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essy
Dessy在我采访本上写下自己的名字,用的是繁体字,很熟练,但偏旁和部首中间空出一大块。她从小就被要求学会写自己的汉语名字。外婆张丽珠与家里同样是做咖啡贸易的丈夫只生了一个女儿,也就是Dessy的妈妈,这是第三代了,仍然从业咖啡贸易,不过开始夹杂香料等其他商品。张丽珠在丈夫去世后也搬到雅加达与女儿一家生活。等到Dessy这一代,她原本已经找到了自己要走的路,与咖啡无关。
Dessy大学学的是服装设计,毕业后,她在一间小小的门脸房里创办了一个工作室,立志要走服装设计师的路。毕业不到两年,她给著名设计师尼古拉·福米切蒂(Nicola Formichetti,曾为Lady GaGa主导多年造型)发去的作品邮件得到了回复,对方希望她能将作品邮寄到美国,用于杂志平面拍摄。但是装着她梦想的包裹抵达他们办公室的时间晚了半天,就这样错过了拍摄。
在长期做贸易的妈妈眼里,时尚不是门好生意,因为它新旧交替太快了,旧的还没卖掉新流行已然开始,饶玉莲说她妈妈始终不理解,为什么不能把上一批卖掉才开始设计生产新的。更不理解的是,大老远邮寄服装作品,出钱出力,对方居然不用付任何钱。但是对一位新人设计师来说,毕业一年多作品就获得过那样的机会,是很难得的。
错失机会的Dessy沮丧了挺长时间。说起退租的面料布匹商,Dessy感慨,“这简直就是中国文化,父母总是希望孩子能子承父业,但年轻一代又总想拒绝”。后来她妈妈更改了战术。有一天,她妈妈递给她五公斤熟豆,没说是哪个产区的,没说是何种风味,更没有传授销售经验,只是说,“你拿去想办法卖掉”。Dessy跑了几个市场,几乎都拒绝了她,都说已经有供应商了,更何况他们不会从陌生人手里买东西的。那次Dessy大概想尽办法卖出了2公斤,不过她从此开始对咖啡上了点心。
她开始跟外婆学习烘焙,外婆带她去见擅长烘焙的朋友拜师,花了几年时间,Dessy训练自己记住了不同风味。真正开始做咖啡馆后,她发现自己很能沉下心,她跟妈妈说:不要干涉我,让我自己做。二层有两张长桌,这是Dessy自己的想法。唐人街这个地方,是一些雅加达以外的中国人来探亲时一定会来的,所以店里经常会有超过4个人的聚会。沙盘咖啡也是她精心设计的。她想象她的客人走在街上,路过她的店门口,假如看到是漂亮昂贵的咖啡机,大概率会撇撇嘴嘀咕一句“肯定很贵”然后走掉,而沙盘咖啡这种街头感,会吸引追求价廉物美的客人走进来。
人们刻板印象里的南洋风味,原本就有一股浓重与辛辣,但我们在印尼那些天喝到的咖啡,重也几乎只重在咖啡因上,只有饶咖啡里的“咖啡水”是浓墨重彩的。比如有一款加入了肉桂,直接将肉桂插在杯里,有一款甚至加了黄油。Dessy说,对这几款咖啡,她一开始就挺有信心,因为她知道阿姨婆婆们喜欢的味道,而且她特地将肉桂放在杯子里,这种“真材实料”也是中国人喜欢的。一位住在雅加达的年轻姑娘告诉我说,她是中文老师,她带从万隆过来玩的朋友与妈妈到这里是因为总要来逛一逛唐人街,想歇一歇,德记茶室打烊早,而且光线差,而饶咖啡的确也太有唐人街的味道了,“像是来参观历史”。
日常生活里,其实没人会叫饶咖啡主理人Dessy的中文名
一个原本对咖啡没有兴趣,从小远离唐人街的年轻姑娘,恰恰准确捕捉到了一切唐人街该有的特征。某种程度上来说,饶咖啡受到欢迎,是因为它无意中在新时代里营造了一个旧时代的梦,而这个梦,普通人都能踏一步进来。
现在的Dessy每天6点多起床,咖啡馆7点要开门。咖啡馆到最后都是细碎的事,比如店员都很年轻,他们请假没有章法,很可能今天请明天的假理由是明天要去结婚;空调也有问题,我感觉不错的窗户大开,其实是因为空调一直没修好,不得已的选择,在东南亚,冷气开放依然是本地人会优先选择的。她没将服装工作室清理掉,缝纫机还在,只是好久没有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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