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顺人曾经的老虎机江湖-还原老虎机10余年吃人生态

北极星

东莞掀最严“打虎”风暴 还原老虎机10余年吃人生态




东城樟村某士多店，被便衣民警现场查获的老虎机，还标有“打机不欠帐”字眼 南都记者 方光明摄。




石碣镇打击老虎机行动中收缴的老虎机游戏币 南都记者 方光明 2012年7月22日 摄

石碣镇打击老虎机行动中。

2012年3月14日，长安沙头社区麦园街，一男子用红砖把沿街一小士多店店主硬生生砸死。

　　诸多目击者及死者亲友均指称，男子行凶前一直在事发士多店玩老虎机，输光了身上所有现金后，屡屡向店主索要现金以继续赌博，遭到店主严词拒绝，于是男子从士多店外捡来一红砖，酿成惨案。

　　如果目击者及死者亲友说法属实，那么这名可怜的士多店店主将是近6年来，东莞媒体公开报道的因老虎机致死的第十三个受害者。在这数量庞大的受害者中，包括全家四口被灭门的中堂川达快餐店店主，包括喜欢用微笑代替语言的“卖命少年”阿文，还包括被赌急了眼的堂姐夫绑架碎尸的1 1岁男童小翔……

　　就在店主被砸死的前一日下午，东莞掀起有史以来最严的打虎风暴，35名公安分局局长与市公安局纪委书记签下打虎责任状。

　　与以往所有的打虎行动不同，这次的打虎风暴追责达到最大化。对违法者，包括老虎机的经营者、设置者以及提供场所的人员，一律从重从严处理。对执法方，7月1日起凡因老虎机问题被举报或媒体曝光，只要被查实，第一次对分局局长诫勉谈话，之后30天内再次发生则将对分局长调整。同时，截至今年年底，累计5次以上被举报或曝光的，分局长也要被调整。责任状明确，这里所说的调整包括免职，而之前的追责仅限于副局长级别。

　　如今，7月已至。南都记者两周内连续走访厚街、虎门、长安、常平、樟木头、中堂等原老虎机高发区，均未发现老虎机踪迹。这些地区的居民亦盛赞，这次打虎是东莞有史以来打得最干净的一次。不过，不少居民仍心存顾虑，他们担心消失的老虎机又会卷土重来。因为从上世纪90年代东莞出现老虎机开始，历经整治，总是打而不死。南都记者也试图还原东莞10余年来形成的老虎机吃人生态，揭示支撑其生存的产业链条，欲治其本，先知其根。

　　发家史

　　那是从事老虎机这行最美的一段时光，唯一的烦恼是不断地把老虎机里塞满的硬币取出来。谢老板只用了一年多的时间，把开了十几年的旧车换成了一百多万的保时捷，房子也从套房变成别墅。

　　大战过后，以谢老板和彭先生为首的双方在山区片一高档住宅区内召开对话。梅州丰顺人和湖南临武人达成和平共处的共识，开创了全新的老虎机运营模式——公司运营。

　　保护伞

　　据阿平介绍，老虎机公司至少有四成的利润专门用于打点各种关系，这些关系涉及方方面面，只要与老虎机营运有关的都要打点到，不然少哪一方都可能出事。阿平还介绍，这些打点关系的费用通常都是老虎机公司进驻前就谈好的，有些是按月，有些是按年，进驻之后哪怕该地老虎机营运不景气，甚至亏本也得按时把那笔费用交上。

　　下猛药

　　害怕栽在老虎机上的心态，几乎弥漫了东莞所有的基层派出所。6月，虎门太平派出所原所长邓某球、原副所长彭某为娱乐场所和老虎机赌博活动充当保护伞，被以涉嫌受贿罪刑拘的消息传出，更让这种心态进一步加剧。在此次严打风暴之前，东莞警方从来没有查获过治安员以上级别的老虎机保护伞。

北极星

石碣刘屋一栋出租屋，旁人好奇看着打击老虎机行动中警方缴获的老虎机。 南都记者 方光明2010年 摄

石碣镇老虎机囤放销毁点，收缴的老虎机被销毁处理后，满地狼籍。 南都记者 方光明 2010年摄

石碣镇老虎机囤放销毁点，收缴的老虎机被销毁处理后，满地狼籍。 南都记者 方光明 2010年摄

　●梅州丰顺人和湖南临武人为抢夺地盘大战三年

　　●经过谈判共同开创公司运营模式迅速复制推广

　　阿平本周内已经第四次向老板抱怨现在的工作，“再这么干下去，我迟早会疯的”。

　　阿平原是东莞一老虎机营运公司的小组长，负责照料旗下三百多台老虎机。四个月前，由于忌惮这次力度空前的打虎风暴，阿平所在的公司老板要求所有员工暂停营业。因为担心骨干员工因此而流失，老板替部分员工安排了些临时性的工作，阿平分派到的工作是在一家梅州老乡开的沐足城当部长，负责客人的迎来送往。

　　沐足城部长的工作其实并不复杂，跟阿平早年从事的工厂工作相比已属相当轻松，可两年多的老虎机生涯磨灭了阿平原本具有的勤劳朴实的特质。与自由散漫的老虎机工作相比，沐足城部长的工作按部就班、无趣且乏味，而部长工作性质要求的对客人的热情，更是让性情已然暴躁的阿平难以接受。于是，阿平总是一次次地抱怨。

