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狐狸书生 于 2012-1-7 16:13 编辑
西人平安夜的白天，于热闹的梅城江南街头，偶尔可见一两个因节日而抱了粉色玫瑰的姑娘，靠了男友的肩膀，左盼又顾于厨窗路景，厨窗上，同样偶有地见了几朵雪花儿莹白地贴着，似见生意又似若空设，曾取代国人传统节日的洋节们，已渐渐淡出山人的视线，就如这个西人谓之过年的圣诞，在南方的山城梅城，已淡得和平常的周末不见两样，过往几年前这个日子彰显的热闹，已几不见痕迹。看此西节在山城所受到的冷遇，不由想到，所谓的山水轮回尘起尘落，大抵便是如此。细节于国人感悟中的暖冷，或如人生于物体的观念，会见变化，而生命中的某些阶段性彷徨，也或终有定势的一日。这么个看似特殊实则平常的周末，我匆走于街头，是抱了目的的——我要前往几个花艺小店，寻找一盆属于我的石榴。 . . 石榴于我，已是将是绵长的爱惜。自在七八岁那年，为了装裱住家门前的一块沙石地而发现了它的生命力，而之后，又被它虽娇小却焕发着无限热情的烈焰红唇隔空亲吻之后，对于石榴的爱恋，已是一发不可收。 . . 头些年，因父亲的辞世，我整理了他的藏物，父亲视为珍宝的这些藏物，便有我在他生年发表的各种作品，而让我讶异的是，我居然发现一本花城出版社为梅州的射门诗社出版的诗歌集《最初的金黄》，对这本书，我是看了书才想起在年芳十八时曾经确实有这回事。里头，收录了我2首诗，打头的是《石榴籽》，诗的详细已难记起，主题是赞美石榴美艳中彰显的生命力。看了《石榴籽》，我始知，自己对石榴的爱喜，早就上了心。而再往后，便有了我以“石榴”为主人公所撰写的长篇小说《石榴花红》和《石榴石榴》。对于这2部反应客家女子坚韧品格的小说，前者因不知如何写也不知写了销往何处而见断续，等至应了读者的邀约而写作为前者续集的后者时，已是顺畅得多，就凭了这一点，我对石榴的喜爱更见加了一层，读者可想而知。这般爱怜着石榴，在自家的阳台种上一盆，当是顺理成章的选择，然而，多年来，因住房的阳台靠了东北，少见阳光，而石榴又是极喜阳光的向阳植物，所以，虽喜爱石榴却无法在自己的阳台上种上一盆，以让我把内心的喜爱落到实处。 本来，在阳台的东弦台面上，早上十点钟以前，可见阳光，然而，因在台面上已种有一盆杜鹃花，我不得不放弃和石榴日日为邻的念头。 同样有着顽强生命力的向阳的杜鹃于我，只是对时花的一种普通感受，可是，我宁愿腾了家中最好的养花之地给它繁荣，是因这盆杜鹃来得特别。 . . 我阳台上的这盆杜鹃花儿，来自我父亲的馈赠。七八年前，父亲在查出霍患了顽症之后，对家人有了难舍的眷恋，作为一名退伍老军人，他将这份眷念处理得冷静而干脆。于我这边，父亲是寄予了很多期望，平素爱养花的父亲，选了个我回娘家探病的暖日，剪了藤拢着盛开在家中围墙上的杜鹃花的一个枝条，并按他关于花们的养植经验，修掉已脱离母体的杜鹃枝条上的所有叶子和杂枝，然后，似有千言万语又难有一字出口地，将枝条庄重地递交了我，有如万贯家产全在于这光秃却蕴含了无限生命力的枝条。在我接过这枝条后，是连着父亲因肺部的折难而出现的一长串咳嗽，父亲在终于完成咳嗽而可说出话语之后，说了声：“它们，会开得很好的。”我点了点头，我知道我这外嫁之躯已是很实在地接受了家族中的某种传承…… 石榴是我的最爱，而杜鹃是父亲的重托，在这两物之间，于我阳台上东弦边的狭小地带，对它们的存在，我自然不会生出鱼和熊掌难于兼并而要做出难舍其中的选择。而又因为了让杜鹃开得更旺盛，我将阳台向阳的东弦全腾给了它，用了个硕大的花盆，而为了让它能吸收到更多向阳花们生长中所需的阳光雨露，我将繁茂的枝条尽量地牵出绕缠在阳台护栏上。而经多年的爱护，现在每次回小区，只要一抬头，我便可见阳台上的这一盆杜鹃，时时地，可见紫红的花朵。这是父亲的馈赠和寄望，我明白的。石榴于我，便更不会生出给它在我向阳的阳台东弦给它腾一小角位子了。 . . 而今，我的住家没新迁，我却要觅得一盆我喜爱的石榴了，不是我在我的住家里发现了可容我心爱的石榴的一个角落，而是孩子的奶奶新近要迁移的新居顶着一个200平方米的天台。 200平方米，想想看啊，是个多大的面积。