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无星无杠 于 2022-7-5 08:07 编辑
二、三星堆祭祀坑中有哪些品种的丝绸?
商代的纺织品大多是附着在青铜器上得以保存,这是因为青铜器中在埋藏过程中,不断释放铜离子,可以在周边土壤中营造抑菌微环境,有利于丝绸等有机材质文物的保存,逐渐成为青铜器表面的矿化印痕。
商代青铜器出土数量较多,其中部分青铜器上有这类矿化印痕,如殷墟妇好墓出土的青铜礼器表面附有织物的就有五十多件,其中四十件左右是丝绸,在有的铜器上包裹的织物达数层之多 。但由于早期主要关注的是青铜器本身,而包裹在外的纺织品遮挡了青铜器的图案或铭文,因此在大部分情况下均被清除,以至留存的纺织品并不多。
考古发现的商代纺织品数量虽然有限,但一些丝绸已相当精美,在青铜器上附着的不仅有普通的平纹绢、重平组织的缣、提花的绮,而更重要的是发现了四经绞罗,说明我国的丝绸织造工艺早在商代就已发展到一定高度。
三星堆祭祀坑出土青铜器表面也保留了大量矿化丝绸印痕,对其进行形貌观察可知丝绸品种有绢、绮和编织物。
部分三星堆出土青铜器上保留有平纹织物,经过测试材质为丝,平纹类织物中的丝织品可以通称为绢。绢的组织结构相同,由于密度、细度、捻度等其他结构参数的变化,以及加工工艺的不同,织物风格特点差异很大。其中,3号坑和8号坑中就发现两种不同风格的绢,其中前者较为稀疏,后者较为密实。绢是最大宗的平纹丝织品,江西新干大洋洲发现大量青铜器,青铜器表面也发现丝织品包裹的痕迹,经分析,其中大部分为平纹绢。
在2号坑出土铜眼泡上发现绮。绮即“织素为文”,是平纹地起经浮花的提花织物,以不同浮长的经线反射光线的能力不同,形成暗花图案,属于较高档的丝织品。
作为丝织品的名称,绮见之于《战国策·齐策》,“下宫糅罗纨、曳绮縠,而士不得以为缘”。《说文》曰:“绮,文缯也。”其特征为织纹不顺经纬方向,即花纹图案由斜向线条构成。《释名》云:“绮,倚也,其文欹邪,不顺经纬纵横也。”
目前发现殷商时期绮的实物并不多,瑞典斯德哥尔摩远东古物博物馆保存的商代铜钺上发现的绮,是平纹地上显菱形花纹的丝织品。此外,在瑞典马尔莫博物馆保存的铜觯(zhì)上,也发现有类似铜钺上的斜向经线组成的斜纹,推测为绮。故宫博物院所藏商代玉戈、商代铜戈把上也发现绮的印痕。河南安阳殷墟妇好墓出土的青铜偶方彝的丝织品印痕上,发现有回文图案的绮,“其花纹与殷代造型人物形象上的衣饰和某些铜器上的局部花纹是相同的”。
在2号坑出土青铜蛇的背部发现多层织物,其中最外层为斜编织物。编织是原始纺织品构成的方法之一,编织技术最初大概是从编结捕捉鱼和鸟兽的网罟发展到编制筐席,再由编制筐席发展到编织织物。随着时代发展,编织技术得以细分与提升,出现了斜编、绞编、环编、绕编等单一技法,其中斜编是非常原始而广泛使用的编织技法,浙江吴兴钱山漾遗址出土的丝带即采用最简单的平纹斜编。
三、三星堆祭祀坑使用大量丝绸是否合理?
