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前几个月,我在广州的五羊新城上班,住所也是在公司的附近。每天下班,我都喜欢一个人去珠江边散步,很安静,可以抛弃整天工作的烦恼,梳理疲倦的大脑,想想自己的梦想,想想岁月的沧桑。独处可以反省内心,看到最真切的自己,我喜欢这种独处方式。
年少时我有一个梦想,梦想到世界各地流浪。按照当下的说法,我应该是属于“飘”一族的人。大概是当初的梦想过于美好,直到出来工作以后,才发现梦想原来是那样的“不实在”。原来流浪不但需要资本,而且还需要勇气。
一个人成年以后便背负了很多的责任和义务,需要成家立业,孝敬父母。这就需要一个人不停地劳动和付出,并穷尽一生的力量。而流浪则背叛了这些。你会舍弃自己的妻儿和父母,一个人去远游么?勇气在哪里呢?在所有的历史名人中,也许李白是一个典型的人物,他放弃了家庭,放弃了妻子,一个人去游山玩水,把酒言欢。诗人么,总是那样冲动。一想到死亡就要挖个坟墓自杀的那种。
旅行家与流浪者是有区别的,现在的旅行家是有钱人与探险员的别称;流浪者与“要饭的”也是有区别的,流浪者是自食其力。现实中的流浪者是很少的,然而有幸让我遇上。那天我散步完,回住所经过南方日报车站,不经意间看见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先生在那里售书。我上前一看,老先生头发很长,后面系了个“马尾巴”,胡子也极长,但古铜色的脸上仍然容光焕发,两眼炯炯有神,看不出一丝的疲倦。他的“书摊”就是一辆破自行车,车子的货架上摆了两本书,书名是《把身体寄放在哪里》,据闻是他写的。我跟他打了个招呼,拿起书看了起来。
在我阅读的过程中,有不少人跟老先生聊天,老先生也跟他们大谈自己的经历,其中的人有的是有诚意的,也有没诚意的;有欣赏的,也有不屑的。我大概在那里看了近两个小时,了解到老先生原名张继先,笔名叫北海,云南大理人,书画家、诗人。北海从1994年1月至今,靠一辆自行车游历了20多个省份,580多个县市,总行程10万多里。在途中,创作发表400多篇作品,著有游记10多部,古体诗集3部。有“当代徐霞客”之称。但不幸的是,他在途中误交文痞,结果被人算计,全部原稿丢失,后来自行车也被人偷走,老人几乎被打倒。由此,途中的不平可见一斑了。
“粗浅的医学知识告诉我,人的一生,是良好的碱性血液演变为容易致病的酸性血液的过程。”在北海身上,已有太多酸性的血液在运行。“是它们,尖酸兴奋地选择了诗,以诗意地表现它们,表现肮脏、疾患、和沉痛。”——粥样(《把身体寄放在哪里》的附言作者)。北海有儿子,妻子则已逝世了。他儿子是不愿让他出来的,但他执著于自己年少时的梦想,最终还是一个人出来了。用他的话来说就是少年梦想老来实现。但即便是如此,一个老人骑自行车出来行走十多年,却足已让人敬佩了。也许我终其一生也无法做到。
那天我花了二十元买了他的书,并留了个联系方式。看看时间有11点多了,他也正想回去了,我说请他吃饭,他婉言谢绝了。我微微一笑,与他道别了。往后的日子便很少见到他,大概在其它车站售书吧。有一次我发短信给他,问他在哪里,想去看看他,但他却没有回音。他大概还是在广州的吧。
这么叛逆的一个人,自然是人们无法理解和接受的,连他都有自知之明:
………………
我应该死去
我的声音容易引起人类、鸟类、兽类的反对
我不知道,或许我们不知道的事还很多
………………
——节选自《把身体寄放在哪里》
我很喜欢他这句“我应该死去”,感觉是体内的酸性血液兴奋起来,与之产生奇妙的呼应。原来我也是个叛逆者。
往后的日子,每天晚上我依然在江边散步,或者静坐遐想。一个人的自我价值该何去何从呢?也许永远没有答案。我只知道自己身上的酸性血液越来越多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