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福建永定看土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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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福建永定看土楼
                     黎秋山
              
   在我国的粤东、赣南和闽西南山区的溪谷峦坳，散布着一些圆圆方方的土墙黛瓦楼体建筑，俗称土楼。土楼是粤闽赣地区极其古老而又独具特色的大型民居民宅，始于宋元、兴于明清，至少已有数百年乃至上千年的历史了。虽历经沧桑，但却一直默默无闻，静静地在祖国岭南的穷乡僻壤里矗立。一直到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美国间谍卫星飞越，把从高空拍摄到的照片发到美国五角大楼时，这些酷似洲际导弹发射井的不明性质圆筒建筑物引起了美国军方高度怀疑与警惕，他们派人以游客的身份前来探个究竟，揭开了土楼神秘的面纱，也为这些在全世界都绝无仅有的中华传统民居招徕了络绎不绝的游客。2018年4月14日，我偕夫人到福建省龙岩市永定县，参观了有“土楼王”之誉的承启楼。
   乘车来到永定县高头乡高北村，远远就看到几座土楼在村前参差排列。迎面而立的就是承启楼，与其毗邻东为世泽楼、五云楼，西为侨福楼。除世泽楼属于长方形建筑外，其余皆为圆形土楼。楼前方砖水泥，楼间青石相连，村旁清溪潺潺，村外草木葱郁。虽是车来车往，游客拥簇，依然不失一派田园风光。高北村是江氏家族的衍生地，如今有村民三百多人，主要以农耕为生。
   承启楼大门经过粉刷装饰，门旁楹联为“承前祖德勤和俭，启后孙谋读与耕。”阐述了楼名的蕴涵。然而，我首先注意的却是那土里土气、土色土香的楼墙。楼墙橙黄橙黄的，有十七、八米高，从下往上收，底层最宽处超过一米五，顶端最窄处还有一米余。据说全用当地黏土调泥调沙，拌入糯米汤、红糖、蛋清，经搅拌、发酵后夯筑、拍打而成。墙体中还放置架设有竹筋，坚韧无比。不但子弹难以穿透，即使炮轰也不易垮塌，而且还能防火、防震、防盗。如今历经三四百年风吹雨打，墙体出现裂痕斑驳，依旧显得十分稳重、结实、粗犷、朴素。
   走进承启楼大门，圆圆的土墙后面自然是个圆圆的院子。院内有四圈同心圆环形建筑，外高内低，逐环递减，环环相扣，错落有致。最外环用土坯砖间隔，用木柱木檐木梁木板木棂木梯木廊架设，分为四层，每层七十二间。其中三四层用于起居，是卧室；二层用于储物，是储藏室；底层则是厨房、浴室、厕所。第二环有两层，每层四十间房，青砖砌墙，木门木窗，楼上为卧室，楼下为客厅。第三、四环俱为单层的砖木结构建筑，三环分三十二间，是承启楼的私塾，用于子女学习教育；四环则是祖堂大厅，也是全楼的议事厅，由厅堂、回廊和天井组成，是承启楼的核心。祖堂雕梁画栋，装饰和收藏不少精美的书画、题匾、屏风、雕刻。尤令人感慨的是堂柱上镌刻的楹联：“一本所生，亲疏无多，何必太分你我？共楼居住，出入相见，最宜重法人伦。”“天地人三盘，奥妙无穷；助人间为乐，造福万年。”可见楼主立家为人的理念和对子孙后代的教育与警示。承启楼总共有四百间房，据说，鼎盛时期曾居住过八百多人，都是江氏族人，可称家族之城。当地流传着一个“姑嫂夸楼”的故事，说是两个年轻的女子在宴席上同桌，相互夸耀自己居住土楼的规模。一个说：“我的楼有四圈，高四层，上上下下四百多间，你说我的楼大不大？”另一个说：“我的楼像座城，居住三年认不全本楼人!你说我的楼大还是你的楼大?”待到问清楼名之后，在场的人都哈哈大笑。原来她俩都居住在承启楼，按辈分还是姑嫂呢，只不过一个住在楼东，一个住在楼西，两个人居然互不相识，可见土楼规模之大，居者之众。