三星堆是古蜀先民创建的古蜀国都邑,其地的蚕桑丝织业有着悠久的历史。如果对古蜀地区的丝绸发展历史进行梳理,就会发现,三星堆祭祀坑里使用大量丝绸亦属合理。
我国古代有关蚕桑的传说大多与蜀地有关。
《华阳国志·巴志》记载,禹“会诸侯于会稽,执玉帛者万国,巴、蜀往焉”。司马迁在《史记·五帝本纪》中记载:“黄帝居轩辕之丘而娶西陵氏之女。” 黄帝元妃嫘祖西陵氏教民养蚕,传说嫘祖就是四川成都盐亭县金鸡镇嫘祖村人。许慎在《说文解字·目部》里讲:“蜀,葵中蚕也,从虫,上目象蜀头形,中象其身蜎蜎。”
《释文》和《玉篇》里说“蜀”是“桑中虫”,亦即蚕虫。
在《先秦蜀国王权更替考述》一文中,毛曦综述前人的研究成果,指出蜀国的“蜀”字“与其最初养蚕相关”,把蜀国的开端和蚕丛一族相照应。
“蚕丛及鱼凫,开国何茫然”,李白在《蜀道难》中慨叹古蜀国历史的久远和茫然无知。
古蜀人的神话体系中,蜀王大多是关联生业、造福众生、谋求福祉的人神集合体,蚕丛教民养蚕,鱼凫教民捕鱼、杜宇教民农耕、开明带民治水,而蚕丛一族以养蚕为其经济活动的主体,传说蚕丛氏因穿了青衣到民间劝农桑而得名“青衣神”。
传说也许不是无稽之谈,如果传说暗示着古蜀的丝绸起源,那么考古发现和史料可以非常清晰地勾勒出此地丝绸的发展与兴衰。
西周时,蜀已向周王朝进贡蚕桑制品;春秋战国时,四川的蚕桑业已达到一定规模,成都百花潭出土战国铜壶上的采桑图,形象地反映出当时蚕桑生产的繁忙景象,古蜀国因“布帛金银”之丰饶而闻名,以至于司马错劝秦惠王(公元前337-前311年在位)伐蜀时即指出“得其布帛金银,足给军用”;秦统一中国后,迁山东六国豪强至蜀,其中不少人是工商业奴隶主和奴隶工匠,他们带去了中原地区先进的丝织技术,尤其是“织文”(织锦生产)技术,为蜀锦生产奠定了基础。两汉时期,四川的蚕桑丝织业更为兴盛,朝廷对锦帛的需求量大增,此时成都东南隅围城建织锦工场,委派“锦官”督造,称为“锦官城”。成都有锦江,《蜀中广记》称“织锦既成,濯于江水,其文分明,胜于初成,他水濯之不如也”,濯锦之江称为“锦江”,买卖蜀锦的集市称为“锦市”,织锦工人居住的地方称为“锦里”,官员住处称为“锦官驿”,可见当时织锦之盛。
2012年,成都老官山汉墓出土了前所未有的四部蜀锦织机模型,据此复原了世界上最早的提花织机及“五星出东方利中国”汉锦,印证了蜀地织锦业的繁盛历史以及对丝绸之路不可或缺的意义。
三国时期,诸葛亮很重视耕织,他在家居之地城南双流的葛陌,亲自种桑八百株,以激励军民。他还在军中强调特别强调“今民贫国虚,决敌之资,唯仰锦耳”。魏晋南北朝时期是蜀锦生产和外输的一个高峰期。朱启钤在《丝绣笔记》中提到“自蜀通中原而织事西渐,魏晋以来,蜀锦勃兴,几欲夺襄邑之席,于是襄邑乃一变而营织成,遂使锦绫专为蜀有”。可见,当时西南蜀郡已成为全国闻名的丝织中心,其著名产品蜀锦逐渐占据了国内的主要市场。唐代的蜀锦,无论生产规模还是技艺都进入到一个鼎盛时期,蜀锦生产遍布川中。“蜀地锦织成”“蜀烟飞重锦”“夜雨催成蜀锦机”“越罗蜀锦金粟尺”等唐代诗句都说明了蜀锦名噪一时。唐时我国和日本的经济文化交流频繁,蜀锦产品大量流入日本,其中一部分是唐王朝对日本使团、王室和寺庙的赠礼,至今仍作为国宝被收藏在日本京都的正仓院、法隆寺等处。
五代十国时期,织锦业仍然比较发达,品种亦有所增加。宋复建“成都府锦院”,生产皇室、贸易用锦。南宋后期,全国的织锦中心移至江南,宋锦、云锦相继崛起,蜀锦生产日渐式微。之后,蜀地丝绸起起落落,难现昔日辉煌。
2006年,国务院被“蜀锦织造技艺”列入中国首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2009年,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将“中国传统桑蚕丝织技艺”列入“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名录”,蜀锦织造技艺作为重要组成部分位列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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