　　说到激动时，阿平甚至威胁老板说：“如果再让我干部长，我就邀几个哥们找块地盘单干去”。在老虎机的江湖世界，员工自立门户是最大的禁忌。据法制周报报道，就在去年，有个叫阿铭的湖南临武的年轻人就因为自立门户，被人从宾馆的三楼扔下，当场死亡。可这一回，阿平的老板却一点都没有生气，甚至觉得有些搞笑。

　　阿平说，老板爽快地回答他：“好啊，你想早死的话你就去单干呗，现在警察正愁抓不到老虎机老板呢”。阿平老板的说法有一定的道理，在这场轰轰烈烈的打虎风暴中，东莞警方取得的成绩有目共睹，可仍然难以掩盖一个尴尬的事实，那就是四个月时间，几百场大大小小的打虎行动，警方居然没有抓到一个大老板。

　　“谁冒头谁死”，阿平的老板最后劝说。阿平老板的说法代表着东莞老虎机老板们现在普遍的心态，也就是在这样的风声鹤唳中，横行东莞十余年，历经东莞警方高层几度变迁而屹立不倒的老虎机进入了漫长的休眠期。

　　游戏机室

　　让人始料未及的是，这项从各个角度看都有益的政策却让东莞老虎机产业意外迎来了前所未有的新生。

　　东莞留给世人印象最深的就是世界工厂的形象，数以百万计的年轻人从全国各地投奔至此，成为庞大机器下一颗颗孤立的、机械的螺丝钉。这些年轻人见证了城市的繁华，却无力去接近这种繁华；这些年轻人目睹了富裕带来的万般享受，却无力去感知这种享受，于是他们中一些人出现分化，开始梦想种种快捷致富的方式。

　　老虎机的故事正是与这样的一群年轻人有关。老虎机，源于国外，狭义上是指一种用零钱赌博的机器，因其老虎图案的筹码而得名。而今，随着产品的更新换代，苹果机、海洋捕鱼、奔驰宝马、动物帝国等带有赌博性质的游戏设备通常都被统称为老虎机。老虎机的魅力正是在于其可以以小博大，与这些年轻人快捷致富梦想一拍即合。

　　据东莞市公安局一退休治安工作负责人介绍，老虎机是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初从台湾流入大陆的，东莞并不是国内最早的老虎机兴起之地。在老虎机进入东莞之前，潮汕、福建沿海等地警方已有关于老虎机的警情，只是当时的潮汕、福建沿海地区流动人口不多，老虎机经营者甚至还面临亏本的风险，直到他们到了东莞才像是到了福地。(来源:南方都市报南都网)

　　其本人第一次遇上老虎机是在上世纪九十年代中在一间福建人营运的电子游戏机室。该负责人说，或许是跟台湾地理位置上最接近的原因，东莞最早的老虎机营运者几乎都是福建人，当时的老虎机也都是设置在电子游戏机室内。该负责人起初并没有在意这新兴的赌博方式，他甚至认为这只是年轻人时兴的一种娱乐方式，一阵风就过。

　　可事态的发展却超乎了这名负责人的想象，不到半年时间，关于老虎机的投诉在东莞各片区蔓延。投诉的主体是学生家长，这些家长均反映自从有了老虎机以后，自己的孩子常常夜不归宿，还偷家里的钱去赌博。媒体当时报道了一个罗姓小男孩的故事。这个四年级学生为玩老虎机不惜偷东西，最终跪求母亲铁链锁身，以戒机瘾。

　　连番投诉受到了时任东莞市委书记李近维的重视，在其亲自批示下，东莞于1995年11月出台《关于严禁赌博和清除营业性有奖电子游戏机的实施办法》。办法规定，所有电子游戏机项目，不论是否有牌照，一律停止营业。

　　这是一项颇具远见的地方政策，在东莞严禁游戏机室的半年之后，国家公安部才下达类似的专项规定；这也是一项空前严格的强硬规定，东莞的电子游戏机室自此开始，在长达六年的时间内完全销声匿迹。百姓无不拍手称快。可是，让人始料未及的是，这项从各个角度看都有益的政策却让东莞老虎机产业意外迎来了前所未有的新生。

北极星

　地下游击

　　丰顺人在东莞首创性地采取分散经营的方式，把老虎机零星地投放在出租屋、快餐店、士多店、小旅店。

　　梅州丰顺一名谢姓老板开创了这个新生。

　　谢老板现在已是丰顺当地传奇人物，阿平这样的小辈正是打小听着他的传奇故事，开始了对老虎机最初的了解。那是一个锲而不舍的生意人。东莞严禁电子游戏机室的第六个年头，在深圳已经从事了一段时间老虎机营生的谢老板生意刚有起色，就遭遇深圳前所未有的严打。无奈之余，谢老板带着零星几个手下匆匆转移至东莞山区片。

