经成为了一块“肥肉”,斯特莱福德利用埃弗顿首席执行官唐福德曾经是PROACTIVE股东的关系,得到了这棵摇钱树,眼红的人有些看不下去。一出黑吃黑的好戏正在上演。

  在伦敦股市上,PROACTIVE并没有像斯特拉福德想象中那样成为最好的“体育经纪上市公司”,股价一跌再跌,和足球俱乐部一样成为了垃圾股。各种关于PROACTIVE违规操作的报道纷纷出现,媒体和舆论的攻击,加上这次黑社会威胁,让斯特莱福德有不堪重负之感,即便那些主教练们还没有从他的公司撤股,不过从圈内人的眼光看,这些主教练们也是骑虎难下:既对自己和斯特莱福德关系被曝光感到尴尬不已,恨不得像雷德那样早点抽身而走,又因为PROACTIVE的股票缩水太大,现在兑现股票,经济损失不小,而无法说放手就放手。

  斯特莱福德本来做了一个很精巧的套,将这些交易对手一个一个套了进来,他没有想到职业足球在经历了泡沫经济之后,会这样迅速地回到现实生活中来,他更没有想到媒体和公众会这样迅疾地抓住他的弱点。

  2003年7月,斯特莱福德宣布将放弃对PROACTIVE的控股权,从出售和转让该公司股票的步骤中,逐渐淡出这个一度是“全世界最佳足球经纪公司”。他将怎样离去,至今仍没有结论,他离去之后,这些被他套在套子里的主教练们会怎样脱身,现在仍然是一个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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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V.1]初来乍到

20#
 楼主| 发表于 2008-10-21 22:55:39 | 只看该作者
(20)老板的圆桌会议

   每隔3个月,在伦敦海德公园旁边的兰德马克酒店,会有20个衣冠楚楚的绅士出现。他们会按照习惯的秩序走上8楼的一间会议室,在里面呆上3个小时,然后再一个个离去。

 这就是英超20个俱乐部的老板或俱乐部主席联席会议。每年这20个绅士当中都会更换三人——总会有3个俱乐部降级的,但构成出席的人员大体上不会变。组织这个会议的人是英超联赛委员会的主席理查德·斯卡德莫尔,他在1999年10月上任,每年能从这个职位上得到653,495英镑的报酬。圆桌会议偶尔也会请来英格兰足总的主席或者首席执行官,不过他们在这个会议上是没有什么话语权的。即便斯卡德莫尔,大部分时间也只是个看客,心不在焉地看着这些老板们背后藏着的那把匕首。

  为了显示英超内部的公平公正,坐席序号按照俱乐部名称的字母排列。不过在这个圆桌会议上,民主还比不上一个烟灰缸。有5个人在这张桌子上是最活跃的:利物浦主席里克·巴里,他曾经是英超联赛委员会第一任主席;曼联首席执行官彼得·坎尼恩,自从爱德华兹退居幕后,这个营销专家成了曼联的公众代表;阿森纳副主席大卫·戴恩,一个职业足球市场化的先行者,他让“枪手”再度成为了足球巨人;切尔西老板肯·贝茨,一个雄心勃勃、语言粗痞的野心家;第5个人曾经是利兹联主席彼得·里兹代尔,不过他已经在2003年4月灰溜溜地离职,伦敦经济教授麦肯齐坐在里兹代尔坐过的位置上。

  这是英超过去3年的“五巨头”,至今仍然是英超最活跃的5个俱乐部。纽卡斯尔联队成绩不俗,可老板霍尔和主席谢泼德都只是两个北英格兰土著,在伦敦他们说不上话。英超的经营和利益,往往操控在这“五巨头”手中,他们彼此激烈厮杀,同时又绞尽脑汁想从另外15个俱乐部中榨取更大利益。由于过去5年,这“五巨头”是联赛锦标最有力的竞争者,“五巨头”的开支也让他们的15个同伴相形见绌,“五巨头”的一举一动,都是各种小报争相追逐的目标。

  里兹代尔身为控股主席,每年还能从利兹联得到65万英镑年薪,坎尼恩的收入是56万英镑,戴恩50万英镑,巴里45万英镑。没有人知道贝茨每年能从切尔西得到多少钱,不过他一夜之间把巨大的切尔西村转卖给俄国人阿布拉莫维奇,要按年平均收入算的话,其他4个人都没法和他比。