   建造如此规模的土楼自然要费时、耗资、用工，可是楼主人为什么要如此不惜工本，大费周折去建造土楼呢？一般人都说是为了防御，这种说法自然不无道理。宋元明清以来，闽粤沿海地区屡遭倭寇、红夷、海盗、土匪的骚扰劫掠，还有改朝换代的兵患动乱，以及不同家族之间的争斗对抗等侵犯，这种因地制宜、高大坚固、对外封闭、易守难攻、形同堡垒的土楼便应时、应势、应运而生。明万历元年（1573年）修的《漳州府志》云：“漳州土堡旧时尚少，惟巡检司及人烟辏集去处设有土城。嘉靖辛酉年（1561年）以来，各处寇贼生发，民间团筑土围、土楼日众，沿海尤多。”这段记述很好地说明了闽粤赣地区土楼涌现的历史情形和主要原因。除此之外，我想，聚族而居的传统理念也是土楼形成的重要原因之一。一座圆圆方方的土楼就是一座和谐平等的家族之城，每间居室楼层相同、面积相等、朝向均匀，无明显贵贱等级之分，楼内卧室、厅堂、水井、厨房、仓库、洗浴、加工甚至畜禽舍等生活设施一应俱全，数十数百个同祖同宗同血缘同家族的人居住在同一屋顶下，共门户、共厅堂、共楼梯、共廊道、共庭院、共水井，平等相待，互相帮助，和睦共处，正是宣扬孝悌仁爱的儒家思想所提倡的，也是处于自给自足的农耕经济所向往的。因此，土楼的建筑形式被南迁闽粤赣地区的客家先民广为采纳，也被世代根系于此的闽南居民共同接受，并不为奇。第三，我觉得，炫耀财富、显示富贵或许也是土楼兴起的重要原因之一。规模宏大的土楼，自然不是贫困人家所能兴建，能建造土楼的肯定是有钱的土豪，或由于经商发了横财，或因为当官积累了财富，从而衣锦回乡，荣归故里、光宗耀祖。购地置房，兴建土楼，不但可以为子孙后代留下不动产，更是显示自家的财大气粗，炫耀家族势力富贵显赫的最佳之选。譬如以环数最多、规模最大而闻名遐迩的承启楼就是在经商中发了大财的商人江集成（江佩兰）兴建的。其西邻侨福楼的楼主江真麟是缅甸归侨，这座出了十一个博士的博士楼则是由其侨居海外的兄弟们出资兴建。
   我跟着拥挤的游人，在承启楼、世泽楼、侨福楼迷宫似的环环相通的廊道里出入转悠，还登上了侨福楼的二三楼，俯瞰拍摄土楼的风光。初春的细雨悄无声息地纷飞，并未替土楼蒙上朦胧神秘的面纱，反而将那黛瓦、木廊、土墙、青阶、卵石沁润得更加清晰鲜明，显示出一种古老、淳朴、憨厚、庄重、亲切、浓郁的乡土气息。令人徘徊其中，流连忘返，久久不舍离去。山外青山楼外楼，据说，永定县是土楼的发源地和核心分布区，现尚存土楼两万三千多座，遍布各个乡镇、村落，人称永定县为没有大门的土楼博物馆。这些土楼形形色色，千姿百态，大小不一。除圆楼、方楼、长方形楼外，还有半月楼、椭圆楼、方圆楼、日字楼、目字楼、一字楼、五凤楼、五角楼、六角楼、八角楼、殿堂楼、府第楼、纱帽楼、走马楼、吊脚楼等等。其中，承启楼被世所公认是中国土楼的代表性建筑。台湾政要吴伯雄先生曾为其亲题“福建土楼王”。1981年，该楼被收入《中国名胜词典》。1986年，中华人民共和国邮电部发行的中国民居邮票刊绘了该楼的图案。2001年，承启楼被国务院公布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2008年，以承启楼为代表的中国土楼正式列入世界遗产名录。2011年，其荣获国家5A级旅游景区称号， 2016年又入选全国文明旅游先进单位。承载着厚重传统文化的中国土楼正在吸引越来越多的中外游客，络绎不绝的游人纷纷涌进闽粤赣地区，参观、游览、欣赏、赞叹这种全球独一无二中华传统民居。连国家领导、专家学者也对永定土楼赞誉有加。2010年2月13日农历大年三十下午，时任中共中央总书记胡锦涛来到永定客家土楼考察。在承启楼，胡总书记赞扬“土楼是中华文化瑰宝，是大家庭、小社会和谐相处的典范”，希望“一定把祖先留下的这份珍贵遗产守护好、传承好、运用好”。中国作协的作家们参观土楼后盛赞道：永定客家土楼在历史上是空前绝后的，在世界上是独一无二的，在文化上是博大精深的，在功能上是包罗万象的，在价值上是无与伦比的。并赋诗曰：土楼不土洋楼羞，古城真古今风流，奇迹奇观奇天下，仙山仙水仙人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