　　阿平同族长辈、现在已转入正当行业，在珠三角开设工厂的海叔是谢老板最早一批拥戴者之一。海叔回忆，初到东莞时，大家并不看好这里的市场，因为东莞当时还在严打电子游戏机室，可谢老板另辟角度分析说，东莞严打了六年意味着我们在这几乎没有竞争对手，另外东莞打的是游戏机室，我们只要绕开游戏机室就行。

　　正是在谢老板的坚持下，这批梅州丰顺人开始了老虎机的地下游击式运营。与此前福建人开设电子游戏机室，定点经营老虎机的方式不同，丰顺人在东莞首创性地采取分散经营的方式，把老虎机零星地投放在出租屋、快餐店、士多店、小旅店，甚至投放在周边工业园区内一些人流湍急的大马路上。

　　这种投放方式的改革带来的最大的变化，是让老虎机的消费主体从没有什么消费能力的学生变成了具有一定消费能力的打工群体。老虎机一方面满足了打工群体娱乐的心愿，另一方面又为打工群体以小博大、快捷致富创造了机会。

　　海叔说，那是从事老虎机这行最美的一段时光，根本没人管，唯一的烦恼就是一天得下好几次币，不断地把老虎机里塞满的硬币取出来，以方便新的玩家继续玩。在这样的财源滚滚中，谢老板的生活也有了明显的变化，只用了一年多的时间，把深圳带过来的开了十几年的旧车换成了售价一百多万的保时捷，房子也从套房变成了别墅。

　　梅州丰顺地处山区，是广东省内少数几个发展最慢的县份之一。谢老板老虎机致富的消息流传回老家引起轰动，在巨额的、显性的利润面前，这个客家小县城摒弃客家人对法律与道德苛求的传统，以亲带亲、亲带邻的方式，迅速复制谢老板地下游击式的老虎机营运模式，一时间，除少数潮汕人外，东莞老虎机市场几乎被丰顺人垄断。

　　海叔回忆，到2001年春节，丰顺人在东莞从事老虎机的几乎近百人，老虎机甚至成了丰顺老人田间地头的谈资。

　　双雄争霸

　　队伍拉齐，双方随即大打出手。大战持续了整整三年，不管是海叔还是邝生，对这三年里老虎机市场的记忆都带着鲜红的血色。

　　不过好景不长，两年后，湖南临武人的强势插入让丰顺人第一次感受到威胁。

　　临武，湖南南部县城，矿产资源丰富，为全国两百个重点产煤县之一，该地矿产纠纷不断，斗殴事件频发。与丰顺人类似，目前占据着东莞老虎机市场大半江山的湖南临武人，在涉足之初也有一个类似谢老板这样的带头人。

　　带头人姓彭，新快报在去年的老虎机调

　　查中也曾隐晦地提到过，新快报引述一前老虎机营运者的说法称，彭先生是东莞老虎机市场的最大股东。不过，鲜为人知的是，彭老板的老虎机营运技艺，其实也是跟丰顺人学来的。

　　据熟悉彭先生，而且还是彭先生旗下的老虎机生产厂家客户的邝生透露，彭先生原本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民，上世纪九十年代初随着打工大潮，进了东莞一制衣厂工作，因为某种机缘巧合认识了当时在东莞鼎鼎大名的来自梅州丰顺的涉黑团伙头目张某，帮着张某照料赌场，随后张某案发在新疆被枪毙，彭先生才自立门户，涉足老虎机。

　　据介绍，彭先生曾有短暂的入狱经历，在监狱里结交了不少好友。因此自开始涉足老虎机起，彭先生的团队里就充斥着大量性情彪悍的刑满释放人员。这群具有打手潜质的队员们以强硬的姿态，为彭先生迅速抢占老虎机地盘，从凤岗一个叫油甘铺的小地方起步，短短一年内，即在山区片多个镇街打开局面，达到月入数百万元的水准。

　　彭先生的强势插入侵犯了丰顺人的利益，海叔记得，也就是从2003年开始，丰顺人的老虎机营生也开始加入了打手队伍。海叔说，这些所谓的打手其实大多都是当地镇街的小混混，不直接隶属老虎机公司管辖，各自都还有各自的营生，只有老虎机出事了才会出现，老虎机老板每个月需要支付每个打手大约两千到三千元的工资。(来源:南方都市报南都网)

　　队伍拉齐，双方随即大打出手。大战持续了整整三年，不管是海叔还是邝生，对这三年里老虎机市场的记忆都带着鲜红的血色。邝生记得，那三年几乎是隔三差五就需要去医院探望伤者。而海叔则提到其印象中最惨烈的一场斗殴，那是在清溪，双方聚齐数百人马，乱战中刀枪并舞，有两人被散弹枪打死，有两人严重受伤，其中一丰顺人的脖子都被砍伤了一大截，治愈后在江湖上一直留着“断颈”的名号，至今还在东莞的老虎机市场上活跃。

　　海叔说：到离开这个行业为止，他所在老虎机公司每个员工每个月都还会捐款五百元，用于抚养那几年大战导致的死伤者的小孩读书。当地媒体则以生意纠纷引发械斗为名报道了这场最惨烈的大战，不过只字未提老虎机。

