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界洲岛潮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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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分界洲岛潮汐
                             黎秋山
                       
    凡到过海边的人，都会被海水的潮汐深深吸引。潮汐来时，海浪奔腾，波涛汹涌，海水一层层地翻卷、堆叠、拥挤，前赴后继，以千钧万重的气势飞速行进，拍礁裂岩，激涛溅浪，吞堤淹滩，推波逐澜。好一个壮观景象，常常引得无数童叟惊呼，逗得多少男女欢笑。潮汐退去，却是无声无息，平平静静地销声匿迹，只留下一片平平净净而且静静悄悄的沙滩。海水这种涨落运动，就是潮汐，法国文学家称之为“大海的呼吸”。中国文学家也曾进行过鲜明生动的描写，如唐朝的孟浩然：“惊涛来似雪，一座凌生寒。”张若虚：“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宋朝的苏轼：“八月十八潮，壮观天下无。”我到海南分界洲岛时，很希望能欣赏到潮汐的美景。
    分界洲岛位于海南省陵水县东北部海面上。从渡轮上眺望，岛并不大，景貌却别有风韵。岛东高隆如丘，逶迤起伏，岩崖嶙峋，绿树荫茂，翠林苍郁；岛西低缓成湾，沙滩平坦，礁石隐约，椰林摇曳，波光粼粼。远远看去，整个分界洲岛高低错落，曲线分明，弧度圆润，显得婀娜妩媚，风姿绰约，犹如一个碧波静卧的美女，人称睡美人岛。走上分界洲岛，满眼蓝天碧海，岩黝沙白，树绿花红，亭廊屋榭，恍恍惚惚，不由怀疑自己是否登上了神话故事里的海上仙山。这分界洲岛似乎是块神仙故地，遍地圣迹。磐石岩隙之中，赫然嵌插一柄巨斧，据说分界洲岛本是五指山东南一角，被玉皇大帝用这柄巨斧砍下，落入海中方成海岛。沙滩貝砾之上，趴着一只龙钟的大石龟，据说是南海龙宫的巡海仙龟，为百姓掘井引泉，化身为石。垒峦绿丛之间，掩映着一条石阶山道，层层叠叠镌刻着各朝各代的钱币图案，寓意“前（钱）途无量”的典故。一段段离奇的传说在优美的风光里旖旎，为分界洲岛增添了许多神奇迷人的风采。
    我沿着海岸线漫步，胸襟就像海洋一样清朗、宽广和欢乐。月落日升，海潮平静，波澄浪澈，可以清晰地看到海水由近及远层次分明，从碧蓝转化蔚蓝，从蔚蓝转化深蓝。蜿蜒的海滨裸露出一湾白净的沙滩，点缀些许被潮汐冲淘搁浅的散碎的礁岩珊瑚和零星的石螺蚌壳。海水依然荡漾，斯斯文文地微波柔涛，温情地轻吻着沙滩。我低头拾捡珊瑚螺蚌，弯腰拍摄浪涌礁岩，嘴里轻轻地吟诵道：“白浪茫茫与海连，平沙浩浩四无边，暮去朝来淘不住，遂令沧海变桑田。”
    “遂令沧海变桑田，好诗。”我身后有人朗声应道。我转身抬眼，是一高个男子，鬓发斑白，貌似古稀，依然精神矍铄，声宏如钟。
    “呵呵，唐朝诗人白居易描绘潮汐的诗句。先生也喜欢潮汐？”
    “我就在附近居住，有事没事，都喜欢上分界洲岛听潮、观海、看看日出和夕阳。”
    “可听先生口音并不是海南人。请问先生贵姓？”
    “免贵姓牛。我是哈尔滨人，退休后来海南‘猫冬’，住了好几个月了。”
    “啊，东北人呀。这几年，来海南养老避寒的东北人可不少哪。”
    “呵呵，我们就如同这大海的潮汐，受太阳引力影响，寒涨暑落，浩浩荡荡地一起涌来，陆陆续续地分别离去，成为一种社会新潮了。”
    牛兄所言不虚。对于许多患有骨关节炎、呼吸系统和心脑血管疾病的老年人来说，北方冬季的严寒每每倍感煎熬，而海南温暖的天气、熙熙的海风和琳琅的苍翠对此却有神奇的疗效。因此，近年来，海南成了东北老年人的避寒圣地。据当地报刊统计，2014年，仅在三亚市养老的哈尔滨人就超过了20万人。有人戏称“黑龙江省三亚市”，侃言“海南是东北第四省”。
    牛兄退休前曾在军企工作，对海南东北人的来龙去脉颇为熟悉。他说，最早到海南的应该是四野的部队，解放海南后许多官兵就地转业，留在海岛组建农场，开垦戍边，这是第一波海南东北人。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末，海南建省并成立经济特区，十万人才下海南，也涌来不少东北人，形成第二波高潮。第三波高潮应该是千禧年后开始的，东北老人赴海南租房避寒的同时，也带动许多东北年青人来海南就读、就业、经商、旅游、度假。
    我说，我在海南看到一幅房地产广告：“哪个东北人没有套海南房？”
    牛兄笑了：“这是广告式的夸张。在海南买房的是部分事业有成的富裕阶层。绝大多数东北人在海南是租房生活，像候鸟一样到海南越冬，春暖还是返回东北。毕竟故土难离嘛，东北人对东北还是有感情的。”
    我赞同地点头：“经济因素也不得不考虑，异地购房不是小事。”
    牛兄爽朗地说：“过去老祖宗闯关东、走西口、下南洋，都是穷逼的。而如今东北人到海南养老避寒，却是托改革开放的福，才能有的新潮。数千年朝朝代代普通百姓，何曾敢有今日奢望？我相信，富裕起来的南方人，也将会涌到祖国北域养老避暑，届时，我们就可以天南地北看潮汐了。”
    我俩开怀大笑，笑声中洋溢着豪情，为祖国，为时代，为中华。正在海滨沙滩礁岩游览的游人纷纷侧目，惊奇地注视这两个忘形快乐的老顽童。海水不明人间事，却也欢快地涌动、鼓舞、翻腾、嬉戏、涡旋、奔波、跳跃、高涨、澎湃起来，冲向礁岩，漫上沙滩，涌往海滨，分界洲岛的海滨霎时欢乐地热闹起来。
    看哪，潮汐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