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无星无杠 于 2024-5-14 13:03 编辑
迈克尔·贾森刚刚于釜山获得世界咖啡师大赛冠军
对于尝试新口味的好奇心,迈克尔也有同感。他的omakafé开在雅加达西南方向,远离市区,周围都是别墅,店在二楼,八个座位,全部正对吧台。店里实行预约制,菜单上有四种套餐可选,其中两种咖啡类,两种非咖啡类。咖啡类“set menu”有三道“菜”,黑咖啡、奶咖,最后是特调,基本就是咖啡师大赛时的三项内容。迈克尔说这本来就是学日本的“omakase”,“我能喝到什么咖啡,全凭咖啡师做主”,店名也完全暗示了这一点。他的灵感来自一位日本朋友,只不过对方开的咖啡店更小,只有四个座位,上十道咖啡,而且没有单点的选项。 迈克尔开的omakafé 仿照的是日本人的omakase风格
迈克尔入行早,有一家出口咖啡豆的公司,还有一家与风味相关的咨询公司,omakafé是他入行以来开的第一家咖啡馆,既有实验气质,也是展示的窗口。最初,他对这家小店的客户群的设想是,咖啡专业人士或者咖啡重度爱好者为主,没想到两年开下来,普通客人占了相当比例。有好奇心的普通人,听说这样一个地方,要来尝尝鲜。菜单一季度一换,客人按道理一季度来一次就足够了。开业后,没想到有那种一个月就要来一回的客人,当把菜单上的固定套餐都尝过一遍后,就要求尝别的咖啡,这是omakafé后来也出了单杯咖啡菜单的原因,还是得让这样兴致盎然的客人来了,能尝点别的。对咖啡师来说,这种对咖啡风味充满好奇的印尼年轻人实在是最理想的客人。
“慢”路线
在雅加达,不止一个人推荐我们去日惹看看。
日惹人口400万,位于爪哇岛中部,是个古老又年轻的城市。古老是因为它古迹多,年轻是因为它有一个印尼相当重要的大学城。与人口超过1000万、快节奏的雅加达相比,近600公里外的日惹,慢、闲适,因为年轻人多而充满活力,这些在一个有开店梦想的咖啡师眼里,都是很有吸引力的。
印尼精品咖啡蓬勃发展十年,累积了一批怀有梦想的年轻咖啡师。他们入行若干年,积攒了足够的技艺,又未必积攒了足够的资金,一个不需要昂贵设备的手冲咖啡店,正是他们能负担得起的梦想,这是Slow Bar成为印尼咖啡业这几年的风潮的原因之一。将这个梦想放在快节奏的雅加达,并不现实,咖啡师们普遍认为,雅加达除了房租高,Slow Bar这样只做手冲的咖啡店,几乎不带餐食,是很难成功的。
但是日惹可以。
4月19日一大早,我与摄影师张雷出现在Slow Bar的姿态很不合时宜——神色匆匆,带着行李,心里还有张倒计时表,两个半小时后必须仓促离开,要赶前往巴厘岛的飞机。4月10日开始,印尼结束斋月,全国假期开始,Clinik店主老班(Banban)给自己放假到4月18日,这意味着我们只有一个上午的时间。 Clinik主理人老班
Clinik的意思是“诊所”,老班也像个心理诊所大夫那样,一天放30个号,一个号有时对应一个人,有时对应一家三口。总之,领了号就在院子里等。院中央搭了竹棚,地面用彩砖铺就,连坐垫都没有,大家脱了鞋就在地砖上席地而坐。被叫到号的,脱鞋进屋,坐到吧台前。面前的老班给你做手冲,跟你聊天,而你能获得的“就诊”时间,要视后面排队状况而定。我们到得早,边喝咖啡边聊天,快到9点,来了第一位客人。
