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悄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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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悄悄屁
                 闻雪思


   屁，什么是屁？屁是人体肠道里一种混合性的气体，人吃的东西进入肚子后，会在肠胃细菌的作用下发酵分解消化，产生一些气体。这些气体通过肛门排出体外，就形成屁。人体排放屁的行为，俗称放屁。
   放屁是人类正常的生理现象。科学家统计，一个健康的人平均每天要放14到15个屁，大约排出500毫升左右的气体。高于或低于这个平均数值，就意味着身体很有可能出了毛病。屁多，往往会是消化不良，肠道发酵食物产生的气体增多。屁少，通常是肠道蠕动受抑，胃肠内食物和气体滞积，通道不畅。如果很长时间你连个屁都没有，问题就严重了：应该立即去医院检查，看看是不是胃穿孔、阑尾炎、腹膜炎或肠梗阻。必要时医生会在你的肛门插根管，帮你放屁。当然，人的屁多屁少并不完全取决于疾病，有些食物摄入过多也会导致屁量大增，频频泄气，譬如红薯、洋葱、面食、豆类食品、碳酸饮料等。有的妇女完成生育后的一段时间内，在控制胃肠道气体排放方面有时也会身不由己，放个不停。
   是的，人人都会放屁，放屁是人类一种很自然、很正常、很普通、很微小的行为。老百姓常言道：“有话就讲，有屁就放。”民间语言交流时常用屁来比喻没用、不相关或微不足道的事物，如“屁话”、“屁大点事”、“关我屁事”、“你懂个屁”、“小屁孩”。谚语说：“被窝里放屁，能文（闻）能武（捂）。”成语说：“屁滚尿流”、“狗屁不通”。文人写作，也借用“屁”来增添文采情趣，如冯梦龙在《醒世恒言》卷二十五中这样讽刺人的奉承丑态：“白长吉自挨进了身子，无一日不来掇臀捧屁。”吴承恩在《西游记》第七十五回中，孙悟空拉猪八戒助阵时说道：“兄弟，你虽无甚本事，好道也是个人。俗云：‘放屁添风。’你也可壮我些胆气。”
   不过，放屁虽然普遍，也很普通。但屁毕竟是从肛门排放出来的肠道浊气，用中医术语来说，屁属于浊气下行。因此，屁大都伴随一股极其难闻的恶臭。这种臭烘烘的气体在空气中哪怕仅占亿分之一，也能被人的鼻子嗅到。凡闻到者均不堪忍受，不得不退避三舍，掩鼻而逃。同时，屁在肠道里发酵时，会累积形成气压。有的压力大的屁从肛门喷薄而出，与肛门括约肌摩擦弹缩，会发出一种与众不同、极具特色、而又人所皆知、非常熟悉的响声，公然公开地将在场的所有人都立即置于哭笑不得的十分尴尬之境。
   所以，国外有一位著名女作家黛安·阿克曼(Diane Ackerman)说道：“尽管这件事非常自然且不可控制，但是放屁一般被认为是没有礼貌、令人厌恶的表现，甚至是魔鬼的气味。”另一位哲学女教授茱莉亞·克莉斯蒂娃（Julia  Kristeva）也认为，被驱逐出身体的这一物质是“低贱的，让人感到厌恶的”，因为它“扰乱了身份认同、制度和秩序”，模糊、扭曲了“我”和“非我”之间的界限，并对他人造成威胁，从而引发敌对情绪。
   的确，不合时宜地在公共场合放屁是一件不文明、不文雅、不礼貌的表现，不但令人厌恶，也遭人嫌弃。因此，有身份、有修养、有素质的人，尤其是女士，都会尽力避免自己行为的这种不端，以免陷入狼狈的困境。万一这股气流不请自来，非要横空出世怎么办？人们为了摆脱尴尬局面出现，普遍采取两个妙招来保护自己。其中之一是憋，找个借口离开，挟着屁溜到空旷无人的地方痛痛快快地排放；采用这种方法的大多是男士。另一种妙招女士则比较拿手：偷偷地、轻轻地让这股突然涌至的气体慢慢地、缓缓地、悄无声息地释放出来，然后不动声色、若无其事、一脸无辜地继续方才，该干嘛就干嘛，该怎样就怎样，任凭周围天下大乱，反正自己已经死里逃生。