  “五巨头”始终是英超焦点所在,他们的名望早就超越了各自俱乐部所涵盖的范围,甚至超出了他们自身财富能带来的影响力。这就是职业足球的魅力所在,一旦你能成为一个英超俱乐部的老板,整个足球世界都会用它独特的方式来注视你,所以很多人都认为阿布拉莫维奇在斯坦福桥的疯狂行为,就是为了赢得这种注意。

  这5个人把持着英超游戏规则,他们每次开会都在讨论如何赚到更多钱、如何制造出更具轰动效应的球星,同时他们也对自己的名声和财富极其敏感,只要能从相互攻中牟取好处,他们会毫无顾忌地把匕首从背后拔出来,狠狠地插到对手心脏上?/P>

  只要贝茨还没有彻底离开切尔西,没放弃他仍然拥有的切尔西主席头衔,他和戴恩的战争就不会完。

  贝茨留着一圈白胡子,他将切尔西从默默无闻中带了出来,巨大的切尔西村一度是英格兰足总向所有职业俱乐部推荐的经营蓝本。贝茨相信他的俱乐部能永远不朽,尽管同桌的人没有谁相信他,尤其是他言辞的恶毒,他行为的蛮横,让他得不到任何人的信任。尽管贝茨经常能想出一些新点子,也能得到人们的赞扬,但这头“秃鹫”的本性大家都清楚。

  有一次在圆桌会议上,坎尼恩在极力鼓吹他的“欧洲超级联赛”概念,目的就是为了曼联这种顶级豪门赢得最大的经营利益,贝茨直接了当地对坎尼恩说:“嘿,彼得,你为什么不洒泡尿照照自己,然后给我滚出去!”贝茨的攻击赢得了中小俱乐部的认同,可戴恩知道,贝茨反对“欧洲超级联赛”的真实原因在于切尔西没有足够的实力和顶级豪门玩这个“超级联赛”。

  戴恩和贝茨的争斗,一直是圆桌会议的特色,也是让旁观者不断发笑的引子。不论戴恩说什么,贝茨必将进行驳斥和讥嘲,贝茨有一次走出兰德马克酒店时,指着走在前面的戴恩对《每日镜报》的狗仔队说:“这就是那个影响力太大的恶棍!”

  和贝茨相比,戴恩能得到更多尊重,当然也会招来很多疑心。在这个老板圆桌会上,即便戴恩不是阿森纳真正的控股老板,他的儒雅言辞,和他的雄心和直白,都是十分另类的。他对阿森纳的热爱,不亚于他的个人野心,没有人怀疑戴恩的理想就是有朝一日成为英格兰足总主席。

  戴恩可能是这张圆桌上工作最努力的人,有人认为正是因为他个人财力不足,他才努力在足球经营上下功夫,也有人认为戴恩和阿森纳其他股东关系紧张,逼迫他在其他的领域创造成绩。有两次贝茨成功地在圆桌会议上击倒了戴恩:第一次是贝茨刚坐上圆桌时,那是在1991年,英超还处于孕育期,戴恩想让英超联赛委员会接受独立电视台的电视转播合同,而不是开价更高的天空电视台转播合同,当时戴恩已经和曼联、利物浦和埃弗顿形成同盟,可是贝茨联合前热刺老板阿兰·舒格,说服英超联赛委员会接受了默多克的天空电视台;第二次是在1997年,戴恩秘密地和政府代表谈判,想让阿森纳俱乐部买下即将翻修的温布利大球场作为新主场,可是其他的阿森纳股东把消息泄漏给了贝茨,贝茨在圆桌会议上怒斥戴恩,英格兰足总当然也不能容忍戴恩这种行为,温布利的改建重归足总,贝茨成了第一任改建工程的管理者。

  戴恩也不是好惹的主。贝茨想通过打倒伦敦最大俱乐部的方式,来建立起切尔西的威望,戴恩也用他的方式进行还击。他查出了贝茨在球员交易中支付非法费用的事实,1995年贝茨被处以10万英镑的罚款,更被英格兰媒体轰炸得焦头烂额。两个人的仇恨永远无法消除,但他们未必是永远的敌人。

  只要贝茨和戴恩之间发生争斗,心情最好的人就是里兹代尔。他从1997年开始担任利兹联主席,起初十分低调,努力去获得所有人的好感,尤其是狂躁的埃兰路球迷。然而里兹代尔的这些外交手腕并没有什么实效。2001年8月赛季开始时,切尔西做客利兹联,主力前锋是被里兹代尔卖掉的荷兰人哈塞尔巴因克。里兹代尔赛前走上球场,想要和哈塞尔巴因克握手示好,想给球迷们留下个好印象,没想到荷兰人一点面子都不给:“你他*的给我滚开,骗子!”

