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赞古梅 程贤章 我已经第三次来到曹塘岗古梅树下看望古梅了。上次是冬至节.花期未至,一树含苞。虽也有疏疏落落的几瓣“宫粉”,但毕竟花期未至。同行的应智先生通晓时令季节与花期。他对我说,冬至能见梅花的树全国就曹塘这棵古梅。“岭南第一春”指的就是从梅州曹塘岗这棵古梅开始的。果尔,我们冬至看梅就不是为了赏花而是看节令看气候年成了。这意义比单纯赏梅内涵大得多。 古梅的花瓣虽然有疏疏落落的梅花,却招来一群蜜蜂冒着严寒采蜜,嗡嗡嗡在唱着生命的春词。凡昆虫都要冬眠的,为什么它能比人更早觉醒春的到来?蜜蜂和梅花是好朋友,只有梅花知道这群蜜蜂从哪里飞来。哪怕古梅只挂着疏疏零零的几朵花瓣,蜜蜂也从巢里飞来从古梅树上开始它一年的工作,采古梅的第一杯蜜了。 我们仔细端详零距离的古梅,高二丈余,枝丫四面伸展也约丈余。细看其枝杈,有刀斧印记,有雷劈的痕迹,有枯死再生的新姿。苍老的树根和树干,树皮又厚又粗,而且弯弯曲曲,找不出一根挺直的枝条。这就是古梅历尽世道沧桑百折不挠接受人间和宇宙挑战、抗争的标志。画梅大师关山月画纸上常有“倒梅图”。谁不知“倒梅”正是古梅与残酷岁月抗争的生存方式,枝干曲曲折折,树条低头开花,适者生存。这才有百年磨难千年傲立万人争睹的今天。据说宋代大文人杨万里从江西到岭南涉步上曹塘岗赏梅。从那时算起,已有千年树龄了。不管杨万里赏梅的传说,还是民间600年树龄的版本,虽没有历史记载,但不妨把这棵古梅视为梅花的精灵和梅花之神。无论梅州梅县,以这棵古梅冠名都是曹塘岗这棵古梅的荣耀。 一个月时间,我都在广州、深圳、珠江三角洲游转,但我还是心系曹塘岗上那棵古梅。盼它一树竟放的“宫粉”。“来日依窗前,寒梅着花未?”多少童年往事,故乡趣事令古诗人魂牵梦绕,为什么诗人最系心头的却是梅花,我现在体会到古诗人的心情。梅花是君子,是斗士。人们都把红棉视为英雄花。当然,红棉树干巨大,花也鲜红,但它们的花期却在繁华似锦万木茂盛的春天,而梅花却是顶着严寒与瑞雪竞放的。 离“大寒”还有两天,我从广州回来,又来到曹塘岗。这时,古梅竞千花怒放,满树繁花,把纤细的枝头都压弯了。我平生赏梅无数次,第一次目睹满树如天宇云锦的古梅,只有现在。只有今天。 古梅开的是“宫粉”,不浓艳,不华丽,但淡雅而有幽香。曹塘村支部书记老李对我说:“五层花瓣的宫粉,中科院农业专家说全国只有这棵古梅。”“物以稀为贵”,神州大地只曹塘岗这一棵“宫粉”,零距离屹立在我面前,你说稀罕不稀罕,兴奋不兴奋? 我问支书老李:“这棵树有说五百年龄,六百龄,有说千年古树。各种(版本)都有,有没有专家鉴定过?哪种说法最接近?” 李支书问:“你知道宋代大诗人杨万里吗?据说他就是徒步来曹塘岗赏梅的。杨万里是南宋大诗人,曾从广州带兵来梅州。他来梅州后上曹塘岗赏梅,足见此树至少长于南宋。那样说它是千年古梅,一点也不过分。” 我当然知道杨万里,也读过他不少诗。对他当年上曹塘岗赏梅十分崇敬,心向往之。 我这次重上曹塘岗,除了赏梅,还有一层意思。就是廖红球先生最近在荣宝斋出了一本诗书画集。我特地带此书在古梅树下翻阅。我以为,一、此书刚刚出版,二、正是梅花怒放的大寒季节,三、赏梅其实是一种崇高,一顿文化盛宴。据此,我和洪岳、炜新、任彤等结伴重上曹塘。你说哪里来找这样读书的理想环境?真是相见时难别亦难,古梅树下读书缘。我一页页翻阅,心灵如插翅高飞。自由自在翱翔在无际的天地间。 李支书用山泉水野山茶泡了一壶茶:“别用功了,我泡了一壶城里无法喝到的热茶,凉了不好喝。” 我把六斤重的《廖红球诗书画集》靠在古梅树干上,垫上一把松枝。梅、竹、松就这样在我们面前牵起手来了。我望了灰蒙蒙的天空,担心会下雨。李支书刚提起茶壶给我杯子里倒茶,这时。灰蒙蒙的天空突然出现一际光明,阳光像一台探照灯,直照古梅树顶。明亮的阳光使一树繁华的粉红像镀了一层黄金。李支书站起来说:“看,程老,刚刚灰蒙蒙的天空,突然透出一道从天上架到地面的黄金天梯。你说这天象怪不怪?”老李还没说完,又有人喊:“怎么回事,又下雨了。”老李伸出一只手掌接飘下来的雨花,连声说:“不是雨,是老天洒下的甘露。”我也走出茶棚仰天试试。果然飘下几滴冷沁沁的水花。东边是太阳,西边是小雨花。真是“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情却有情。”那是千古绝唱的诗画境界。当然,没两分钟,雨住了,太阳出来了。天空大地一片光明。 我们在古梅旁边看着宇宙多姿多彩的异象,品尝山泉水泡的野山茶,欣赏到天锦覆盖的一树宫粉梅花,享受着大自然慷慨对人类的恩赐。不知道我们是灵魂翱翔天际,还是血肉之躯被安顿在人间。因为,在古梅树旁,人与树,天与地完全没有了界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