来客名叫Bimo,他一大早从雅加达坐火车来到日惹,下火车租辆摩托车径直就到了老班店里。说起自己的职业,他说比起Barista,他更倾向于称自己为Brewer,后者更精准地展现了他是一名手冲咖啡师。年轻的Bimo从业多年,刚刚辞掉雅加达的工作,回到家乡日惹,打算为参加咖啡师大赛做准备。想开店吗?想,但时机未到。他期待比赛能获得一个好成绩,然后再作打算。而这个打算大概率会发生在日惹。
算上蹭Bimo的半个小时,以及后面的见缝插针,我与老班的交谈时间前后长达125分钟。Bimo说对老班这样的“传奇”来说,我俩今天运气都算不错。 雅加达Tanatap Garden Café
哪里传奇?我一进屋就发现,老班做手冲,不用秤,咖啡粉重量也好,萃取咖啡液的容量也好,全凭手感。他所有豆子都是浅烘甚至极浅烘焙,用的水只有85度(一般常见的手冲水温是90度或92度),为了适配这个水温,老班还专门设计了陶瓷滤杯,倾斜角度比一般的塑料器皿更大,液体流速变缓,萃取时间也相应长了。Bimo跟我强调完“传奇”后,评价说,他也试过不用电子秤,冲过几种豆子,但一对比用秤精准测量的,确实就是后者更干净更鲜明。而老班,几乎违背一切手冲规则,却总能做到为豆子冲出最佳风味。
当我问他为什么不用秤的时候,跟他开玩笑说:“10年前你应该根本都不知道可以称重量吧?”他不置可否,只比了一个手势,事后回想,我头脑里自动播放起那位卖油翁的名言,“无他,但手熟尔”。除了卖油翁,老班还让我联想到北京开早餐铺子的勤恳夫妻。Clinik的吧台上摆着十余种咖啡豆,都由老班自己烘焙。他每天早上5点起床,烘完一炉,然后开门营业,从9点做到下午3点结束,中间几乎不得闲。不休假的时候,天天如此。老班穿件黑T恤,早上一开业就打开手机,在Instagram上直播店况。他介绍起豆子来眉飞色舞,手脚并用,光头、额头一直冒汗。
在产地国家,确实有机会喝到非常少见的豆子。老班店里就有一款年产量仅150公斤的咖啡豆,名叫TOJE,采自印尼南苏拉威西岛产区的一片高山森林。生豆处理商把样品寄给他时说这几棵咖啡树有点野生的意思,海拔非常高,与森林里其他树混长在一起,当年就采摘下来这么多。他冲出来一尝,觉得味道很纯粹,红茶味很突出,还有蜂蜜和果酱风味,这种组合很少见,就把它们全买了。
这位42岁的咖啡师改造自己住的房子,开店10年,光在日惹就有不少效仿者。
大约在老班开店五年后,一个比他小七八岁的男人存够了钱,也改造了自己家的房子,做了一个Slow Bar。从形式上看,这位后来者在靠近日本工匠精神的程度上更进了一步。他将吧台做了高低层,更接近寿司吧。咖啡豆种类更多,为了增加效率,吧台设计了两个抽屉,每个能摆120瓶咖啡豆,一瓶20克,以颜色与标签区分,这样就在营业时间省去称重的步骤。生意好的时候,能卖空两个抽屉。从磨豆机到冲煮台,到水池,再到抽屉和垃圾筒,咖啡师能保证自己最多只需要移动一步。
我进到这家叫名为Tadasih的店里,立刻被这种吧台里的精准与干练吸引。不像老班那样一次只接待一组客人,店主 Ferza能做到眼观六路,店里三五组客人,他都能照应到,明明在跟新进来的客人聊天,吧台另一侧客人的勺子掉到了地上,他也能在冲煮间隙立刻给人递过去一个新的。所谓Slow Bar,享受“慢”的是客人,每一寸闲适,背后都是Freza在精确计算与高效工作,就像他身上没有任何logo的黑T恤一样,他说为了省事,这样的黑T恤他有20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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