  里兹代尔也是个雄心勃勃的人,因此他会借贷6000万英镑的风险投资基金来购买球员,可是俱乐部的经济压力,以及球员层出不穷的场外丑闻,让里兹代尔的日子过得一直不轻松,他私下里说过的一句自高自大的话被《太阳报》捅出来后,更让他成为了圆桌会议上的一个笑柄:在2000年,醉酒的里兹代尔说道:“我不知道自己应该参加英格兰足总主席的竞选,还是参加下议院的竞选。”——这绝不是一个真正低调的人。

  里兹代尔支持贝茨,尤其是贝茨所鼓吹的英格兰足总主导温布利大球场改造计划,这让他也得到了英格兰足总的信任。英格兰足总本是英格兰足球事业的惟一管理机构,但是自从英超出现后,英足总对20个顶级俱乐部丧失了控制力,尽管如此,英足总主席这个位子仍然是野心家们所向往的。

  不论彼此仇恨多深,在公众面前,贝茨、戴恩和里兹代尔总要摆出一副诚挚合作的样子,来维护他们的共同利益:职业足球事务在职业足球圈内解决,不容外人插手。在九十年代各种职业足球丑闻频频爆光之时,例如格罗贝拉丑闻、维纳布尔斯丑闻、克劳福收受转会回扣丑闻和雷德克纳普收受转会回扣德丑闻,社会公众对职业足球圈子的黑幕越来越敏感,要求“清除足球黑金”的呼声越来越强烈,连新上任的工党政府也将“重新管理足球”作为拉选票的口号之一。但贝茨、戴恩和里兹代尔知道,这个圈子是不能让外人进入的,否则他们的利益体系将彻底崩溃。

  他们知道利物浦主席里克·巴里是一个可以争取的盟友。巴里担任过英超联赛委员会主席,对于圈子内的相互攻击和相互合作十分清楚。尽管他的劣迹不多,也不是十分活跃,但巴里也倾向于维护这个古老圈子的稳定性。惟一让大家都讨厌的,是曼联这两年冒出来的首席执行官坎尼恩。爱德华兹退居幕后,坎尼恩成了在各种场合代表“曼联上市公司”利益的人,他在英格兰职业足球圈子里混的时间还不够长,处处都显露着他职业经理人的特色。贝茨经常会对着他轻蔑一哼:“朋友,你还不懂我们的游戏规则。”

  坎尼恩参加圆桌会议的时间只有2年,每次开会他都觉得不太舒服,不仅因为其他“五巨头”成员的鄙视,更因为坐在圆桌对面道格·艾利斯那张老脸。坎尼恩开会时一走神就会想,艾利斯这种老古董配得上这个圆桌会议吗?

  阿斯顿维拉的老板坐在戴恩和贝茨之间,这个八旬老者绝不适合英超的活力形象。“我是一个失望的球迷,最终不得不买下自己钟爱的俱乐部。”艾利斯曾经这样叙述他成为阿斯顿维拉老板的原因。“致命”(DEADLY)这个外号的出现,是因为从来没有哪个阿斯顿维拉主教练在艾利斯手下执教时间超过三年的。对主教练来说,艾利斯是个冷血无情的杀手。

  维拉也是一个古老的俱乐部,1874年成立,那时候当地工人为了在冬天保持身体温度,选择了足球热身。维拉也曾经是英国足球一霸,还取得过欧洲冠军杯,但是在艾利斯治下二十余年,衰气日重。

  艾利斯本身是一个巨富,他涉足的行业达到19个,包括酒店、假日旅游、电讯、酒精饮料、建筑和地产评估等。他是一个很喜欢炫耀自己的财富的人,总爱坐着一辆火红的劳斯莱斯到维拉公园看球,车牌号码是AV1,AV就是阿斯顿维拉的缩写(ASTON VILLA),每次还要把车停在球场主入口前,叫4个保安照看着,盛气凌人。每个主场比赛日,都能看见艾利斯坐在主席包厢里,他只要一抬眼,就能看到对面看台上巨大的“道格·艾利斯看台”(THE DOUG ELLIS STAND)的字样,这是他自己为对面看台命名的,不过和别人解释时,“致命”艾利斯总要说:“他们坚持要用上我的名字。”似乎其他小董事对他的尊崇使他不得不接受这个荣誉。然而这么多年来,艾利斯的商业管理信条和贝茨一样:“最好的董事会就是一个人的董事会。”

