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已发麦子时光微刊---故事寄存。题目【我的山河故人】
原标题:【心底最重的行囊---乡愁】
作者:黄恩(水蓝天心 )
本篇为原稿
题记:望得见山,看得见水,记得住乡愁,这是平凡或奢侈的幸福。年少时,我们不太懂乡愁;随着年岁渐长,思念也如轮回到最初的故乡。不管我们身在何方,故乡终究是心底难舍的牵挂;压力再大,也可以咬牙扛;而心底那淡淡的乡愁,却委婉成扛不动的行囊。
图文:黄恩 多年前因在论坛一些家乡的文字,居住美国的梅州女子萍姐经常跟读,接着还带来在台湾的慧姐,她的父亲也是梅州人,只是她们都在外面,平时难得回乡。 我的文字和图片慰解了她们的思乡意,她们也就喊我为家乡小妹。接下来就按年龄排了姐妹,萍是大姐,慧是二姐,我则是三妹。后来她们偶尔回乡,也会来看我。而现实中的我,正好没有姐姐。 就这样几年过去了,平时大家不常联络,但她们经常从网络了解故乡,哪怕只是天气预报。萍姐的父母早已回到故乡农村,和在家的子孙一起耕种劳作。 二姐这次带了孩子和母亲回到故乡,她的父亲已在几年前离世。二姐曾说过,父亲生前乡愁太重,所以她们还是会抽空回来看看。也好让年少的孩子们认识、并记住祖父家乡的样子,还有家乡的变化。当然,她们更希望看到依然是青山绿水的故乡。于是那天我建议她们次日可去泮坑长廊散步。 但在第二天清早,美国的大姐就发来微信,叫我们都去她家。她说,就当是代她回娘家看看吧,而她现在也回不了。就这么一句,我再也找不出理由来推辞。于是叫上二姐一行五人,坐着计程车去那个叫“石扇”的乡镇,大姐的娘家。 上半年我因采访去过几次石扇,一路的田野村庄也就自然熟悉。二姐她们则兴奋和感叹不已:虽在台湾也常见田园风光,但这是家乡的景致,特别亲切!我笑却不语,自己也因舍不得家乡和老人,一直不愿离开故土。 多年前家里老屋被拆去之后,心里总觉得空落落的。有时候听人家说回老家,或者看到相似的老屋和树林田野,就会羡慕和无来由的喜欢;听到空灵悠扬的音乐也会勾起思乡情绪,有时还会难过流泪。 虽然现在我们的居住环境、地点、配套设施更比之前优越,但还是经常梦回故居:梦到以前的围龙屋、月牙塘和风水林。特别是屋后那些又高又密的龙眼树、常年青翠的竹林和点缀其间的芭焦林,那曾是年少时游玩嬉闹的地方。小时候的我们在那里过家家、玩泥巴,寻花采果;玩游戏、爬树,爬竹子;还去池塘里小溪里抓鱼捕虾,去菜地里和树下捉漂亮的甲虫。我总是和男孩子一样,爬到高高的竹子上面,然后如猴子般抓着竹尾晃下来,虽然没少挨母亲责骂,但依然乐此不疲。 上小学后,夏天的午间,我们总是逃出大人的看管,叫上小伙伴们爬到番石榴树上,摘下未熟的果子,猴急猴急咬下去,嚼几口然后吐掉,嘴里苦涩的味道淡去之后,就会剩下满口的甘香。那时物质贫乏,孩子们却能找到很多让嘴里多点味道的东西。村庄周围的菜园子旁或低洼地,都种着很多拿来做勾芡粉的芭蕉芋,开花时节孩子们就在争抢着,采下一把把鲜红漂亮的花,拔下一朵吸一口香甜的花蜜;酸酸的醡浆草茎也拿来嚼,明明酸得眯眼吐舌,也喊着不酸不酸;还有橄榄龙眼、杨桃葡萄、地里的花生萝卜地瓜黄瓜,都是土生土长的瓜果,那时的故乡就是孩子们的乐园。 长大成家后住城里,依然爱往娘家跑。生了孩子也和我少时一样,特别喜欢屋后的树林。看着他树荫下玩皮球,木剑和超人,和他外婆外公玩游戏,我在旁边守着幸福时光的延续。
