签到天数: 1406 天 连续签到: 1 天 [LV.10]以坛为家I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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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的燕子
闻雪思
我思念故乡的燕子,那些蓝羽黑翎,翅尖尾叉,白绒腹上镶绣红韵,翩翩飞舞的小燕子。
在那细雨朦朦的春晨,在那和风熙熙的夏日,在那霞光融融的秋夕,在那青茵绿秧的田野,在那翠竹郁柳的池塘,在那树荫藤环的农舍,我常常见到它们灵活轻盈的身影。一对窄窄弯弯的翅膀宛如尖锐的双镰,两条斜斜分岔的尾翼如同锋利的双剪。一展双翼,几声啁啾,就如离弦的箭,剪断了春雨,扯旋了夏风,切碎了秋霞,将那明镜般的水面,掠出一圈圈粼粼的涟漪。
故乡的燕子们冬去春来,大都在树洞岩缝中营巢,也有些在村民的房顶屋檐安家。它们成双结对,比翼齐飞,披着春风,迎着春雨,来回穿梭,衔来田泥,叼回草茎,呕涎沥液,粘成一只只玲珑精致的皿巢,叽叽啾啾、呢呢喃喃地依偎在巢里低声蜜语,很是令人动情。乳燕出生后,那唧唧喳喳的呢喃燕语更热闹起来,时而细微柔软,时而高亢急促,不时还有几只毛耸耸的尖喙小圆脑从皿巢探露,伸脖张嘴索觅喂食。羽翼丰满之后,小燕子们便学习飞翔,在屋前庭中扑楞翅膀,犀利地尖叫。尔后结伴离巢,另组新家。檐下皿巢里依然是那对燕子,依然天天披晖沐霞,蓝天比翼,绿野双飞,碧波冲浪,捕蚊啄虫,依然在皿巢里相依相偎,软语绵绵,继续孕育新一代的生命。
寒潮霜降、秋风萧瑟、树叶飘零之前,燕子们便纷纷离别了故乡,音讯全无。我不知道它们去到哪里,也许是温暖的南方,也许是遥远的南洋。留下了空空的巢穴,静静的林院,还有人们对它们的喜爱、思念和惆怅。古代诗人曾对燕子与人类亲密的友谊作过许多生动细腻的描绘与抒情,如陶渊明:“翩翩新来燕,双双入我庐。”孟浩然:“燕子家家入,杨花处处飞。”晏殊:“罗幔轻寒,燕子双飞去。”晏几道:“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韩愈:“柳花还漠漠,江燕正飞飞。”杜甫:“迟日江山丽,春风花草香。泥融飞燕子,沙暖睡鸳鸯。”欧阳修:“笙歌散尽游人去,始觉春空。垂下帘栊,双燕归来细雨中。”然而,门楹新桃换旧符的时候,道旁娇蕊嫩芽绽尖的季节,燕子们总会凭着惊人的记忆,千里迢迢地飞越重山叠岭、江海湖泽、城廓村舍,返归故里,或是伴侣憩栖旧居,或是雌雄新建爱巢,延续友谊,延续爱情,延续生命,延续传奇。燕子们这种热爱家园,忠于情谊的现象,也引得不少古人的注意、赞颂和吟咏。其中最为脍灸人口的佳句,当数晏殊的《浣溪沙》:“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刘禹锡的《乌衣巷》:“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以及韦庄的《燕来》:“去岁辞巢别近邻,今来空讶草堂新。花开对语应相问,不是村中旧主人。”
在一个金凤送爽的秋季,在一个明月当空的夜夕,我也和燕子一样,远离了故乡的山水,远离了熟悉的祖居。燕子年年荣归故里,我却因为生活和工作关系,很少能返回家乡。渐渐地,故乡的清溪翠壑在我的脑海里慢慢融成了一幅幅朦朦胧胧的水墨画,但活泼可爱的燕子却始终没有淡出我的视线。树梢、屋顶、楼阁、电线、湖面、路旁、天空,我经常都看到它们清晰灵敏的身影。我知道它们并不是故乡的燕子,但它们和故乡的燕子在每年南来北往的迁徙中,有可能相互认识。我希望能通过它们捎个讯,捎去我的问候,捎去我的思念,捎去我的情谊,捎去我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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