　　公司运营

　　这种模式最大的优点在于其可迅速复制性。只要老板或者总经理成功攻克某个辖区的警方或者政府关系，全班人马就可迅速到位，开展高效且暴利的老虎机营生。

　　惨烈的牺牲终于让亢奋的双方都稍稍冷静了下来。大战过后，以谢老板和彭先生为首的双方在东莞山区片一高档住宅区内召开对话。在这场对话中，梅州丰顺人和湖南临武人达成和平共处的共识，而且结合双方优点，开创了全新的老虎机运营模式——公司运营。

　　梅叔见证了这段历史。梅叔说，临武人擅长短时间内攻克关系，丰顺人擅长人员管理，正是那次对话之后，双方决定不再械斗，在各凭本事、自由竞争的情况下，规范整体秩序，共同维护市场，那次对话还商讨出一个老虎机营运公司最经典也是最合理的人员搭配模式：总经理-总经理助理-财务-主管-修机-组长-解码员-组员。

　　这就是在日后几年屡屡被媒体曝光的各类老虎机集团的雏形，这种模式最大的优点在于其可迅速复制性。只要老板或者总经理成功攻克某个辖区的警方或者政府关系，全班人马就可迅速到位，开展高效且暴利的老虎机营生。上述退休治安负责人表示，2005年前后，东莞老虎机进入高发期。

　　能打能杀又擅长攻克关系的临武人成了新模式的最大受益者，随后两年，临武人在老虎机江湖大规模扩张。2008年前后，珠三角一带的老虎机市场基本被临武人垄断，老虎机江湖的范围也从广东扩散到广西、云南、江浙等周边省份，最远的甚至到达了陕西、新疆等西部省份。而丰顺人也不甘其后，甚至跨出国门，把虎迹延伸到越南。

北极星

以“临武老虎机”或者“丰顺老虎机”为关键词，百度搜索这段时期的老虎机新闻，可以发现一有意思的现象，那就是外省警方在抓捕当地的老虎机团伙时，常常会顺带到东莞抓捕该团伙的一两个主犯。邝生解释说，东莞的老虎机市场在2008年前后就已经饱和，出省的扩张几乎都从东莞起步，那外省公安抓主犯当然就要来东莞抓喽。

　　邝生回忆，也就是这个时期，在湖南临武老家，老虎机老板的富裕程度全面超越当地的矿老板。只是，与暴利相生相随的是血腥，在临武人、丰顺人迅速扩张的同时，各类打击报复老虎机举报者的恶性伤害案件频频发生，关于老虎机引发的血案也层出不穷。老百姓对打击老虎机的呼声日渐高涨。

　　走向下坡

　　“彭先生这样的江湖地位都被打击，那意味着东莞警方是真要对老虎机下手了”。

　　时任东莞市委书记的刘志庚为此放出狠话：“免几个所长，看看老虎机能不能治住”。在刘志庚的直接重视下，再加上中央综治委、公安部拟将东莞市列为挂牌整治的治安重点地区、亚运会举重项目将在东莞举行等一系列高规格的政治背景下，刚刚端掉东莞最大赌场——新东泰赌场的东莞警方开展了对老虎机有力的打击。

　　2010年3月16日，东莞警方在樟木头捣毁一赌博老虎机制造窝点。查货账单显示，该制造窝点在不到半年时间，就在东莞卖出八千多台老虎机。这是一场不小的胜利。在随后的新闻发布会上，东莞市公安局副局长卢伟琪主动约见媒体高调宣称，“警告那些利用老虎机牟取不法利益的人尽快离开东莞，来真的了！”

　　在随后的日子，这个刑警出身的副局长公开个人手机号码接受各类检举，还频频动用刑警的力量来整治治安。为了更确切地了解老虎机在基层的情况，卢伟琪甚至还在学生群体发放调查问卷，以了解基层禁赌力度。高姿态的打虎行动，让在东莞蓬勃发展了十余年的老虎机市场，第一次走上了逐渐萎靡的下坡路。

　　海叔说，对于老虎机营运者来说，樟木头那次制造窝点的打击是一个标志性事件，因为那个制造窝点背后老板正是东莞老虎机市场的最大股东彭先生。据了解，在称霸东莞老虎机市场后，彭先生就开始着手探索产业链的上游，安排亲戚垄断老虎机供应。“彭先生这样的江湖地位都被打击，那意味着东莞警方是真要对老虎机下手了”。

　　邝生亦表示，那次严打之后，整整半年时间，东莞的老虎机都在休眠。其间，有人选择退出，有人选择潜伏，还有人选择了转移。在这过程中，南方都市报曾报道过一则新闻，该新闻称东城一老虎机制造经营者，试图以运送快递的方式掩人耳目，将大批老虎机运出东莞发往海南省，结果被“潜伏”已久的东莞警方抓个正着。

　　也就是在这风声鹤唳中，海叔结束了长达十年的老虎机生涯，凭借此前积累的大量财富，在珠三角某城市开办工厂，开始了符合法律与道德的正规营生。海叔对现在的生活很满足，谈及东莞这次的史上最严打虎风暴，他总想奉劝曾经的同行们“不如趁机收山，知足常乐”。遗憾的是，例如阿平这样的小辈显然听不进去这样的良言。