随着城市不断开发,终于老屋和树林、菜地田野、池塘小溪、还有我们多年悉心繁殖的花草,都被一一铲除,连同瓦砾埋入废墟。曾经熟悉的一切毁于一旦,老人在几个月内焦虑得吃睡不香。我也记得多少个夜晚,或是独处的白天,突然觉得莫名的孤寂无依如潮水般袭来。害怕自己会忘了那块生我养我的土地,因此时常默默温习着。所以,那天的我是如何也拒绝不了大姐的请求。 到了石扇大家姐,一屋的老人和年轻人开心地握住我们的手,拉我们入座。几上摆满水果和炸来应节的糯米丸子,这是客家人过年才有的阵势。我又想起大姐,此时她那边是晚上,该是何等心绪? 大姐家有宽阔的院子,刚摘下来的龙眼果还带着枝叶,院里角落两颗龙眼树依然挂满果子;不知名的花儿嫣红、粉嫩地盛放于葳蕤葱翠的藤蔓间,爬上高高的院墙与日光相衬;大小两只狗儿,使劲摇着尾巴,乡村的狗儿更通人性,那么多生人进门来依然安静驯服。 二姐带来的女孩儿摘了竹叶,折了好多竹叶船,放于桥下溪流中,看小船儿顺水飘去,大家都开心起来。只有在乡村,才能有如此盎然的兴致和不管不顾的玩心。 这些平凡却让人心动和欣喜的景致发给大姐后,却不想把电话那头的她看得直哭。但我知道,今天大姐是心甘情愿被我们“虐心”的。因为她无法抵挡来自故乡家中真切的信息。那些鲜活在阳光下的植物和灰白的院墙,或许上一次她回家之时,花儿还未开放,果树还未发新芽;或许她也猜想过花开时会是如何的姿态?今年的果儿是不是和往年一样甜?今天,我们给了她一个美丽圆满的答案,而她,却在千万里之外。 她肯定也会在特别怀念故乡时,一遍一遍翻阅老屋和村庄的图片,或者悄悄躲起来哭一场。乡愁有时如酒如荼,让人愁得不得安生。若能哭出来,心里才会舒坦一些。
午饭时二姐跟大姐家人说:她的先父也是石扇萧姓人家,与开国中将萧向荣将军是近亲。大姐的家人很是兴奋,他们都知道那个叫做“新田村”的地方。于是午后不久,便带我们开始二姐家的寻故居之旅。二姐的先父早年因病多年行动不便,久未回乡探望,后来便离世了。二姐母亲很久前回来过一次,后辈们则因种种原因,一直没有回过祖辈的故居。对她们来说,那谜一样的境地,就算是在梦里,也是无从寻觅的。
那天的天特别蓝,白云格外浓重。二姐那年岁已大的母亲,到了萧家老屋后,竟如脚下生风般越走越快。她张望着,喃喃自语:“我记得明明是这里的,但现在又不知道是哪个房间了!”老人在老屋前徘徊寻觅,我则忍住眼眶里的泪:无数次的梦回故居,醒来却剩一枕的落寞;就像如今徘徊在真实尘封的故居面前的二姐妈妈,那如梦般的彷徨和迷茫,不正是梦里自己一模一样的表情? 有故居可寻,不管它多远,多么陌生,多么陈旧,那也是一种让人羡慕的幸福。不像我,怎么找怎么想念,故乡的老屋和以前的家,都已经不在了。
那天的探亲寻故如梦一般。那天的图片在电脑里存了好些日子,就是不敢写下相关的句行。有些话一直隐约环绕在心间:不管我们身在何方,境况如何,故乡,终究是心底难舍的牵挂。这一生中,我们或许到老都放不下的,唯有那件最重的行囊---那就是乡愁。
作者:黄恩 70后,客家卖茶女子,爱茶爱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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