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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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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7-15 17:24: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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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客人、旅客、客居、顾客、说客。它既指外来者,也指外出或寄居、迁居外地者。
外来者或外出者,客的大多数意义都指向了一个共同的中心:流动和奔走。
“衣冠南渡”“举族南迁”,有一个以客为名的汉族民系就在不断地流动迁徙中渐渐形成。
在粤东远离海岸的山地地区,两千年前,南迁的汉族人来到梅州,找到了这片边、荒、寒的丘陵山地,在广府人和潮汕人生存空间的缝隙中,定居下来,成为“客”。
经年后,客而家焉,异乡成故土。
在迁徙中,客家人繁衍生息。安土重迁的汉族人,被迫远去家乡的征程中,远离的中原文化与传统没有被丢弃,旧有的文化基础和观念形态成为一个族群的记忆和根生长的方向,越扎越深。
如今,梅州城区被一江隔成了传统与现代两种不同的面貌,当流动在如今的中国已成平常事时,这个生活了两千年的“家园”客家人已再难离开。当努力延续的客家传统文化遭遇现代城市生活,一些东西正在呼啸着告别。
梅州的“江南“和“江北“
无处躲藏的古今碰撞
乘大巴从潮州一路往北,沿途在山路中盘旋,两个小时后,就到了梅州。从揭阳潮汕机场到这里,一样需要两个小时。而这已经是能绕梅州市中心差不多四圈的时间,传统与现代的梅州就在这方寸之地生息。
梅州城很小,一条梅江穿市区而过,将梅州城分成了“江南”“江北”两半,割开了梅州城,隔开了过去与今天两种不同的繁华:江北传统,江南现代。
11月中旬的一天,华灯初上时分,梅州江南的一个五岔路口,从江北到江南方向的主要路段大堵车,如果不是广播里传来的客家话播音节目,这里看上去与北上广等大城市没有多大区别:现代化的大楼和不息的车流。
从这里沿路向江边驶去,开业不久的购物中心紧邻着梅江边的归读公园,和对岸的亲水公园由一座步行桥连接。晚饭后的人们就从不远处的家步行到此,逛街谈天。桥上岸边人群熙攘,乐声乱入,十分热闹。中心地段的商业街布满全国四处可见的品牌,不同的只是比北方城市的绿化更多些。
与江南现代化的繁华不同,江北老城显得陈旧和安逸。老街巷的骑楼大多修建于20世纪初,甚至是更早的明末清初时期,精美的老房子里布满店铺,狭窄的街道上跑着汽车、摩托和三轮车,共同打扮起老梅州城曾经的热闹模样。
街巷里的店铺售卖着服装、五金、京杂、水果、地方小吃等生活必需品,和北方只有节日前才摆出的节庆和祭祀用品,货品摆满店铺的内内外外。杂货中的空地,一张小桌和几把椅子待在那里,无所事事的人们围坐着它,喝着梅州人日夜起居无法离开的工夫茶谈天。这几乎是每家店铺都能见到的情景。
在一个外地人看来,被一条江隔开的江北老街和江南繁华的梅州之间,唯一的联系是车牌上共同的字头,铺前停放着、路上行驶着的摩托车和三轮载客车。但新老城区的不同空间以不同的角色构成了梅州人的生活:在江南新开的客家饭馆吃个饭,然后逛逛商场和公园;到江北找家老字号的小吃铺,逛逛老街老房子,去茶馆里泡个茶聊天。
他们早已不知道,是城市空间改变了自己的生活,还是生活方式造就了现在的城市?
