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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那片海的边上,梦开始坠落
在可竹断断续续的诉说中,燕子这才知道了可竹至残的缘由。 有人说青春,是苦涩的果子。 上初中时,可竹因为贪玩,学习成绩一塌糊涂。为此,妈妈和哥哥姐姐难免会唠叨和骂她。继父倒不怪她,还常常为她说情,也特别的顺从她。她要买什么书包衣服鞋袜的都答应,妈妈又怪他宠坏了可竹。因此,家里总是吵吵嚷嚷的。 可竹很羡慕燕子,说燕子妈比她妈妈好多了,也喜欢燕子家安静的气氛。初中毕业后,可竹在家呆了几个月,以前的同伴有的上学了,有的去打工了。没人陪她玩,在家又受不了妈妈的唠叨。于是,她找到燕子说她要去汕头亲戚店里帮忙,可能不会经常回来。 她们都说好要保持联系,隔一段时间要写信,谁都不许偷懒。
每个月她们都会写信给对方,聊各自的生活或想法,字里行间,都是青春的快乐和苦脑。日子如水般流逝,逢年过节,她也会来见见曾经的几个小伙伴。每次回来之前,她就会事先告诉她们,燕子便会安排好休假的日子,等她回来一起出去玩。去她们以前常去的雪糕屋,去看电影、划船。就像所有的年轻女孩子一样。 这样的日子过得很快,后来有一段时间,渐渐地两人都少了联系。可竹说她恋爱了,各自都在忙着。怎么也没想到,不到一年后在路上碰到她,竟然坐在轮椅里。
可竹用手拍打着自己的双腿,她以前说过要经常按摩或拍打,帮助血液的循环,才不会导致肌肉萎缩。她一下一下地拍打着,两眼望着瓶子里的百合花,开始了诉说。 在可竹去汕头的三个月后,他的男友:大她三岁的军,也跑到汕头去了。一开始,军在可竹亲戚店子附近的铺子打工,两人在黄昏后常到附近的海滨路去散步。可竹喜欢看那里活泼灵动可爱的海鸟。两人在一起,倒也冲淡了许多的乡愁。那是一段幸福快乐的日子,可竹说这话时的表情,眸子里还是闪亮的,只是,那亮光稍纵即逝。
大概过了两个月,军的一个朋友邀请军到南澳岛去开店。那里游客比较多,生意比较好做。一周后,他们到了南澳岛。 “燕子,如果我不去那里,如果我不要那么任性,如果我对他不要那么在意,可是,哪里有如果。”可竹的眼睛显得好空洞,坐在床上,整张脸木木的,燕子觉得心好疼。 “那里有很多漂亮的女孩子,每天晚饭后,我们也会出来吹风,有生意就忙着,忙完就在海风里谈天说地,日子过得倒也轻松。”可竹说那时都不怎么想家了。好象在渡假一样。只是安宁的日子过不了多久,一切都慢慢改变了。
有一天,一个外地旅游来的女孩子,在店里买了啤酒点心等一大堆东西,要军帮忙送到海边去。回来时军脸红红的,可竹问他是否喝了酒?军说是,只喝了一点点。可竹看看他,也没说什么。 第二天那个女孩又来了,一起的还有几个年轻人,应该是放暑假来玩的学生。那个女孩一进店里就喊“军,跟我们一起游泳去好吗?我还不会游呢!你能不能教我啊?”可竹当时正在整理柜台,听到那女孩说话楞了一会儿,停下手中的活,看着军红一阵白一阵的脸。
军很不自然地抓抓头发,“我忙呢!好多事要做!”那个女孩却不管,过来拉了军的手就要走,可竹双手交叉在胸前站着,一脸的严肃盯着军,一言不发。军甩开女孩的手,对她说“这是我女朋友,待会我要跟她去买东西!”那女孩看了看可竹,先是楞了一下,然后笑着说:“哦,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他有女朋友!你很漂亮嘛!跟我们一起去玩?”可竹轻轻笑了笑:“不去了,店里要帮忙的!”“那我们去了哦!拜拜!”女孩一行人出去了,到了门口,她还回头看了看军和可竹笑着挥挥手。可竹一直不坑声,等那帮人走远了,可竹侧着头看着军,军笑笑说:“哎,我总不能自己跟人家说我有女朋友啊!但是有时候这些女孩子又太热情了!老是要叫人家出去!”“反正你就不许去!”可竹的表情很认真。
“那时候大家都年轻,有时候有些事,真的很难把握。”可竹还沉浸在回忆中,喝了一口水,象是一起咽下了委屈和无奈。接下来类似的事发生了好多次,可竹也有些习惯了,不再对军紧张兮兮的。 但是军渐渐地好象更忙了,出去的次数和时间更多更久。理由也是很合理的:送货、结帐什么的,也说要看行情,常常把可竹一个人留在店里。 “一开始他还是不管多晚都会回来,有时喝了好多酒,回来哇哇地吐,弄得满地都又脏又臭。一开始我挺害怕,从没见过男人喝醉酒是这么可怕,我不敢抱怨一句,忍着恶臭把房间收拾干净,帮他洗脸换衣服,第二天醒来他就会向我道歉。然后安静几天,在店里陪着我哪儿也不去。”说到这里,可竹的脸有点生动了,浅浅的笑。燕子也跟着放松了些。