　　阿平原本是梅州当地一修车厂的学徒，在2010年下半年，历经半年休眠期的老虎机集团在不少骨干员工退出的情况下，因为同乡同族的关系，把踏实听话的阿平吸纳进了队伍。对于海叔的劝告，阿平轻蔑地回应道：“那是他赚够了，我还没赚到呢，怎么可能停”。阿平坚信赌是中国人的天性，他急迫地期待东莞老虎机的再一次新生。

北极星

石碣镇台达厂旁一家菜馆里的老虎机。 南都记者 方光明2010年 摄

万江老虎机销毁现场，一批缴获的老虎机及其他赌博器具被当场销毁。南都记者 方光明 2009年摄

罪恶的游戏币。 南都记者 方光明摄 　制图：李勇　实习生　陈芳

　　成本：400元/台

　　主板：100元左右

　　木制外箱：100元左右

　　内置钱盒：最便宜的只需要几十元，较贵的可以装两千多枚硬币的也只需要一百多元。

　　再算上人工、运输，老虎机的总成本也不过四百元。

　　盈利方式：操纵赢钱几率

　　每台老虎机都带有一块主板，安装在玻璃屏幕背后，主板上有诸多按键，分别写着从0到9等十个数字。这些只有营运者能够把控的按键可以操纵老虎机赢钱的几率，数字越小，玩家赢钱机会就越小。警方曾在樟木头破获一老虎机制造窝点，其技术人员景某供述，调过的最大的赔率是三七，即玩家用一百元玩老虎机，最后必输七十元。

　　老虎机团队：高管高额提成

　　架构：总经理—总经理助理—财务—主管—修机—组长—解码员—组员等，此外还有负责数据分析、数据核对的督察员以及仓库管理员。

　　收入：总经理、总经理助理、主管、财务等高层管理人员享有辖区或部门1%到3%的营运收入提成。通常在一个富裕片区当主管，月入至少四五十万。

　　东莞老虎机的前世今生

　　1上世纪九十年代初，老虎机从台湾流入大陆。东莞最早的老虎机营运者几乎都是福建人，老虎机都设置在电子游戏机室内。

　　2 1995年11月，东莞出台规定：所有电子游戏机项目，不论是否有牌照，一律停止营业。

　　3梅州丰顺一谢姓老板在东莞首创性地把老虎机引进寻常百姓家，采取分散经营的方式，把老虎机零星地投放在出租屋、快餐店、士多店、小旅店。

　　4湖南临武人强势插入。彭姓带头人利用一批打手以强硬的姿态，迅速抢占老虎机地盘。从凤岗油甘铺起步，短短一年内，即在山区片多个镇街打开局面，月入数百万元。

　　5从2003年开始，丰顺人的老虎机营生也开始加入了打手队伍。梅州丰顺人和湖南临武人大打出手，整整大战三年。

　　6大战过后，梅州丰顺人和湖南临武人达成和平共处的共识，开创了全新的老虎机运营模式- -公司运营。人员架构：总经理-总经理助理-财务-主管-修机-组长-解码员-组员。这种模式成为老虎机集团的雏形，具有迅速复制性。

　　72010年3月16日，东莞警方在樟木头捣毁一赌博老虎机制造窝点。东莞市公安局副局长卢伟琪高调宣称，“东莞打虎动真格”。

　　8 2012年3月，东莞掀起有史以来最严打虎风暴，三十五名公安分局局长与市公安局纪委书记签下打虎责任状。这次的打虎风暴对执法双方的追责都达到最大化。以为老虎机提供场所的人员为例：第一次发现一律处十五天拘留，同时罚款三千；第二次发现一律劳动教养。

　　01- 05版

　　采写：南都记者

　　摄影：南都记者方光明

　　南都制图李勇

　　实习生陈芳

北极星

●东莞老虎机每年吞噬打工者15亿-20亿元

　　●只赚不赔的买卖在暴力管控之下肆虐

　　2010年5月，大岭山下高田村，一名来自潮汕普宁、在大岭山营运米粉店的男子，在短短一天时间内就把女儿出嫁的九千元礼金输个精光。其妻女无奈，当众跪倒在摆放老虎机的小店里，也无法阻止男子对老虎机的执迷。

　　母女的遭遇令在场的围观者惋惜，可这只是老虎机祸害东莞的极小的一幕。

　　在洪梅黎洲角，时年17岁的少年阿文，通过作弊赢了老虎机一百多元，遭到机主暴打，趴在出租屋冰凉的地板上，孤独离世；在中堂江南村，川达快餐店店主梁定沛因为拒绝再借钱，被老虎机玩家李生福灭门，全家只留下两岁大的儿子；在清溪荔横村，时年只有8岁的“孩子王”小新被只有15岁的老虎机玩家肖某绑架并且撕票，惨死在荔枝墩草地；在常平大道跨线桥，南充的文杰一次次跳桥，只为见妻子一面，说声对不起，我再不玩老虎机了！

　　两周内，南都记者在虎门、长安、常平、厚街、中堂、樟木头等地诸多工业区随机采访了四百多名打工者，有近四成男性打工者坦承玩过老虎机，其中六成以上表示输过五千到一万元。据东莞市公安局副局长卢伟琪推算，东莞老虎机总量大约在四万台，平均每年吞噬打工者的钱达15亿至20亿元。