  主场比赛日里最让艾利斯伤心的,就是他会看到替补席上几个慵懒的球员,或站或靠,每个球员的周薪都在2万英镑以上。“我的上帝啊!”艾利斯心里说道,想起来转入这几个替补,土耳其人阿尔帕伊、哥伦比亚人安赫尔时,花了他2000万英镑,俱乐部在2002年出现重大税前亏损。1998年,阿斯顿维拉还盈利2200万英镑,如今只有一连串的赤字在折磨着这个患有前列腺癌的老人。在艾利斯眼中,那些想依靠职业足球赚钱的人纯粹是傻瓜。“很多人都喜欢这样估算,”他说道,“一个主场比赛能吸引42000名观众,那么门票收入就会达到54万英镑,一个赛季下来,门票也能赚到上千万英镑,这些人都在做梦。要想维持这种局面,你的球队必须场场获胜。英超是个无底洞。”

  因此艾利斯说他的原则是“还不了的钱一定不能借”,他可以自己享受豪华的生活,但阿斯顿维拉的经营预算总是十分紧张,因此这支球队也老是半死不活的,和任何奖杯无缘,被伯明翰的球迷咒骂。“我才不管这些球迷的想法呢,”老头振振有辞,“他们只是我的顾客而已,我的首要任务是对所有股东负责。”他自己就是最大的股东。艾利斯在1982年用42万英镑买下了阿斯顿维拉47%的股份,然后在俱乐部1997年上市后仍保留了33%的股份。即便到2002年足球俱乐部股票大跳水时,艾利斯持有的阿斯顿维拉股票仍价值870万英镑。

  艾利斯特别讨厌圆桌上坐在他左侧的贝茨。“他太自大了,以为自己是永恒的,他的自恋让他忘乎所以。”其实两个人有过一段交往密切的时候,只是贝茨的粗鲁触怒了艾利斯。1995年,艾利斯邀请贝茨到他的游轮上去漫游地中海,结果第一天晚上贝茨就当着艾利斯的面,说这船上的厨子太糟糕。

  此后贝茨当然也不会喜欢艾利斯。“这个老鬼,”贝茨说起他眼睛都不抬,“他不能给联赛的未来带来任何东西,他身边没有一个懂行的人,这个大俱乐部被他弄成了一潭死水。”

  里克·巴里对所有这些明争暗斗比现在的英超联赛委员会主席斯卡德莫尔还要熟悉,从他在1991年入主这个委员会第一天开始,他就明白自己在跟一些什么样的人打交道。巴里是一个统计师,知道电视转播收入给英国足球带来的种种变化,知道金钱是怎样让其他19个老板变得更加狰狞可怕的。贪婪、自大和彼此敌视,让这个圆桌会议室变得乌烟瘴气。

  在他离开英超联赛委员会时,巴里和友人谈起过这间屋子,“恶梦一样的可怕,”他说道,“他们在不断地刺伤彼此,没有任何友谊和感情存在。有人甚至会搜集一大堆报纸剪纸拿给我,以此证明其他人的劣迹。一切都太黑暗了。”

  圆桌会议的黑暗,源起于1988年的英甲电视转播谈判,戴恩在那时扮演了极其重要的角色,通过不断拉拢盟友,挫败了天空电视台对英甲电视转播权的争取,将这一转播权转售给独立电视台。此后的电视转播权谈判成为了圆桌会议上的战争,独立电视台和天空电视台两大电视体系,利用各自的代表,在圆桌会议上斗来斗去,双方的矛盾不仅体现在电视转播上,任何一方提出的任何非电视提议,都会被反对派猛烈攻击。“我根本无法得到任何一个超过三分之二人同意的提议。”痛苦的巴里回忆道。

