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12日,觉乐在给鹿群喂豆饼
“啊喔”,觉乐·布利托天对着远方的林海,发出一声长啸,紧接着,是一句鄂温克语“厄么各”,意思是“回来吧”!这声音悠长高亢,在树林间不断回荡。
这个39岁的敖鲁古雅鄂温克人此时正穿着祖上流传下来的兽皮衣,在茫茫林海雪原中寻觅、呼唤自己的驯鹿群。每叫喊完一声,他就会站住静静地倾听一会儿。如果附近的鹿群听到这呼唤声,它们便会行动起来,脖子上挂着的鹿铃就会响起,对觉乐来说,那鹿铃声仿佛天籁般动听。
这里是距离内蒙古根河市80多公里的金河林业局下属的一个林场,觉乐在这里放养自己的60多头驯鹿。这种放养是敖鲁古雅鄂温克人传统的放牧驯鹿的方法:他们让驯鹿自由地在森林中觅食、活动,但每隔2-3天,觉乐都要踩着厚厚的积雪,到密林中去寻找自己的驯鹿群。
“一个是怕鹿走远了,找起来很麻烦;还有就是现在生态好了,猛兽也多了,林子里有熊,还有猞猁猫和狼,所以要经常来看看鹿有没有遇到什么掠食动物。”觉乐对记者说。就在几天前,他养的一头驯鹿就被猞猁猫咬死了。
“鄂温克”意为“住在大山林中的人们”,“敖鲁古雅”是鄂温克语,意为“杨树林茂盛的地方”。敖鲁古雅鄂温克是中国最后一个使鹿部落,也是中国唯一饲养驯鹿的少数民族。使鹿部落现存200余人,2003年,他们从山林中搬迁到根河市定居,但是驯鹿养殖的传统文化依然较为完整地保留下来。
觉乐从小就跟随自己的母亲住在山上树林中,听着驯鹿脖子上的鹿铃声长大。学校毕业之后,他曾留在北京的一所医院从事影像医学工作。然而,在大都市的生活中,觉乐却总能听到来自故乡荒野的召唤。“我坐在家里的沙发上,耳边总能听到鹿铃声。”2015年,觉乐终于追随着自己的内心,回到了敖鲁古雅,并从已经衰老的母亲手里,接过了饲养驯鹿的使命。
饲养驯鹿的生活单调、寂寞且艰苦,位于大兴安岭腹地密林中的驯鹿点距离最近的镇区也有10多公里,而且没有手机信号,独自住在这里的觉乐有时寂寞到甚至会跟自己唠嗑。而更让人难以忍受的是极寒的天气:敖鲁古雅位于被称为“中国冷极”的根河市,冬天这里最低温度有时能达到零下50多度。对于普通人来说,在这样的极寒天气下,在户外待上几分钟可能都难以忍受,但对于觉乐这样的敖鲁古雅鄂温克人来说,他们就生活在这里,并且常常要在这样的温度下,冒着刺骨的寒冷步行数公里穿越深度超过膝盖的积雪,去寻找自己的鹿群。敖鲁古雅鄂温克人在山林中的生活,几乎就是一部现实版的“荒野生存”。
1月12日这一天,经过2个多小时在密林中的跋涉,觉乐终于找到了自己的鹿群。而在2022年年底,从12月23日开始,整整9天时间里,觉乐每天都要花8个多小时在林海雪原中苦苦寻觅,终于在2023年1月1日找到了自己的鹿群。“那是我收到的最好的新年礼物,这个礼物也向我预示着,2023年将会是美好的一年。”觉乐对记者说。
为了改善敖鲁古雅鄂温克人的生活,当地政府做出了很大的努力:从山上搬到根河市后的住宅是当地政府免费提供的;在山上的驯鹿点,政府还提供了保温效果很好的“房车”——这种装着轮子的小房子,可以用车拉走,便于敖鲁古雅鄂温克人带着驯鹿转换林场。另外,政府努力发展旅游,帮助他们提高收入。
“我每年依靠养殖驯鹿、出售鹿茸以及让驯鹿为旅游者提供服务大概能挣十多万,养家糊口没有问题。”觉乐说。但疫情这三年他的收入受到很大影响,鹿茸的销售下降很多,旅游更是遭到巨大冲击。“我现在就盼望着夏天早日到来,那时候新一批鹿茸已经割下,最重要的是,根河的旅游一定会重新兴旺起来!”
新华社记者 费茂华 摄
这是1月12日拍摄的觉乐在大兴安岭林区深处的临时放牧点(无人机照片)。新华社记者 彭源 摄
1月12日,天还没亮,觉乐在帐篷里烧火准备煮奶茶。新华社记者 费茂华 摄
1月12日清晨,觉乐在驯鹿点的“房车”前呼唤自己养的两条狗,准备出去寻找鹿群。新华社记者 费茂华 摄
1月12日,觉乐在山林中呼唤自己的鹿群。新华社记者 彭源 摄
1月12日,觉乐在山林深处踩着厚厚的积雪去寻找自己的鹿群。新华社记者 彭源 摄
1月12日,觉乐在山林中呼唤自己的鹿群。新华社记者 费茂华 摄
1月12日,觉乐从一棵松树上取下一块树皮,使劲儿嗅着。这种松香味让他回忆起小时候看部落里的老人们制作桦树皮筏子的情景。老人们把松树的松香熬成一种粘性很强的胶水,抹在皮筏子上防止漏水。新华社记者 费茂华 摄
1月12日,觉乐在查看树上的苔藓,这种苔藓是驯鹿最喜欢的食物。新华社记者 费茂华 摄
1月12日,觉乐在林区深处踩着厚厚的积雪去寻找自己的鹿群。新华社记者 彭源 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