　　这无疑是巨大的黑色产业。是谁、又是哪些因素纵容老虎机这样简单浅显的赌博工具肆虐东莞十余年而不休？海叔认为，原因有三，一是巨额的利润，让人甘于冒险；二是暴力的管控，让内外绝对顺从；三是过硬的关系，让营运者可以肆无忌惮……

　　惊人暴利

　　这意味着平均每台老虎机每月可为该集团赚取四千余元的利润，这种利润率远超于东莞八大支柱产业中的任何一个产业。而老虎机的总成本也不过四百元。

　　大岭山一个破获的案例证实了海叔的第一个说法。去年六月，大岭山公安分局一举捣毁邝某军老虎机赌博集团。该集团在大岭山摆放老虎机刚过千台，根据缴获的单据显示，仅去年四月，该集团就非法获利四百二十余万元。

　　这意味着平均每台老虎机每月可为该集团赚取四千余元的利润，这种利润率远超于东莞八大支柱产业中的任何一个产业。消息传出，舆论哗然，可这在阿平看来却并不算什么。阿平说，每个月才四千，那说明这地方的老虎机发展得还不算特别好，好的镇甚至可以过六千。阿平简单形容老虎机的暴利称：“滚雪球也没这个滚得快”。

　　阿平所言非虚。一台常规的老虎机主要由木制外箱、主板、钱盒三部分组成，早在五年前，南都记者暗访珠三角老虎机主要生产基地番禺龙美村时，就了解到老虎机的主板价格通常在一百元上下，厚度达一厘米以上的木制外箱价格也在一百元上下，而老虎机内置的钱盒，最便宜的只需要几十元，较贵的可以装两千多枚硬币的也只需要一百多元。这三部分构成了一台老虎机的主要制造成本，再算上人工、运输，老虎机的总成本也不过四百元。

　　对于营运者来说，这是非常低的入行门槛，可利润惊人，因为这是一门只赚不赔的买卖。据番禺老虎机生产商五禾电子公司员工介绍，每台老虎机都带有一主板，安装在玻璃屏幕背后，主板上有诸多按键，分别写着从0到9等十个数字。这些只有营运者能够把控的按键可以操纵老虎机赢钱的几率，数字越小，玩家赢钱机会就越小。

　　上述员工称，老虎机出厂时，生产商通常会把按键设置在4或者5上，让玩家也赢一点，这样玩家才会玩下去，可长期来看，玩家肯定是输钱。不过，东莞的老虎机营运者显然比生产商下手更狠。东莞警方曾在樟木头破获一老虎机制造窝点，其技术人员景某供述，调过的最大的赔率是三七，即玩家用一百元玩老虎机，最后必输七十元。

　　老虎机主板程序其实并不复杂，番禺大量的老虎机生产商经常聘用大学城那些尚未毕业的大学生来设计主板，破解这套主板对不少懂得电脑技术的人来说都算不上难事。有些老虎机生产商甚至会相应地专门为老虎机玩家生产一种取名为加分器的作弊工具，玩家可以用此加分器对老虎机主板程序进行破坏，而后通过赢取游戏币来套现。

　　只是，对老虎机作弊的代价惨重。2008年8月，在洪梅黎洲角，时年17岁的少年阿文，就是在通过作弊赢了老虎机一百多元之后，遭到机主暴打，最终趴在出租屋冰凉的地板上，孤独离世。

北极星

暴力管控

　　一名老虎机基层从业者甚至还写打油诗来描写这种管理上的严格：满腔热血投身社会，加入老虎自豪百倍，没曾想到吃苦受累，摸爬滚打终日疲惫……

　　马克思《资本论》中有这么一段话：一有适当的利润，资本就会非常胆壮起来。只要有10%的利润，它就会到处被人使用；有50%，就会引起积极的冒险；有100%，就会使人不顾一切法律；有300%，就会使人不怕犯罪，甚至不怕绞首的危险。

　　老虎机的利润远远超出300%，以阿平为例，阿平负责东莞某富裕镇街旗下一自然村三百多台老虎机，月入达180万元，可面对如此数额巨大的现金流，这个二十岁出头的小伙子却从来没有想过侵吞公司哪怕一分钱财产。究其原因，阿平说，一是公司给的工资足够高，足够他在东莞吃好住好玩好；二是贪污公司公款，只有死路一条。

　　据其介绍，一个成熟的老虎机团队通常拥有总经理、总经理助理、财务、主管、修机、组长、解码员、组员等职务，此外还有不同数量的负责数据分析、数据核对的督察员以及仓库管理员。其中，总经理、总经理助理、主管、财务等高层管理人员均为老板的亲信，负责辖区或部门的整体营运，享有辖区或部门1%到3%的营运收入提成。

　　阿平说，老虎机整体收入大，这些管理人员提成基数高，以主管为例，通常在一个富裕片区当主管，月入至少四五十万。而修机、组长、组员、解码员等基层工作人员则大多由公司对外招聘，通常被招聘者需要有与老虎机老板相熟的熟人担保，且需缴纳三千到五千元不等的保证金。这些基层工作人员的收入同样是由工资加提成组成，其中提成部分为其具体管理的老虎机营运收入的5%。阿平管理旗下三百多台老虎机，每月提成就可达八九万元。

