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浪春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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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鼓浪春雨
                    黎秋山
            
   我从厦门轮渡码头上了船，渡轮推波驱浪，穿越鹭江海面，一会儿就将我送到了鼓浪屿的内厝澳码头。回眺厦门，云海苍苍，高楼林立，大厦高耸，这里却是绿丘逶迤，林葱木郁，鹭飞鸥翔，祥和安宁。一水之隔，竟将那红尘的繁华与喧嚣都阻挡在碧海之外。
   海风习习，空中开始飘落零零星星的春雨。春雨极为细小，几乎看不见，窸窸窣窣，稀稀疏疏地纷纷扬扬，滴到鼻尖上才能感觉到。仰面张舌，舔了一舔，咸丝丝的略带腥味，竟觉得似乎是海里飞溅上来的浪花。从轮渡里呼啦啦蜂拥上来的游客都散开了，俩俩为侣，三五成群，融入了大自然的景色之中。曲折蜿蜒的环岛路上，我和妻子相伴，挂着相机，撑着雨伞，信步缓行，前不闻车喧尘嚣，后不见人流挤簇，安静得能听到春雨舞蹈、海洋呼吸。
   鼓浪屿四面环海，并不很大。街巷纵横交错，也都不长。沿岛之道平坦整洁，虽各有名称，却能彼此相连，贯串环岛。我们沿岛漫步，左顾，是靑茵、绿树、翠丘、花丛，婆娑摇曳，姿彩缤纷。鼓浪屿属于亚热带海洋性季风气候，四季温暖，草木常青。坡前路边、庭院绿野、房前屋后，那小叶榕、大王椰、南洋杉、棕榈树、凤凰树、白玉兰、龙眼树、香樟木、三角梅、木槿花、凤尾竹、小叶桉、猫爪藤、绿萝、蒲葵等亚热带植物或在垂须飘髯，或在挺拔昂立、或在攀爬缠绕、或在花枝招展，将整座海岛妆扮得风情万种、春意盎然，犹如蓬莱仙境般幽雅恬静的海上花园。右盼，是沙滩、礁岩、浪潮、波涛，海阔天空，无边无垠。据考证，鼓浪屿形成于新石器时代，三千多年的风吹浪打，不仅凝聚了许多嶙峋的巉岩，也沉淀了不少平坦的海滩，如日光岩、骆驼山、鼓浪石、港仔后海滨沙滩、大德记浴场、古避暑洞、英雄山等。登上日光岩，观风看景，美不胜收。漫步海滨浴场，玩沙戏水，更让人乐在其中，流连忘返。最令人踟蹰徘徊的，是岛西南的鼓浪石，潮拍浪击，声若擂鼓。传说，小岛古时本名圆沙洲，也叫圆洲仔，明代以后，方因此改称鼓浪屿。
   海浪击礁，斗转星移，岁月风云，历史沧桑。1646年，民族英雄郑成功屯兵驻军鼓浪屿，操练水师，以此作为抗清复明、收复台湾的基地。岛上有许多与郑成功相关的景物，如水操台、石寨门故址、郑成功纪念馆等。鼓浪屿东端皓月园的覆鼎岩海滨，竖立着一尊巨型花岗岩郑成功雕像，他头带盔甲，身穿战炮，手按宝剑，挺拔刚劲，面朝大海，凝目远眺，威武地屹立在崖头，非常醒目，过往船只和踏上岛屿的人们都能看到。当地人十分敬仰郑成功，称其为延平王、国姓爷，鼓浪屿流传着许多关于郑成功的故事、传说、文化和文物。我最欣赏的是后人为纪念郑成功所题的楹联，其中一幅来自同志，清末民初的爱国志士丘逢甲：“由秀才封王，主持半壁旧河山，为天下读书人顿生颜色；驱外夷出境，开辟千秋新事业，愿中国有志者再鼓雄风。”另一幅来自敌人，清圣祖康熙皇帝：“四镇多二心，两岛屯师，敢向东南争半壁；诸王无寸土，一隅抗志，方知海外有孤忠。”
