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丘峰 于 2012-8-17 14:54 编辑
池塘岸边的老柿树(散文) 丘峰 我家门前有一口池塘,池塘岸边有一棵老枝横虬的柿树。老柿树在很久很久以前作古了,然而,它却一直活在我的心里。 我不知道该怎样哀悼我家门前的老柿树,每当想到它老态龙钟的树躯时,我心里便有一种难已名状的凄惶。 老柿树长在围龙屋旁的池塘岸边,树干弯弯曲曲,像老妪弯腰;树叶浓密,枝桠向四周张开,整棵树像绿色的巨伞,煞是好看。 老柿树像一幅彩墨浓重的油画。每当看到她时,总给我欢快愉悦之感。岭南客家山村多是围龙屋,每座围龙屋前总有一口池塘,池塘的岸边有种芭蕉,有种龙眼,有种番石榴,也有种杨桃、黄皮果之类果树。 我家祖屋前的老柿树盘踞在塘堤上,夏天浓荫掩映,远远看去像祖屋前突然浮现出绿色的浮云,颇有诗意;秋日里在阳光下,老柿树的叶子经霜历雨后,变得赤红了。这时,从山岗上望去,只见古老的围龙屋前衬托出古朴庄重的老树,柿叶婆娑,灼灼欲然,倒映在池塘里,池塘里也映出一片红霞,真如童话一般的美丽情景。 老柿树像德高望重的老者,屹立在祖屋前,慈祥地望着山里的子民们。山民进山出山,都要从老柿树身旁走过。老柿树总是像慈善的老人,微笑着深情地注视着过往行人,有时还用它的枝叶轻轻地抚摸行人的头;每当山民从山外回村,一眼望到老柿树,心里就有一种说不出的亲切感。夏天,孩子们喜欢在柿树下乘凉“讲古”,或者坐在老柿树下垂钓;秋天,孩子们爬到老柿树上采摘红透锃亮的柿子。老柿树总是默默地奉献,默默地承受。 孩子们调皮,兴高采烈地爬到老柿树上摇呀摇,采呀采,真是乐不思家,趣味无穷。老柿树从没有怨言,直到发出“吱呀”声要断枝折骨时,它还是咬咬牙,让孩子们玩个快活。直到有一天,人们惊异地发现:老柿树垂垂老矣,折断了的树枝再也长不出新枝来了! 岁月无情,苍老的柿树奄奄一息了。那一年春天,我再也没有看见它醒过来。它的枝桠上再也染不上绿色了,留下的只有枯枝老躯。我伤心地哭了。是啊,在老柿树有生之年,我没有浇灌它,更没有珍惜它的生命。待它离去之后,我才感悟到它的生命价值和它的高尚品格。 也许老柿树有灵,就在那年夏天,在老柿树荫下长大的我,接到了上海复旦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我喜不自胜。 终于,在烈日炎炎的时刻,我怀着极其复杂的心情,恋恋不舍地离开了山村。当离开山村的那一刻,我怀着内疚的心情,最后看了一眼枯萎了的老柿树,那是一尊令人刻骨铭心的雕像啊,我黯然神伤! 鲁迅诗云:梦魂常向故乡驰。我身在大上海,却时时思念我梦中的老柿树。直到20多年后,我才有机会重回山村探望故乡。回山村时正值晚秋,当踏进山间小道时,我第一眼就是向祖屋前的池塘岸边张望。我希望能再看到我心目中的老柿树,—-尽管我知道这只是梦幻中的事了。 然而,使我惊奇的是,映进我眼帘的竟然是一片红柿林!啊,在蓝蓝的天幕衬托下,池塘岸边燃起一片火红的颜色! 我的心情不由激动起来,当我快步走前看时,只见一排排柿树上挂满了一只一只硕大的红柿子,红红得像一盏盏小灯笼映出红光,那情景真如唐朝大散文家韩愈诗中所说的:“正值万株红叶满。” 村人告诉我,这片柿树林正是老柿树的子子孙孙呢。原来老柿树寿终正寝后,在它的根部周围突然冒出许多柿树秧来,村人知道这是老柿树“显灵”,大家都小心翼翼扶掖这些小幼苗。多少年以后,小柿树长成大柿树了,大柿树结了大柿果,人们吃完柿果后丢下了柿核,柿核又长出柿苗,这样子子孙孙延续下去,便长成了一排排柿林,绵延不断。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孩子爬到柿树上去“摇呀摇”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