　　与高薪相对的则是严密的管控。阿平说，老虎机收入虽高，可并不好做，光公司内部管理规定就有十几页，不遵守就要罚款，每天早上10点上班，晚上12点下班，不可以迟到早退，上班时间不可以上网，不可以睡觉，不可以打牌，不可以打麻将，每天数据必须核对清楚才能下班，而下班以后只要主管来个电话，就得随时准备出发。(来源:南方都市报南都网)

　　一名老虎机基层从业者甚至还写打油诗来描写这种管理上的严格：满腔热血投身社会，加入老虎自豪百倍，没曾想到吃苦受累，摸爬滚打终日疲惫，每间铺位必须到位，一日三餐时间不对，屁大点事反复开会，逢年过节加班应对，各种数据让人崩溃，每时每刻不敢离位，处理投诉回回面对，无能顾家愧对长辈，老板批评思路不对，顾客总嫌只进不退，半夜回家功力减退，强壮身体已经报废，青春年华如此狼狈，哎，老虎机行业实在太累！

　　比严密管控更让老虎机基层从业者们害怕的则是数据上的差错。老虎机是分散营运，老板只有通过及时掌握每台老虎机的数据才能严密掌控老虎机整体营运情况。对老板而言，数据就是金钱，老板绝不允许有任何数据上的差错。阿平从业两年，因其主管每日都有核对数据，因此尚未碰上数据上的差错，可他知道就在他所在的镇街，之前有个担任组长的同乡就因三万多元的账目对不上，被囚禁在惠州一山头，直到其家人翻倍赔偿才得以释放。

　　上述组长因为与老虎机老板同属丰顺老乡，在囚禁之余没有遭太多罪，中堂的前老虎机从业者沈林则相对悲惨许多。沈林原本负责中堂东泊村一带近五十台老虎机，可是好赌，在自己管辖的老虎机上输了几万元，一时冲动，动了歪脑筋，在每次输钱之后就用钥匙打开老虎机，从里面偷钱以继续赌博，前前后后又输了一万多元。

　　因为害怕被主管发现，沈林没有及时把账目抄回去向主管交差，引起了主管的怀疑，结果被查到。在请示老板之后，主管把沈林押到一座偏僻的山上，监禁了沈林十天，而后用水管和木棍打断了沈林的手脚，把他丢弃在中堂大桥的桥底。沈林连夜逃回老家医院治疗，现在手脚虽然被接好，可没能完全治愈，只能拄拐杖过一辈子。

北极星

　打点关系

　　据阿平介绍，老虎机公司至少有四成的利润专门用于打点各种关系，打点关系的费用通常都是老虎机公司进驻前就谈好的。

　　老虎机集团对内如此，对外更是如此。东莞老虎机难以打尽的关键在于大量出租屋、士多、小旅店、餐厅为老虎机集团的分散式营运提供了场所。对于这些场所的店主们，老虎机集团通常采取的措施是利诱，每个月向店主支付五百到一千元不等的租金，此外还许诺店主们可享有店内老虎机营业收入5%的提成；可对那些不听话、拒绝摆放老虎机的店主们，老虎机集团则视之为阻挡他们财路的煞星，不吝用各种最严厉、最暴力的方式给予打击。

　　连先生就是诸多受害者之一。连先生曾在常平苏坑社区治安队隔壁开了一间小店，以维持全家生计。连先生心想店子开在治安队隔壁，应该是百分之百安全了。不料，老虎机集团盯上了这个小店，隔三差五上门要求摆放老虎机，连先生总是拒绝。随后的一天，连先生正送孩子上学，六名彪形大汉持铁锤、铁棍把其右腿打至粉碎性骨折。连先生清楚地认得其中一名行凶者正是此前上门要求摆放老虎机的年轻人。

　　事后，连先生总抱怨社区治安队没能保护他的平安，可事实上，就算是治安队，遇上老虎机从业者，有时候也只能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长安镇上沙村治保会巡逻队的周周就曾遭遇过这样的事情。2008年6月的一天，周周与其他七名治安队员奉村里的治保主任之命，查处该村中南中路一带的老虎机，不料队员们才刚刚砸毁几台老虎机，二十多名持刀棍男子突然出现，追砍治安队员，导致至少五名治安队员严重受伤，三辆治安车被砸。

　　类似的由老虎机引发的暴力事件比比皆是，东莞法院但凡判罚老虎机集团时，总能罗列出不少的暴力殴打事件。那么，是谁、又是哪些因素让这些老虎机营运者可以如此肆无忌惮。海叔的观点是足够硬的关系。海叔简单地说，如果要垄断一个镇的老虎机生意，那关系至少需要通省。阿平则直接地说，说白了，就是用钱砸出来的关系。

　　据阿平介绍，老虎机公司至少有四成的利润专门用于打点各种关系，这些关系涉及方方面面，只要与老虎机营运有关的都要打点到，不然少哪一方都可能出事。阿平还介绍，这些打点关系的费用通常都是老虎机公司进驻前就谈好的，有些是按月，有些是按年，进驻之后哪怕该地老虎机营运不景气，甚至亏本也得按时把那笔费用交上。