   这种没有声音的屁叫悄悄屁。悄悄屁是在公共场合不得已而为之的无可奈何的自我防卫手段，在道德上似乎有点点欠妥，但在法律上确确实实是无罪的。因为，不是每一个屁都能憋住。更重要的是，不是每一个屁都一声不响。如果在一个重要的、严肃的、庄严的、安静的公共场合，忽然于无声处听惊雷，突然响起了那既不文明而又人人皆知的音符或旋律。你想想，那将是一个多么严重的后果！我就曾亲眼目睹过这样一次令人惊心动魄的危机。上课时，同学们都在教室里整整齐齐地坐着，全神贯注听老师宣讲。谁知一个宏亮的屁声突然在静静的课堂上响了起来。老师停止了讲课，用犀利的眼光扫射学生。教室里鸦雀无声，大家目瞪口呆，坐得端端正正，连大气都不敢出。老师威严地问：
   “是谁？”
   “是我。”一个男同学垂头丧气地站了起来，与他同桌的女同学脸色苍白，簌簌发抖，低头看书。
   “你想干什么？”
   “我不想干什么，那是无意的。”
   “憋住不行吗？”
   “我拼命地憋，憋了很久，实在憋不住了。”
   “为什么那么大声。”
   “可能憋得太久了，它一下子冲出来时，力量太大了，所以响。”
   他嗫嗫嚅嚅地说，教室里的全体同学哄堂大笑，老师也忍俊不禁，只有他旁边的女同桌眼睛里闪着泪花。老师没有计较，课程继续进行。事后我听说，屁其实是女同桌放的，男同学是英雄救美，挺身而出，舍身相助，代其受过，化解了这场令她羞惭、难于启齿的尴尬。我不知道这话是真是假。总之，毕业后，他们俩并没有像同学们那样各奔前程，而是依然携手相伴，形影相随，继续同行，最后终成眷侣，是我们班上唯一一对成双的青梅竹马、才子佳人。
   不过，并不是每个屁都能这么幸运。在他人面前公然放屁，特别是响屁，一般都被认为是羞辱和蔑视，从而引发剧烈的矛盾与冲突，其结局往往是悲剧性的。新闻报道，2018年2月11日晚上，在一架从阿联酋飞往荷兰阿姆斯特丹的国际航班上，因为有一名老年男乘客在飞机上“不停地放屁”，引起坐在其两侧的两名荷兰摩洛哥裔青年男子和一对荷兰摩洛哥裔年青姐妹的强烈不满。两位年轻的男子对放屁的男乘客大打出手，两位女青年则破口大骂，迫使飞机不得不紧急降落在奥地利的维也纳机场。警方将放屁男子周围四名涉案人员带下飞机，禁止他们继续旅行。航空公司将这四人列入终身禁乘“黑名单”，还要向他们收取飞机意外中途停留的费用。估计放屁男子也会面临相应的教育、训诫乃至处分，以避免类似事件发生。
   毫无疑问，任何人都应尽力避免在公共场合或他人面前放屁。如果不速之客不请自来，走也走不开，憋又憋不住，实在无可奈何的时候，请你坚决相信，采取匿名的方式，默默地放一个悄悄屁是明智的不错选择。古诗云：“此时无声胜有声”，确实有道理。藏匿了臭味的源头，大家找不到罪魁祸首，众矢之的漫无目标，自然怒火难烧。虽是包括自己在内，人人掩鼻，却实在是消灾弭祸，逃过一劫。阿弥陀佛！至少事情不会往无法收拾、难以收场的严重局面发展，天不至于塌下来了。
   当然，悄悄屁需要技巧，不是每个人都能消雷霆于髋股之中，也不是每次都能成功地化霹雳为轻风。在一座高阁酒楼，许多人酒醉饭饱之后，心满意足，从各自包间相继离席，涌向电梯。电梯运行时，有位先生挤在济济一堂的拥簇人群里，忽然感觉饱腹之内，隐隐隆隆，一股相当强大的气流正弯曲盘旋，穿肠过肚，蠢蠢欲动。他处变不惊，沉着应对，面无表情，一动不动，小心翼翼地提臀，收腹，缩肛，憋气，静静地、慢慢地、轻轻地、一丝一缕地将这股气流悄悄地、缓缓地、一点一滴地排出了体外。正当他胜券在握，如释重负，全身轻松，若无其事地环目四顾时，一不小心打了个饱嗝，而他所释放的魔鬼气体的臭味也刚好上升到空中，在狭窄的空间弥散开来。顿时电梯里人人掩鼻，骂声一片：“你吃什么啦？”“你嘴巴怎么那么臭的？”“这个饱嗝比屎还难闻。”“回去好好漱漱口！”“呸！”“呸！呸！”“呸！呸！呸！”这先生被骂得哑口无言，有苦说不出，捂着鼻子在心里忿忿不平，暗自鸣冤：“冤枉。难道是嘴巴臭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