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12月,南京大学副教授李忠秋在一场科普报告中给出了一组惊人的数据。这组数据来源于李忠秋团队新近发表在《生物保护》的一篇论文,他们通过问卷方法,首次在国家尺度上评估了户外猫对中国野生动物的威胁。论文合作者是美国史密森尼学会候鸟研究中心主任彼得·马拉。
这项研究给出的最终建议是,社会对作为入侵生物的流浪猫应该做到“不散养、不遗弃、不投喂”,即让其自生自灭。
猫的存在让岛屿安静了下来
家猫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动物,适应性极强,在与人类的相处中迅速占据主导地位,具备随时离开人类、回到野生环境中的生存能力。因此,它们具有破坏一定范围内生态系统的能力,甚至可能导致濒危动物的灭绝。
19世纪晚期,猫被引渡到南非的达森岛上后,就开始猎捕蛎鹬、冕麦鸡以及盔珠鸡。20世纪50年代,一支军卫队将猫引入墨西哥的索科罗岛后,当地一个鸽子物种迅速灭绝了。在关岛,猫盯上了关岛秧鸡—— 一种神秘珍稀而毫无还手之力的鸟类,目前关岛上已经没有秧鸡的踪迹了。在新西兰,猫扫荡了整个岛上无法飞翔的巨大鸟类——鸮鹦鹉……
“长期隔绝的岛屿是生物多样性最后的避难天堂,由于当地没有捕食者,猫轻而易举就能占据食物链顶端,从此猎物们无处可逃。这些单纯的岛屿生物往往缺乏反捕策略,甚至对猫缺乏本能的恐惧。这种现象被称为‘岛屿驯化’。它们就像乖乖坐着的鸭子,或者束手就擒的盘中鸟。”伦敦国王学院教授艾比盖尔·塔克在《人类“吸猫”小史》中写道。
人们见不得猫被杀死
2007年,加利福尼亚的离岸圣尼古拉斯岛上的人们清除了岛上所有59只猫,对它们实施绝育,并全部运送到了收容所。
整个过程源于一场长期计划,18个月的设陷,使用250个捕兽夹,还有追踪犬,以及陷阱监测系统。而驱逐这些猎捕本土鹿鼠和国家保护物种夜蜥的猫,总共花费了美国政府300万美元。
艾比盖尔·塔克在《人类“吸猫”小史》中给出的文献资料显示,一旦猫在生态系统中确立了主导地位,几乎不可能把它们驱逐干净。它们有惊人的繁殖能力,几只“漏网”之猫就足以让它们恢复和从前一样庞大的族群基数。
并且有的时候,由于原先的生态系统已经被猫彻底摧毁,这种情况下减少猫的数量反而有害无益。2000年麦夸里岛成功扫净了所有的猫,但紧接着数量激增的兔群“饕餮”了岛上40%的植被,由此引起的滑坡将企鹅群埋入土底。
“真正的困难在于科学家们所谓的猫的‘社会接受度’,人们就是见不得猫被杀死。”艾比盖尔·塔克注意到,“人”的因素不可能被剥离。
既有温度又讲道理地
保护生物学
清除所有流浪猫,看似有包罗一切的气魄,实则是一种简单粗暴的逻辑。这种想法,不仅矮化了保护生物学所拥有的智慧,也和这个学科的广阔世界观背道而驰。真正的保护生物学既听得到来自野生动物的遥远的呼救,也能包容人类近在咫尺的同情心。
藏区流浪狗冲突问题就是一个案例。流浪狗,一方面不惧怕人类,虽是拾荒者,但却可以肆意攻击人类;另一方面,牧民的生活区域与野生生态系统很接近,流浪狗回归半野化状态,又具有很好的社会性,能与野生动物展开资源的争夺。
在藏区,因受到宗教信仰的影响,藏民对流浪狗的容忍程度非常高。因此,有计划地部分捕杀一定区域内的流浪狗会遭到藏民的强烈反对。2017年,雪境提出的最终方案是以绝育为主。通过政府出资和补贴培训激励当地兽医对流浪狗进行绝育手术来控制其数量增长,并联合寺庙的力量促使更多的当地百姓领养流浪狗。这就是TNR方案。
雪境一直坚持这样的理念:必须与当地社区共同寻找解决问题的办法。很多保护决策的选择不是因为它是一个完美的方案,而是在众多不完美的方案中,它是那个最能够凝聚社会共识的“最大公约数”。
凝聚共识,不是仅仅拿科学知识灌输说教,而是要有方向地启发引领、互动式协商讨论,求得公众内心的深刻认同。只有这样,生物多样性保护实践才真的可行。(中国科学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