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快乐

往事随风

郭德纲 ：好多人在争论端午快乐和端午安康，说纪念屈原不能快乐。仲夏登高，顺阳在上，五月是仲夏，它的第一个午日正是登高顺阳好天气之日，故五月初五亦称为“端阳节”。屈原死之前人们就过端午，只不过赶巧了他端午投江。不吃粽子也得过端午，不赛龙舟也得过端午，屈原不死也得过端午，懂了吗？请快乐……

翟奎凤：端午、姤卦与艾草——兼说“快乐”与“安康”2016-06-10 08:03

端午、姤卦与艾草——兼说“快乐”与“安康”

翟奎凤（山东大学儒学高等研究院副教授，硕士生导师。研究领域为易学、宋明理学与中国近现代哲学。承担明代经学史、中国哲学“神”观念研究等项目。主要代表著作有《以易测天：黄道周易学思想研究》等。古籍整理有《易象正》、《三易洞玑》中华书局出版等。）

端午总是有论不完的话题，今年端午讨论比较多的可能就是“快乐”与“安康”之争了。本来想着端午节给一些亲朋好友发个短信，问候祝福一下，当然我潜在也是想习惯性地说一下“节日快乐”之类的话语。但是端午前看到一些议论，说端午节不能祝福“快乐”，只能说“安康”，害得我干脆一个短信也没发，因为说“快乐”怕别人说没文化，说“安康”总觉得也有点不妥当——单单端午节一天里“安康”，别的日子就不安康了吗？好像也搞得端午我们会不太安康似的。所以端午节我带着孩子逛大明湖看赛龙舟，自己和家人快乐了一下，但不好意思祝福别人快乐了，也不想说“安康”，也就“一信不发”了，呵呵。

晚上上网一看，呵，“快乐”与“安康”居然争得不亦乐乎，俨然成了两派，这也给端午节平添了一份热闹。主“安康”反对“快乐”的，大概是说端午节是祭祀屈原的，有点类似清明节，因此不能快乐，如此说来，不但不能快乐，好像还要伤感一下了。主“快乐”的，代表性的是网上据说“郭德纲”的微博：“好多人在争论端午快乐和端午安康，说纪念屈原不能快乐。仲夏登高，顺阳在上，五月是仲夏，它的第一个午日正是登高顺阳好天气之日，故五月初五亦称为‘端阳节’。屈原死之前人们就过端午，只不过赶巧了他端午投江。不吃粽子也得过端午，不赛龙舟也得过端午，屈原不死也得过端午，懂了吗？请快乐！”

因为钟情传统文化，我对端午节的来源问题也比较关心留意。目前关于端午节的来源，大概是两说，一是与古代的夏至有关，二是纪念屈原。我是坚定地主张前者，纪念屈原是端午节的衍生文化，并非立端午节就是为了纪念屈原。以前在北大听过张祥龙先生的课，他的一个观点我至今印象深刻，张先生认为，中国传统的节日都与天道有关，是天道运行的一个节律或节点，而不是纪念每一个特定的伟大人物。可不是吗，伟大如尧舜禹，圣如孔子、老子，我们的民俗传统并没安排出特定的日子来纪念他们。想想春节、中秋节、重阳节等大的传统节日，可以说，中国古代的这些节日，大多与天文、历法、数学，以及后来划分出的节气有关，这从文献上至少可以追溯到《夏小历》、《尚书》，到战国时期，一年中划分的二十四个节气已基本齐备，后来的传统节日，大都与这些节气密切相关，这一点也鲜明体现了中华文化天人合一的精神。

我做博士论文，因为研究黄道周的象数易学，牵涉到一些天文历算，曾经多次去拜访北京天文馆的伊世同先生。伊先生研究天文与上古文化，他说古代最早就是冬、夏两季，春夏秋冬四时是后来的。冬至、夏至是天道运行最大的两个节点，尤其是冬至于传统天文历算的意义最大，古代过年也曾在冬至。冬至，按《周易》卦气说，是一阳来复之时，即阴气达到一个极点后开始退缩而阳气滋生的转折时期，于卦为《复》，农历在十一月。顺此，十二月为《临》卦，两个阳爻在底下升起；正月为《泰》卦，底下是三个阳爻，所以正月说是三阳开泰；二月为《大壮》卦，下面是四个阳爻，这时开始打雷、惊蛰；三月为《夬》卦，下面是五个阳爻；四月为《乾》卦，六爻全阳；五月为《姤》卦，底下是一个阴爻。因此，与《复》卦相对，《姤》卦是阳气最盛时开始退缩而阴气滋生的转折点。我认为端午节与夏至密切相关，或者说端午就是古代的夏至，不过因为岁差等原因，端午节已不能与夏至完全吻合，但今天来看也还是相差不远；或也可以说，端午意味着夏至很快就要到来。“午”为一日太阳最高点，这里代表着太阳在一年的最高点。“端”也可两说：一、“端，正也”，端午就是“正午”，那么端午也就是夏至；二、“端，始也”，取此义的话，端午就是要即将进入夏至的意思。

我认为，艾草与端午的关联，远比屈原与端午要古老得多。端午在古人心目中是毒日、恶日，在民间信仰中这个思想一直传了下来，所以才有种种求平安、禳解灾异的习俗。这其中“禳毒”最广泛的习俗就是挂艾草，我老家安徽江淮一带至今年年如此。南北朝时的《荆楚岁时记》载端午时“采艾以为人，悬门户上，以禳毒气”。这个古老的民俗确证了一个重要的信息，那就是端午节很有可能就是“正午”，就是夏至。结合《姤》卦可以形象地理解这一切，《姤》为一阴在下开始滋生，在古代阴气就是被认为邪毒之气，中医看来，阳气充足是健康的象征，阴邪之气是致病的主因。艾草，想来必定是阴邪毒气的天敌，阳气的能力非常大，能够吸收、化解、驱除阴邪之气，所以中医治病也常用艾灸。有些民俗喝雄黄酒，其实也是这个意思，实质上都是壮阳祛阴。因为，端午夏至之后，天道的阳气会递减，阴气递增，所以需要扶阳祛阴，这是中国古典天人合一养生思想的体现。赛龙舟场面壮观欢快，想来也是“壮阳”的，毕竟“龙”为阳气的象征。《姤》卦一阴当五阳，也象征着阴气开始出征，其势甚猛，所以《姤》卦为“女后”、女皇，《姤》卦的卦辞也说“姤，女壮，勿用取女”，这里面也有对阴气势力的警惕戒慎之义，所以《吕氏春秋》中《仲夏记》一章规定人们在五月要禁欲、斋戒。阳气最盛之时，阴气从背后暗地里地滋生，我们普通人意识不到阴气在偷偷地侵蚀我们的健康。

艾草、雄黄酒、赛龙舟等种种扶阳祛阴的养生健身法，其实都体现了古圣先贤明察天道、生养斯民的智慧与仁德。因此，理性看待“快乐”与“安康”之争，我反对把端午节说成纪念屈原，我认为端午节可以祝福快乐。同时，与别的节日相比，端午节确实多一层要我们防止阴邪之气侵蚀、注意身体健康的意思在里面。快乐才能健康，赛龙舟的场面不就是很欢快的吗？因此，谨以此文给各位亲朋师友送去一份迟到的祝福，祝端午快乐，身体康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