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无星无杠 于 2019-5-20 21:46 编辑
图:王汉伦 “女侠”充当了武侠片的叙事主体
鲁迅先生当时东渡日本学医,经历的最悲剧性的时刻就是日本同学在课间放映日俄战争的电影。日本学生在教室里欢呼大日本的崛起,而同时在日俄战争的图片中,包含了中国人被枪杀时同胞麻木冷漠围观的场景。
不光是鲁迅,早期中国电影人中不少人都是留学生,并且都经历过这样悲剧性的时刻。欧美银幕上丑化中国人形象的电影比比皆是,中国人在欧美电影中要么是诡计多端的邪恶形象,要么是极度阴柔、留着辫子吸鸦片的病夫和变态者形象。然而同时期放映的欧美片中日本人的形象是健康的、正面的、积极的。同时,留学生们看到日本人制作的关于日本人正面形象的电影在欧美放映。双重刺激使他们弃文弃医弃工从事电影,草草进修之后毅然回国投身影视行业。要拍中国电影,要在银幕上塑造阳刚的、正面的、积极的中国形象。
然而事实是,五四运动发生后不久是中国电影的一次耻辱和全面倒退,古装稗史片和妖魔鬼神片大量进入到电影业,电影人们的豪情壮志都随东流之水而去。其中的原因又要回到可写性、安置人、新文化的艰难出生的角度上来回答。 然而其中有一个独特的事实是,当时几乎所有的武侠片的主角都是女侠。众多大大小小的电影制作公司都由单一女(打)星支撑,并围绕她运营。这其中的一重错位就是对此时尚未名之好莱坞的美国电影的叙事惯例的悖反:女性角色充当了叙事主体,尤其是行动主体。
对此戴锦华称她惊讶地发现女侠主题的影片采取了和美国西部片非常相近的叙事结构:一个牛仔从外部荒原进入到定居点,挺身而出,以暴制暴驱逐了邪恶的歹徒,拯救了定居点,故事结束后独自策马离去。女侠的角色几乎一致:村庄城市遭到灾难,女侠仗剑来拯救,后又仗剑离去。在此女侠故事的结构性表达中,她不仅占据了美国西部片中牛仔的位置,而且类似于牛仔的功能:英雄创造了这个世界,但最终被放到世界之外。
女侠形象某种意义上对应着新女性的存在,女明星作为新女性的象征性代表,把女侠、女英雄形象带入到现代文化的现象中。而其中的错位在于:女侠所占据的结构性的位置,最终是为了一个男性主题,一个现代人的主题。例如在电影《红侠》(1929)中,女侠在危难中拯救男主人公,为其主持婚配——扮演权威和家长的结构位置;而在类似武侠小说的结局中,女侠最终还是要将自己下嫁给怯懦无能的男主人公,后又游离秩序、大团圆结局之外。新女性的登临正是为了女性作为现代意义上的“第二性”的整体“退隐”,以完成中国现代文化与现代人的创生。
女性形象作为政治文化中的激进性载体
在百年中国电影的绝大部分中,占据绝对主角位置的女性形象不仅是为召唤男性主体而生的结构性存在,而且始终是五四时期政治文化与文化政治中的激进性载体。被放逐在婚姻秩序之外,十足新的新女性被赋予了激进性和革命性的特点。决绝的,独立的的女性形象成为了中国电影中左翼脉络的突出特征。
图:电影《大路》海报
诸如《大路》(1934),彼时中国人终于拍出了阳刚的、正面的中国人的形象。但是所有的阳刚积极的形象都是在女主角的视野中展现出来的。这是好莱坞视觉文化逻辑的逆反,片中的女性充当了视觉及欲望的主题。这再次告诉我们这个被发明的新女性之“新”和呼唤之中的中国男性主体之间的多重关系。在左翼脉络中,女性作为一个全新的、差异性的形象,始终是召唤国族新生与历史进步的载体。
作者:新京报记者徐悦东实习生梁雨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