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州生活 劝君共进一杯酒,西去贵州无故人。作别同窗好友,我踏上了西去贵州的列车。其实,大学毕业前的那个寒假我就去过她家,那是去成都毕业实习,路过的。第一次见到准丈母娘和老丈人,我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发冷,很紧张。好在丈母娘见我模样还周正,老丈人见我人也善良,都还算满意。那次成都之行也印象深刻,成都真是生活的天堂,我们一起吃路边的小吃,一起泡茶馆,一起去卡夫卡书店,反正就是一个字“便宜”。我们那时相约,老了就来成都住。
正如老毛所言,身体已经下山,脑袋还留在山上。我虽然踏进了社会,但满脑子还是搞学问那套。我们最初分配在一个效益不错的飞机发动机厂,职业的前景也很看好,她父母很满意。搞技术我不反感,但我不喜欢工厂那种程式化的生活,而且我骨子里偏好搞理论的工作,我还是一心想考研,但工厂不同意,非得先签十年合同不可。工作一个月后,我们一起辞掉了这份工作,让贵航基地改派到我老婆家所在的那家厂,只因为这家厂同意两年后允许考研。现在想起来,我老婆真是迁就我,她并不想回到她的家庭,也讨厌那个熟悉的环境。矛盾终于激发了,她父亲大发雷霆,对我也恶语相向。也许是怕失去我,我老婆坚定的站在我一边,为此还搬出了家庭,和我一起住到了独身宿舍。
我们的职业生涯就这样开始了,真是专业对口啊,我去了铸造分厂,她去了焊接分厂。我做铸造工艺技术员,她做焊接工艺技术员。早晨广播响起,我们一起去上班;正午广播响起,我们一起吃饭;下午广播响起,我们一起下班。我这个人是干一行,爱一行,我骨子里是个热情主动的人,也很好胜,不管是什么工作,我也不想输给别人。没过多久我就能很好的胜任我的工作了,我也经常跟工人师傅一起干活,大家也喜欢我。我这里要提一下,在这些干着繁重体力活的工人师傅中,真有不少是天才,经常能想出些绝妙的点子。他们只是少念了几句书,少了张文凭。分厂厂长也看好我,他是老牌的大学生,很有魄力,人也宽厚、大度,跟其他领导不一样,他允许工人师傅来他的办公室骂娘,发泄一通以后,再心平气和的出来,大家都敬重他。有一次,他把一个设计任务交给我们工艺室,其他技术人员都不想接,也不敢接,那是设计一台筑炉振动机,我可从来没独立设计过什么机械,但凭自己对物理的自信,我说,我来吧。我花了一周的时间,加了几个晚班,终于出来了一大堆图纸。我老婆看着那一堆图纸,喜形于色,她对我说,“我们终于有谋生的资本了”,我突然想起,在学校谈恋爱时,我老婆就曾不安的问我,“我们以后靠什么谋生啊,”女人就是女人,在热恋中也是现实的。样品做出来后,厂长很满意,我老婆后来跟我讲,“如果不是看你有女朋友,你厂长会把他女儿许配给你的。” 生活就是这样,再不喜欢的环境呆久了,也会融入。
生活中,我和我老婆也会为些琐事吵架,第一次吵架的方式基本上就决定了以后的风格,也从此分出了胜负。那次争吵后,我懒得理她,我想一个人到外面去走走,我老婆用背死死的顶着门,不管我怎样拉她、拖她,她就是死活不让我出门,我最终屈服了,我老婆的个性比我硬,不过,最先主动和解的也是我老婆。
毕竟是自己的女儿,我们和她父母的之间的矛盾也慢慢化解了,生活似乎在平静中进行。我头脑中那根不安的神经则又开始复活,考研还遥遥无期,我可不想在这山沟里呆一辈子,心情苦闷的时候,我会一个人爬到山顶上出神。终于有一天,我老婆回她娘家去了,我一个人在寂静的独身宿舍发呆,突然,我决定离开这里,离开还没跟我结婚的老婆,我要去过我一直梦想的流浪生活,我写了张纸条放在显眼的地方,收拾几本书和衣服,提着一个箱子就走了,我们工厂到贵阳有70多公里,一路上我忘了自己想了些什么,反正到了贵阳火车站,我还没买票,先坐在一家小店里吃面。无意间,我发现有个人在人群中东张西望,那不是我老婆吗,我心太软了,我再也坐不住了,提着箱子走到了她的面前。原来我老婆没隔多久就知道我走了,她马上就追了过来。她丝毫也没责怪我,我也忘了我们之间说了什么,不过,最终我又回到了独身宿舍。
