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一般意义上的商业喜剧片不同,《大腕》中蕴涵了与其形式几不相称的大命题。即对所存身的消费主义文化的反思与部分的反动。在其中蕴涵的独特思考使该片有了卓然的气质。 泰勒无疑是导演本人理想化的自况(现实中却以尤优的面目出现,借用一句话,冯小刚对泰勒是“社会层面上的认同”对尤优是“个人层面上的认同”)在精神领域的追求使他成为一个“被上帝放逐的人”。在孤独的世界中探索,是所谓现代社会中的知识良心。在片中,他更多的是作为一个“全知全能者”的符号而存在。 开头所表现的泰勒“因为无法获得灵感而停止拍摄”,象征了在现代文化环境中,从事者面临的匮乏现状--由于对主流价值过多的消解而导致内容的无以为继。面对“陈腐的过去”,虽然感到了颠覆的必要,却找不到颠覆的武器。唯一的道路,就是否定过去的否定,重新拾回一些价值,在片中的表现就是泰勒重拍《末代皇帝》(修正过去的西方/窥视视角),并问道于尤优--所谓真正中国人的代表。(其实尤优在片中的作用就是中国当下群体精神的代表。集下岗,没钱,离婚,惟利是图又有种隐藏颇深的义气与血性等所谓普遍特征于一身。典型的当代都市平民,混沌的大多数。)尤优还代表着现世中的另一种匮乏--“no woman,nomoney,我的一生才是悲剧的。”自然,无法指望处于基本匮乏中的“大多数”给予在孤独中求索的泰勒太大的支持,这是他所面临的另一重困局。然而他所面临的外界现状逼迫他必须作出超越,否则就会被更加无聊不堪的人和物所替代。“他认识到自己孤立无援,他必须想一个办法,让自己得救,他迈出去了,就必须向前冲,可他对自己毫无信心”
随即导演在泰勒的寻找中开始了对现状的突围,首先摆出的是所谓“境界”问题,作为首要问题,导演认识到境界(亦即眼光)一定要远,这样就和一般的“小”的文化划清了界限。这是整个突围行动的思想方针。
泰勒在寺庙中提及的“死亡即新生”,即突围的手段:至之死地,将消费文化中所有的负面一并发挥到极至,以取得一种无比荒诞的效果,从而换取变革的出路。(其实与他们解构正统文化的手段一样,用无比的正经来揭露正经假面下的假正经。)但是在王小柱(即为当下文化环境现状的象征)手下,迅速加上了功利化,全球化等话语痕迹。说明导演一方面希望突围,一方面又无法掩饰自己的悲观倾向。正如片中做出的似乎毫不经意的结论:“王小柱是真疯了…………”,在“疯狂”的现代语境下,一切个人单方面的突围行动无不被其所裹胁,成为又一场三无(无聊,无趣,无望)闹剧。
有一个细节成为本片的转折点,Lucy去教堂祈祷,该教堂正在翻修,围着脚手架。这一幕象征了突围,即精神家园的重建的开始。随后泰勒/精神人开始好转,发现,或者正可以说是导演了接下来的变化。
将“喜剧”与“葬礼”这两件大相径庭的事物联系在一起,构成了本片的戏剧冲突和叙事张力。从中取得既突破传统又不落窠臼的表达形式。因此,“葬礼”更象是影片的“戏中戏”,有不同于“本片”的表现形式和实际内容。
“葬礼”中,名义上的主导者尤优的动力是“一不做二不休”。由于没有知识分子积压的所谓文化道德和文化使命感,尤优所奉行的就是现实意义下的务实,以想象力为手段,以底线状态的道义为标准。泰勒对此采取一种放任的态度,象做实验一样,让尤优把一切荒诞的可能揭示出来,以开展疗治。
由此出现的各路消费文化符号:大片,明星,无处不在的广告品牌,被改编的严肃文化符号....悉数登场并一一被笑骂。这是一个展示阶段,用列举的方式来论证生活的荒谬(当然,这样拍本身是为了抖包袱)。尤优在不停地为自己与社会找平衡点的过程中,渐渐发掘出生活本身的价值所在。也就是说,精神重建的过程是通过对自身的消解完成的。
由泰勒“复活”而导致的众人发疯在叙事上实在突兀,所以我更愿意看作是一种象征(尽管这象征也太明显了一点),即世界的疯狂底色。一众“商界精英”在精神病院汇合,他们的种种言论,既是荒诞无比的疯话,又恰恰是正在发生的现实。成为直接的现实观照。整部片子中,最有力的就是这个场景。
关于这个场景还有一个细节,精神病院墙上挂着一幅油画------拉斐尔的《雅典学院》。“这副作品中拉斐尔把希腊、罗马、斯巴达以及意大利的著名哲学家和思想家聚于一堂构筑了人类精英的精神殿堂。它代表着人类的理性、自觉和对智慧和真理的追求和向往。但它出现在了疯子中,这种反讽是对时代虚症的最大限度的嘲笑。”这是影片中唯一的超现实镜头,也是点睛之笔。
然而,泰勒/冯小刚毕竟是商业片导演,他反抗的目的即为能让这种消费主义创作继续下去。同时本身《大腕》就是一部供人消费的商业影片,所以他不会,也不能彻底否定一些本质的东西。只能作改良,不能作颠覆性的革命。所以影片的结尾我们看到了尤优对精神病院医生---主流的代表的调侃,和他为电影作出的“I,Lucy,together,go to bed,long time kiss,music,stop”的结尾。因为救赎已经完成,所以心甘情愿地落入窠臼。
影片的结尾,我们看到了小皇帝在继续喝他的可乐,消费主义的秩序被恢复,一切还是那个“三无”的老样子,不同的只是泰勒不再为此感到烦恼。这结尾无形中流露出导演的悲观情绪。
相对于片中表现的文化整体上的浮躁和肤浅,里面的小人物有时会流露出和他们身份不相称的严肃态度和真诚的使命感。王小柱的“会见国际人士”的正式,尤优维护泰勒尊严和保护知识产权的举动,一方面是搞笑,一方面也寄予了导演对这些“小人物”能拥有“大精神”的期望。
葬礼是场喜剧,而生活是场悲剧,这就是冯小刚要告诉我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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