   鼓浪屿因郑成功从人烟稀少、半耕半渔的无名小岛转而声名远播。1840年鸦片战争后，厦门被划为通商口岸。鼓浪屿优越的地理、气候、风景等适宜居住的环境使帝国主义列强垂涎欲滴，它们强迫清政府签订了《厦门鼓浪屿公共租界章程》，将鼓浪屿划为租界，先后有英、美、法、日、德、西、葡、荷等15个国家在岛上设立领事馆。许多西方商人、传教士、人贩子纷纷踏上鼓浪屿，建公馆、设教堂、办洋行、建医院、办学校，炒地皮、贩劳工。二战期间，日本还曾直接侵占了鼓浪屿。因此，在鼓浪屿的海滨沙滩畔、巷闾街道旁、绿树青丘间，往往能看到不少十九世纪欧、日风格的东西方建筑。同时，有些闽籍华侨华商海外致富后也相继回国到鼓浪屿兴建住宅、别墅，海岛上因而涌现不少具有南洋情调、或是中西合璧的建筑。此外，鼓浪屿原住民在岛上也曾建造不少古老的庙宇和传统的中式民居。古今中外林林总总各具千秋的建筑群在一座小小的海岛上鳞次栉比参差错落地排列耸立，俨然鼓浪屿正在举办万国建筑博览会。
   我们沐浴着春风春雨，在错综曲折、如同迷宫陌巷的街道里穿行，观赏建筑物上形形色色的飞檐翘角、黛瓦青砖、朱门画栋、穹顶尖塔、拱门宽窗、阳台廊柱、喷泉雕塑。岁月在这些古老的建筑上刻画出斑驳的沧桑，春雨却将它们洗刷得更加高贵典雅。鼓浪屿上有不少名人故居，如永春路曾作为蒋介石“行辕”的瞰青别墅，晃岩路接待过邓小平、尼克松、李光耀等政要的“国宾馆”印尼侨商黄亦住故居黄家花园，漳州路文学家林语堂故居廖家别墅，福建路诗人林鹤年故居怡园，复兴路林巧稚大夫故居毓园，鸡山路钢琴家殷承宗故居安献堂，笔山路新加坡华侨林文庆故居林文庆别墅，旗山路菲律宾侨领李清泉故居容谷别墅，鼓新路台商林鹤寿故居八卦楼，港仔后路台湾富绅林尔嘉故居菽庄花园，安海路旅菲华侨许经权故居番婆楼，泉州路菲律宾华侨黄赐敏故居金瓜楼，等等。时过境迁，物是人非。许多建筑物换了主人，换了用途，换了新颜，换了装饰，但风华依旧，风貌依然，继续承载着历史，承载着故事，承载着传说，承载着回忆，吸引着游人的好奇、眼光和脚步。
   我觉得，来到鼓浪屿，时间就是拿来挥霍的。沿这个面积不到两平方公里的小岛环行一周，花不了三、四个小时。要慢慢地走，慢慢的看，慢慢地玩，就连吐纳呼吸也要慢慢地进行，才能心旷神怡，乐在其中，趣味盎然。走累了，看乏了，那就坐下来，听听音乐，瞅瞅人，聊聊天。鼓浪屿主要商业街叫龙头路，这里真是人头簇拥，人流济济。据说，该岛年接待游客达1136万人次，最高单日接待游客超过12万人次。鼓浪屿的游客来自五洲四海，有金发碧眼的欧美人，有黑肤厚唇的非洲人，有肤色棕褐的南亚人，还有钩鼻络腮的阿拉伯人，当然，更多的是说话南腔北调的中国人。有人说，鼓浪屿是上帝打造的爱情理想国，是一座治疗情伤的宝岛。一次不经意的回眸，一次很偶然的邂逅，甚至一个浅浅的微笑，都有可能产生一段浪漫的爱情，促成一对美满的姻缘。鼓浪屿的名言是：“不抽烟不打牌不接吻没有表白别走。”有些新娘新郎相伴来这里欢度蜜月，有些吵嘴情侣相约来这里重温旧梦，有些幸福家庭一起来这里温馨甜蜜，有些失恋青年自己来这里治疗心殇，有些单身贵族独自来这里渴望奇遇。我并不知道这种说法有几分真实，但在鼓浪屿的春风春雨里，我的确亲眼看到一些美丽的新娘在海岛上喜气洋洋地拍摄婚纱照，的确亲耳听到有对争吵的夫妻在海岛上通过电话喋喋不休的重归于好。
   爱也罢，情也罢，我和妻子在鼓浪屿风雨相伴，留下了脚印一行行。
   乐也罢，闲也罢，我和妻子到鼓浪屿观景听涛，落下了笑声一串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