  有一次的争斗主题是英超是否接受卡林啤酒对联赛的冠名,由于议案是天空电视台派提出来的,戴恩等7个独立电视台派的人用各种莫名其妙的理由来反对这个冠名。突然间,来自纽卡斯尔的农民谢泼德跳了起来,“够了,”他鼓着红眼睛咆哮道,过去2个小时双方争辩过程中,他在不断地喝酒,“我他*的受够了,这简直就是个屠宰场,老子不陪你们玩了。”说完甩门而去。主席巴里还没有回过神来,就看见其他12个老板也闷闷地尾随谢泼德鱼贯而出。巴里这才回头看看戴恩、贝茨等剩下的7个老板,然后百无聊赖地说道:“我要宣布会议结束了,因为我们连投票的最低人数都没有达到。”

  巴里担任主席时的任务,和现在斯卡德莫尔是一样的,就是扮演一个和平使者,让多方关系达到平衡。天空电视台对英超的投入,从本质上改变了一切,大家都意识到在关键时刻只有团结才能赚到更多钱。此后巴里用了一个月时间,走访了8家英超俱乐部,卡林啤酒的冠名权终于通过,但巴里已经无法忍受这个主席职务带来的压力。

  圆桌上坐着的人,虽然没有真正英国上流社会的显贵,但在各自俱乐部的所在地,都是数一数二的头面人物。可是除了“五巨头”和艾利斯这种老牌人物之外,敢随便开口说话的人不多,不是因为自己的俱乐部实力不够,就是自己在这个圈子里混迹时间不长,根本没有资历说话。

  那些一直安静的人,包括纽卡斯尔联队、埃弗顿、西汉姆联、谢菲尔德星期三和热刺。

  纽卡斯尔主席谢泼德大部分时间都在喝酒,他的纽卡斯尔口音经常被贝茨取笑,还不大敢还口;比尔·肯赖特是埃弗顿的主宰者,很多人都认为他是一个“很可爱的人”,但是到了伦敦这张圆桌旁,即便埃弗顿是英超出现之前的英格兰足球“五巨头”之一,肯赖特也没有话语权;他为董事和球员支付了太多愚蠢的薪金,埃弗顿每个赛季的目标就是保级,利物浦成绩再差,也不会被这个同城兄弟压倒;特里·布朗是西汉姆联的老主席了,在圆桌上他有说话的资历,但他不愿意开口,因为他很讨厌这种没完没了的闹剧,2003年夏天西汉姆联降级后,布朗算是从这张痛苦的圆桌彻底摆脱出来了。谢菲尔德星期三从英超消失比西汉姆联要早得多,不过他们的主席大卫·里查兹是少有的几个能在圆桌上得到大部分人尊敬的人,原因是谢菲尔德星期三实力太弱,对任何俱乐部都构不成威胁,同时里查兹手中根本没有俱乐部股份,私心也没有其他同行那么重。

  坐上这张圆桌,却是英格兰其他72个职业足球俱乐部梦寐以求的目标,也是一些商人和暴发户的奋斗方向。丹尼尔·利维就是一个为挤进这张圆桌用尽心力的人。这是一个精明的犹太商人,作为英格兰投资公司(ENIC的代表,利维当上了托特纳姆热刺俱乐部主席,从另一个犹太人阿兰·舒格手中接收了热刺的控股权,他坐在桌边就像个受惊的小孩,始终没能感觉到自己也是这个游戏的参与者。

  剩下的一些老板们,连保持沉默的地位都没有,得时不时忍受“巨头”们的轰炸。利维座位不远处,坐着另一个犹太人,南安普顿主席鲁珀特·劳伊。劳伊是一个十分低调务实的主席,他承认“圆桌会议就是一个杀戮场,也是一个黑箱操作和桌底交易的中心”,但是劳伊也不允许足球圈子之外的人对英超进行深度调查,“我们得尊重历史传统。”劳伊说。所以他绝大部分时间是在聆听巨头们的对话,脑子里始终在想如何利用这些巨头的争斗为南安普顿谋求最大利益。

  劳伊是贝茨和前热刺老板、犹太同胞舒格的蹂躏对象,他们对这个临近伦敦的小俱乐部很看不起,迫不得已;劳伊只能拉近跟戴恩的距离,因此南安普顿和阿森纳之间有了一种神秘的同盟关系。