“可是后来,有一回他喝醉了酒,我给他倒水时他竟然叫的是别人的名字!另外一个女孩子的名字!平时大家都挺熟的,我没放在心上。只是军不喜欢我跟她在一起,说她不是好女孩。可是,军确确实实在叫她的名字,还叫她过来。”可竹手里的杯子在摇晃,水快溢出了。“那天晚上,我流了一晚的泪。第二天,军又和往常一样地为昨晚的醉酒道歉。”“你还有什么要道歉的!一起说出来!”可竹对他吼道。军眨了眨迷朦的眼,口齿不清地嘟哝:“你说什么啊?”可竹拿了枕头狠狠地砸在军的背上:“你说!昨晚跟谁在一起?你叫谁的名字?你把我当傻瓜了是不是?”军好象清醒了好多了,习惯性地抓抓头发,使劲眨眨眼吐一口气:“我,我跟强哥他们在一起。我叫谁的名字了?强哥?他老是要我喝酒!”“张文军!你不要欺负我!以为我单身一个人在这里你就可以这样对我!我跟你那么久了!你是不是嫌弃我了?是的话你开口,咱们大不了分手!也不用这样子对我!”可竹气得快语无伦次了。指着军骂了一通就瘫软在椅子里,哭得一塌糊涂。军呆在那里,点了一根烟,皱着眉在床上坐着,看着可竹。 屋里只有可竹的抽泣声。从那以后,军喝酒喝得没那么多了。偶尔还是会出去,回来的时间同样很晚。
两人之间争吵越来越多。每次吵了以后可竹都会哭,一开始军会向她道歉哄哄她。可是,可竹总觉得两人之间已经有了裂缝。因此,可竹不太理会他的哄劝,只是默默地流泪,冷冷地把他伸过来的手拿开。有时看都不看他一眼。但是她却没有想到,这样下去会是怎么的后果。有一天,军在晚饭说要出去,可竹本想叫他去海边散步,顺便沟通一下。但她是个好强的人。听到军说要出去,气又来了,到嘴边的话也咽回去。 军吃完饭很早便冲了凉,对着镜子在弄头发。近来他越来越注意形象了。可竹心里又酸又痛又气,脑子里乱糟糟的。以前和军在一起时,军的笑容单纯灿烂,头发很自然地中分,也不用怎么打理就已经很好看了。她最喜欢伏在他头上闻那发水的清香味,哪怕是出了汗她也说那是很好闻的男人味。 可是现在,她觉得胸口堵得慌。在军要出门的那一刻,可竹忍不住了:“张文军!”可竹的语气带着绝望的成份“你出去就别想回来见我!” 军楞在门口,眼神有点惊讶:“什么意思?你又不跟我说话!叫我呆在家里做什么!”他掏出香甜,点燃一支“我去打牌,你别糊闹!”然后留下气呼呼的可竹走了。
可竹独自在那喘着气,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什么声音。转头看到放在货架上的酒,不由分说拿了一瓶开了盖子咕噜咕噜几大口吞下去,几次就底朝天了。然后把空瓶子扔在墙角,,一会儿眼睛象要冒出火来。良久,她哇地一声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含糊地发出像是咒骂、埋怨的声音。过了一会儿又变成了笑声。 房间在转,门、衣柜、桌子、地板,怎么都转得那么快?然后就什么什么都不知道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可竹睁开眼,军站在床边,“一屋子的酒气!门也不关好!待会给人抓去卖了都不知道!”可竹有气无力地应着,“你还在乎么?” 军更气了“不可理喻!你这样子吓谁呢?还没结婚就这样子!这日子以后怎么过?”可竹心里冷得象冰,她一个劲地摇头,想要否决什么,但又不知从何说起。
军摔门出去了。可竹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奔涌而出。她没想到他们会是现在却是这个样子。 天亮了,可竹还是不能起来。昨晚的酒太厉害了,记得好像梦见了妈妈和哥哥姐姐,大家在吃饭,可是她们却好象看不到可竹似的,他们在桌子边围坐着又说又笑。梦里,可竹也哭了。这一晚,军没有回来。
第二天上午军回来了,看到可竹还在床上问了一句装死啊,就开了抽屉,一边小声地埋怨着什么。可竹的头更痛了,冲着他应着,“是不是我在这里碍着你?那我死了算了!”军还在找东西,冷笑两声“死?你有这个胆吗?你舍得吗?哼!” 可竹气得说不出话来,她慢慢地起来下了床,穿衣梳头发。 军笑着说:“我就说嘛!你怎么会想死呢!吓唬人,我还不了解你啊?” 可竹心里乱作一团,有两个声音在她耳边交替出现着:“千万不能啊!家里还有亲人会疼你的!别做傻事!” 但另一个声音也在说“不行!我不能让他看扁了!我不许他笑话我!”口干得厉害,但是她现在连喝水的欲望都没有。她一步一步慢慢上了天台,头越来越疼。她记起了,小时候如果她有哪里不舒服的话,妈妈就会把家里最好吃的东西留给她。“可是妈妈,你知不知道?我受不不了现在这个样子!我不能让人家看不起我!反正,他已经不爱我,不再在乎我了!你保重吧妈妈!哥哥姐姐会照顾你的。”
到了四楼天台,海风好大,吹乱了可竹额前的留海。她用手理理头发,眯着眼看着前方的大海。海的边上是迷濛的雾,什么也看不清。楼下不知谁在喊:“可竹!你在干嘛?!下来啊!快下来!”接着是军讥笑的声音:“人家要死呢!看她有没有勇气?!”可竹听到这句话,心里的那个声音又冒出来了。楼下的人着急了:“张文军!快上去!这可不是闹着玩的!”那人不等张文军反应过来,一边跑一边喊“可竹!可竹!你别开玩笑!千万别做傻事!等等我!” 可竹在海风里微笑着,唇已经裂开出血了,血的腥味混和着海风咸咸的味道在鼻尖和唇间弥漫。她闭上眼“爸爸,我来了!”两脚跳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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