从孩子奶奶的新居买定到今将入住，花费时间不少，老人在天台上也作了不少文章：筑了可种葡萄的花架，砌了可种各色时蔬花卉的花池，也装了占位不小的太阳能……可是，整200平方米的天台啊，你即便是在其上作再多的装扮，我想，我还是可以为我个人喜爱的石榴找一个放花盆的位子的，这般想着，我便提出了我的念想，刚好家婆也喜欢了红色的花儿。在取得了她的同意后，我便开始了对属于我的石榴花儿的寻觅。 . . 在七八岁那年和妹妹一道种上第一棵石榴花至今，已好些时日，这么些年月里，因红尘琐事林总，压了在心头便蓄了有一两言难叙的堵拥。平常行走间，虽每过一处风景看了盛开的石榴花儿，总要用满是爱惜的眼光细看花瓣中飘逸的重峦叠嶂，然而，亲手种下石榴，却没再遇。至头两年，在父亲托孤般交待于我的最小侄子铭终于上了大学时，他临将出发，知道我喜欢石榴花儿的母亲，让我从梅城带了一株石榴花苗，让铭亲手种在娘家门口的菜园子里。铭是我有眼部残疾的三哥的儿子，且因其父母早年离异，铭在临终人世的他的爷爷我的父亲的心里，只能视作我的儿子。铭因太早承受人生难事，生性顽皮，有着同期少年的绝大部分叛逆表现，然而，铭在种这棵石榴时，却是用了姑娘绣花时的细心：按了我七八岁种石榴时的经验，给石榴挖了个足够深的穴位，调上可保湿的泥浆，然后，又在泥浆上洒上细泥，之后，因担心园中健步鸡鸭们的骚扰，更到住家几里后的竹山，砍了几棵翠竹，细剖着织了蔑笼维护…… 或因父亲在天之灵终于看到他最为挂牵的铭的“我家少年终长成”的欣慰，铭种下的石榴异常的繁茂，才一岁花龄的时间，已可见压冠的繁华，而更见人怜惜的是，虽已高出铭织下的笼篾，且鸡们虽会在石榴旁边的柚子树龙眼树桂花树橘子树上上蹿下跳，却也未对它作不该有的烦扰。 自铭种下这棵石榴后，每次回娘家，我便又有了一个新的挂牵，我总要到园子里给这株石榴浇上一满盆水。倾心间，我看到的不光是自己七八岁那年所见的芳华，而还有一点，我从这株再次于自家门前种的石榴花的形式盛开在我眼前的花朵儿身上，我已强烈地感受到了一种根本意识和乡土认证。 . . 自从几年前一个学识渊博的朋友告诉我孟婆汤和奈何桥的故事，并不容置疑地说，人老去之后的一个很短的时间内，往生者的人世一生所走过的脚印，全都要从万水千山见浮了起来，让往生者悉数收拢，带往永恒中的安息地之后。其时我便惆怅万分地想，我的安息地将会在哪？！ 我的胞衣迹丙村庐陵的故乡，我是万分喜欢的，可是，作为一名外嫁女，按了客家人的礼俗，在外嫁女他年长辞尘世后，是断不可回迁的，而且，作为一个儿子的母亲，我的根，实际上已是属于儿子的家乡…… 思来想去，我在喝下孟婆汤在趟了奈何桥之后，我该往何处？这个问题便常常困惊着我。作为生灵，谁都未经过往生世界，然而，自那之后，我真是为该栖往何处而惶恐着。怅怅然地，在见了铭种下的石榴后，我竟然就有了已为他日的归处觅得了所在的欣然。 我已知去处，我会选一个有石榴的地方，而在我的魂灵寻觅收拢的脚印里，会是沾满石榴花花瓣火红的细屑和印痕。 其时，就因了这点尘归落处的宽慰，我已知道石榴和我更直白的关联。我明白了，所谓的根本意识，在繁闹的城市已不必太纠结于方式。对石榴种植的这种固执，是人生的各个境界的感悟，就如西节于华夏大地的各种阶段的被认可，生命的本真，终是向着美好的属于本质的方向罢。天父和地母其实是和我们足迹的每一个方寸关联着，关键是心对它的感悟。 而今，我下了决心要将石榴种于天台上，虽然，在高高的天台，石榴的根离地面有好长一段距离，然而，在它容身的花盆里，石榴的根，其实已是扎于土地。 . . 天台上的石榴，我已感悟它将开出的一树繁华。 . . 2011年12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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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达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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