  在劳伊对面,端坐着一个更不起眼的查尔顿老板,理查德·穆雷。过去10年,查尔顿在英超和英甲的天堂地狱间轮回,穆雷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投入的巨额资金70%化成了水,即便如此,在这张圆桌上他仍然没有开口的权力,甚至连反驳的资格都没有。“职业足球就是个慈善事业,”穆雷苦笑着说,“除非你是曼联、阿森纳和利物浦的老板,否则别指望在这个市场上赚钱。”穆雷说他10年来连贯参加圆桌会议的就是过去3年,因为这3个赛季查尔顿都保级成功了,即便如此,他也只能看着“巨头”们为各自最大利益进行的勾心斗角。英超遵循平均分配电视转播收入的原则,可“巨头”们拿走的钱,比这些中小俱乐部仍然要大得多。

  在公共场合,20个老板都会歌颂伟大的英格兰足球传统,对于职业足球近年来的变迁、经济对足球的冲击,表示出十足的忧虑。可是只要一坐上这张圆桌,他们的行为和暴发户没有区别,总是在想尽一切办法开辟新财源、将他们的球星包装成为又一个贝克汉姆式的摇钱树。大卫·戴恩之所以被许多同行猜忌,是因为他更直率地推行商业化足球经营模式。在1992年秋天的圆桌会议上,戴恩提出让所有英超球员的球衣上印上他们的名字,这样能更促进球衣的销售,舒格对他的讥嘲是:“球迷会看到一群贴着标签的大猩猩在跳舞。”然而当戴恩的提议成为职业足球新的赢利点时,舒格和贝茨都要夸耀,这个点子是他们最早提出的。

  圆桌上没有感情,只有金钱。老板们在九十年代不断把俱乐部推上伦敦股市时,并没有考虑俱乐部成为公共公司的潜在问题,他们在享受那种上市融住馏的数钱乐趣,谁知到2001年足球股票的大跳水,让许多俱乐部的股市价格远远低于其真实价值。他们在劝说银行和投资者时,也要极尽夸大之能事,反正只要圈到钱就行。于是通过一次又一次圆桌会议的策划,职业足球被渲染为“成熟、稳定的赚钱机器”,当投资者发现投资完全无法收回时,职业足球才进入一个恐慌年代。

  过去11年的英超圆桌会议,创造了一个又一个挥金如土的疯狂时段。1992年英格兰俱乐部只有19个外援,到1999年这个数字就突破了200人。在2001年夏天用来购买球员的1.5亿英镑中,有1.25亿英镑流到了海外市场。2002-2003赛季开始时,896名英超注册球员中有一半不是英国人,即便此时英国球员的平均工资要比外援低很多。主教练们到此时已经明白,没有哪个主教练是因为花钱太多而下台的,下台的原因就是成绩,所以大家都在不断说服老板多花钱去换成绩,即便大牌如弗格森者亦不能免俗。然而一旦这些问题被公众知晓时,职业足球界的回答却是:“我们的操作是干净的,我们没有罪。”然后通过种种缅怀过去的手法,来掩盖肮脏的现实。说谎已经成为了游戏规则的一个部分,谁敢出头揭穿谎言,谁就将被清理出局。

  工党政府在九十年代末考虑过介入职业足球管理,结果连英格兰足总这一关都没能过。布莱尔指派过两名亲信来调查职业足球界的各种黑幕,调查报告还没写完,这两个人就被委派了新的职务,因为他们知道一份真实的报告将埋葬现有的职业足球体制。迫于外界压力,英格兰足总也在1998年委派了一个有着经济调查背景的独立调查人,对英超和英甲俱乐部的一些问题操作进行调查,然而这个名叫迪恩的独立调查人不仅无法得到英超联赛委员会的支持,连在圆桌会议上旁听的资格没有。他走进任何一家英超俱乐部,都被当作一个敌人。独立调查人制度维持了4年,在2002年终止。迪恩说他掌握了一大批“令人震撼的材料”,可他的调查报告被英格兰足总封存,原因是英超联赛委员会指斥这份调查报告“严重失实”。

  圈子还是这个圈子,即便换成了英超联赛委员会的头衔,圆桌上的内容也变成了争权夺利与合力赚钱,可这个圈子是不能容外人涉足的。所有的问题,都会在圆桌上通过讨价还价的方式得到解决,因为圈子里有圈子自己的规则,法律也渗透不进来。

  公平是亚瑟王开辟圆桌会议的原意,然而这张老板们的圆桌上没有公平,职业足球仍然在按照它自己的游戏规则运行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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