　　正是这些利用金钱建立起来的关系让老虎机营运者们有了肆无忌惮的信心。阿平骄傲地说，如果警方有行动，我们肯定比参与行动的普通警察还更早知道行动的准确时间、准确地点以及参与人数，在一些特定的节假日，为了配合警方行动，我们偶尔还会主动留下一些机器(老虎机)，好让警方现场销毁。不过，那些机器里的硬币早都收好了，有些时候主板都拆下来了，就光剩一部空机器，跟老虎机动辄成千上万的收入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不过，关于老虎机营运公司与执法人员之间的利益输送早已不是秘密。东莞市原市长李毓全就曾在与人大代表的座谈会上表示有群众反映警队、治安队员与帮派混在一起，还听说一些村镇对老虎机收保护费。

　　李毓全要求东莞警方加强措施，严厉查处。只是，在此次严打风暴之前，东莞警方从来没有查获过治安员以上级别的老虎机保护伞，也正是这一点给了阿平可以东山再起的信心。阿平说，只要关系还在，老虎机就不会灭亡。

北极星

2012，最严打虎令

　　在塘厦田心市场开一家小食品店的陈先生，每天开工都要经过田心派出所门前一条500多米的路。这条繁华的路段，沿途有着诸多士多和小饭店，以往几乎每家店至少摆着一到两台老虎机在显眼的位置。

　　陈先生每每路过总忍不住赌上几回，最高峰时甚至一个月就输了3万多元，差点导致妻离子散。为克制赌瘾，陈先生总是绕道而行，现在可以松口气了，因为他发现老虎机林立的盛景不再，周边街道也再难觅老虎机踪迹。

　　在东莞老虎机曾经的重灾区———虎门、长安、常平、厚街、中堂等地，不少居民都明显感觉到，曾肆虐东莞长达十余年的老虎机赌博经营犯罪活动，最近一段时间总算有了明显的收敛。

　　这一变化的背后正是东莞警方今年3月起开展的被当地媒体誉为有史以来最严的打虎风暴。与以往的打虎相比，这一次的打虎风暴目标明确，就是要打源头、打团伙，对老虎机营运者、摆放者甚至执法者，追责都达到最大化，剑指保护伞。

　　7月是东莞警方制定的整顿时限，从目前来看，在强态的追责下，丧失了保护伞遮蔽的老虎机团伙暂时消停。正如陈先生所言：“东莞的老虎机少一天是一天，少一天就能少害一群人！”

北极星

保护伞

　　一位警员记得有一次，有个老虎机小头目在释放前嚣张地向他表示：你们的领导都是我们花钱送上去的，你一个外来的小警察还想翻天？被这句话深深刺痛，这位警员认定打虎的关键在于打击黑警察、打击保护伞，否则一切都是空谈。

　　今年3月的一个黄昏，石碣四甲叶屋基村211号空房外的宁静被打破，这个尚未装修的出租屋大门被推开，大批警员冲入屋内，查获276台老虎机。

　　这是石碣警方到目前为止一次性查获老虎机数量最多的一次打虎行动。石碣镇公安分局局长龚良宝表示，在前段时间大规模清查行动之后，市面上的老虎机全部不见了，根据警方掌握的线索，老虎机极可能被藏匿在出租屋或其他地方，于是警方把清查重点转移至大批空置的出租屋，一举端掉了这个窝点。

　　一位参与本次打虎行动的当地警员则认为，这只是技术层面的说法，这次打虎之所以能够成功，更关键的因素在于这个时间段没有任何一个警员敢当保护伞，没有任何人敢提前通风报信。这位警员记得有一次，有个老虎机小头目在释放前嚣张地向他表示：你们的领导都是我们花钱送上去的，你一个外来的小警察还想翻天？被这句话深深刺痛，这位警员认定打虎的关键在于打击黑警察、打击保护伞，否则一切都是空谈。

　　也正是出于这样的认知，今年2月末，东莞市委书记徐建华有关老虎机保护伞的一席话，直接掀起了东莞警方这一轮力度空前的打虎风暴。

　　徐建华是在全市公安工作会议上谈的这席话。在部署三打两建工作时，徐建华特地提到公安队伍建设的廉洁性。徐建华说，对群众反映老虎机屡打不尽的根源，我们了解到有保护伞的关系，有些甚至就开在民警的出租屋里。徐建华建议，市公安局可采取异地用警的方式，以此杜绝保护伞，“有民警如果违法违纪，就要清除出去”。

　　这是徐建华去年年末接任东莞市委书记以来，首次公开谈及老虎机屡打不尽的现象。与平素的温和不同，徐建华这次说的都是狠话，并且直指保护伞。

　　随后，东莞警方迅速制定5条打虎新措施，其中包括3月中旬东莞市公安局与各镇街公安分局局长签订责任状，严格追究打虎不力的责任。尽管责任状上只规定打虎不力会被调整岗位，尽管类似的签署责任状这两年也搞过几回，可这一回没有哪个分局长敢把这当成表面文章应付了事，因为一方面市委书记已经开口，另一方面不少分局都流传一个说法：新任东莞市公安局局长严小康对现有的各公安分局领导架构并不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