茶与老屋:最后的传统肉身
滚水洗茶、烫壶、烫杯,泡特定的时长后分在小杯中,分给大家饮用;再下一泡前,仍要再用滚水烫壶、烫杯,重新做完全套动作。这样出来的茶汤清澈,汤色红中带棕,趁热饮下后是不涩口的苦,口鼻溢满淡淡的茶香,咽下许久甘香不散。
梅州人嗜工夫茶,已到了起居不可离、远行也不能舍的地步。
电信客户刘颖是客家人,成长与生活在梅州。这几个月,她老公出差去了北京,打电话给她时抱怨说,北京的人不喝工夫茶,这里的水冲茶有股味道。而他出差自带的工夫茶具让北京的同事们一阵诧异。北方人无法理解身背工夫茶具出门、用繁琐的方式泡茶的梅州人,梅州人也无法理解茶叶失去了茶香还有什么可喝。
在梅县博物馆馆长朱迪光家中坐定时,他马上泡了一壶本地五华县产的茶。烫壶、分茶,娴熟且自然。
一种生活得以保留,往往源于资源和空间的存在,以及器具对新生活的适应和转变。在历史的漫长演变进程中,梅州的山水未变,工夫茶文化被很好地保留了下来。但在朱迪光看来,另一样文化传统才是客家人最为统一和难以割舍的标志文化——宗族观念。如果工夫茶源于习惯的传承,那宗族观念的传续更像是源自流动者才有的执着。
这几天,朱迪光正在整理此前所做的关于梅县的“不可移动文物”普查资料,准备写成书。客家人的房屋形态,他如数家珍。
围龙屋
“客家人执着地传承儒家传统,有着崇文重教的家风,建筑一代一代地在变化中传承着。”梅州古民居遍布城区和周围乡镇。据朱迪光估计,现存的老房子仍有上万座,土楼、围龙屋、中西合璧式如珍珠般散落在梅州各地。
梅州地标式的客家建筑是围龙屋。和封闭的土楼不同,它有着开放的形态,居住在里面的客家人,习惯了出不掩门、夜不闭户的生活。
在客家人融入迁徙地的进程中,土楼和围龙屋分别象征了这个来自远方的“客人”独立于地方生存和站稳脚跟之后成为“主人”两个不同的阶段:一个是离乡背井隔离于世的无奈;另一个则是扎根后的自信与怡然。围龙屋成为梅州地标式建筑,只因“客”在梅州,早已不再是客。
某种意义上,围龙屋有着与北方四合院不可割舍的历史渊源,朱馆长将它称为是“生长的”围龙屋,体现了客家人的规划天才。
“围龙屋的平面布局接近椭圆,像是一个运动场,前面是半月形的池塘,中轴线的开间是单数的,基本上每个都有水塘,从前到后有池塘、天井、上堂、中堂、下堂等。”朱迪光介绍道。与北方四合院有东西厢房一样,两旁各有一组房屋,它们有着独有的名字:横屋。当一个宗族的人口扩充,只需在后面的外圈继续加建房屋即可,以至于面积大部分都不小。
关于它的大,当地人流传着“每天早上吃过早饭以后,把门窗打开,然后又把它们一个个关上,一天就过了”的说法。朱迪光介绍,这些围龙屋大的可达上万平方米,就算小的也可能有2000多平方米。几百年来,除了装饰上的变化外,围龙屋的平面布局并没有什么改变。
一个围龙屋,就是一个宗族的象征。对于客家人,这些老屋就是祖宗的居所,不管它们是不是已无人居住、年久失修。
“现在很多人买了商品房,不在老地方住了,但在每年特定的时候和家中有大事发生的时候都会回去。比如我儿子考上大学了,我就备上祭祀的用品回到祖屋,告诉祖宗:您的第几代重孙考上大学了。或者结婚、生小孩儿了等都要回去告诉祖宗。”朱迪光说。
“客家人回家,祭祖是首要大事。”住在市区的朱迪光如此说。已经搬到其他城市的梅州人也是一样,即便是海外归家的华侨,回乡的第一件事也是回到老屋,回到祖宗的面前,告诉祖宗:“我回来了。”然后再去祖坟前拜祭一番。
朱迪光说:“北方人可能是父母在哪儿就去哪儿过年,我们不一样,不管多么老的老人或者多么小的孩子,几代人都要回到老祖宗那里。”
过年时,同一个祖宗的后裔从四面八方聚在老屋,在可能已经年久失修、残旧而破败的老祖宗房门前贴上红红的对联,聚在祖屋里拜祭。之后便各奔东西,有的仓促间连相貌都没有记住。
但幸好有这样的传统,许多历经几百年历史的围龙屋,在梅州得以完整保留。
朱迪光常常下乡看那些老房子。如今,很多漂亮的老房子已经没人居住,里面的居民或者搬出来住进了城里,或者就在老房子旁边建一个现代的小洋楼、新房子,那些老祖宗的房子在平时变成了杂物间,只有在特定时候才充当祭拜祖宗的场所。
随着人口流动性变强,客家人免不了离开本地去追求更加美好幸福的生活,中年一代去打工,更小的一代在城里上学、工作,留守老屋的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和伺候老人的中年女性。
朱迪光担心,曾经的生活已经在现代生活里开始告别。“客家人一方面追求安居乐业,一方面又不甘落后。”
为了更好地生活而迁徙,注定是人类生活的常态,当“客”已不再是梅州的客,客都梅州正在迎来传统与现代最猛烈的一次撞击。
一条梅江将梅州市分成了两半,也隔开了梅州的传统与现代。江北是老梅州城的所在,沉淀着老城文化与历史记忆;江南,则更多地表达了梅州现代化和都市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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