没过多久,我们便领了结婚证,我老婆怕人家说闲话,说领了结婚证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在一起。我没有反对,那时我才23岁,我老婆大我一个月。也许是这张结婚证来得太早,有次吵架后,我就跟这张结婚证过不去,我说,“我们去离婚吧”。我老婆不知是真是假,竟然同意了。我们一同走在崎岖的山路上,朝镇民政办走去,一路上都默不作声,结果民政办关门了,一想,今天是星期天啊!我们相视而笑,手又拿在一起了,一起去吃了碗牛肉粉,有说有笑的回来了。这是我们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去离婚。结果就这样滑稽的收场了。
我们也自己动手做饭,我印象最深的是火腿肠炒白菜,又容易做,又喜欢吃。我们那时工资很低,400元一个月,每次发工资都是发10元一张的,感觉也有厚厚的一叠,而且每次都是把两个人的钱合在一起,然后让我老婆数一遍。拿到工资后,我们就会去贵阳,逛街、买书、走同学。提到同学,我想说一个人,他是我的同班同学,也是象我一样,跟女朋友来贵州的,不同的是,我是为爱情来的,他是还没搞清自己喜不喜欢那个女孩,就糊里糊涂的来了。他在大学时,成绩非常好,基本上没谈恋爱。结果来贵州后,因为感情问题要死要活的折腾了好几年,从新补考恋爱这一课。
经过漫长的等待,又到了考研的季节,为了能在一起,我劝我老婆也考研,她同意了。我考清华的科学哲学专业,她考北师大的美学专业,只是我老婆不是很投入。这时又遇到一个难题,先前同意的人事处长开始变卦了,其他的阻力也接踵而来。给人事处长送礼的那一幕至今记忆犹新,那是一个晚上,我提着礼品和我老婆一起去的,我老婆让我自己上去,她在楼下等我,从一楼到四楼,我来回至少跑了五次,就是不敢敲人家的门,我看到了我老婆的眼睛,又是心痛,又是无奈的摇头,最后是我和我老婆一起上去的,我终于鼓起了勇气敲门,礼总算送出去了。唉,做这种事,对当时书生气十足的我太难了。好不容易拿到了这张许可证,而且马上就要考试,我突然觉得考研毫无意义,浪费了这么多时间,去重复学些毫无价值的知识。我们还是去参加了考试,不过我也不抱什么期望了,成绩出来时,我很平静,还是跟上次一样,总分挺高,英语差几分。我老婆自然也没考上。
没考上,对我是种解放,去伪存真,我不想再依附任何机构,去获得自己想要的某种生活,我要自己动手去创造,创造真正属于自己的天地,一个价值标准由自己来定的天地。我的男人意识仿佛一夜之间被唤醒了。
我要带我老婆离开贵州,她父母劝我们办完婚宴酒再走,理由是还有好多人情债没有收回。只要他们高兴,我无所谓。婚礼定在五四青年节这天,我们添了点简单的家具,用我哥哥姐姐的礼金买了台电脑,我和我老婆只是出面亮相,其他的事都是她父母在安排。婚礼那天,我和我老婆穿得都很朴素,也来了些同学,我父母,还有我大姐也来了。这里要提一下我的母亲,我来贵州都没和她商量过,她经常叹息,“娶了个媳妇,去掉个崽”,她后来跟我说,“那次去贵州我心都寒了,一路上,火车不是过桥,就是钻洞,到处都是寸草不生的石头山,一块完整的地都看不到,好不容易看到一块巴掌大的水田,田里还有一堆象牛那么大的石头,这哪里有饭吃啊”。婚礼一个月后,我们离开了贵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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