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宿美军十四航空队老营房时光
长身体时正好赶上文革年代。都说我大家庭经济在村里数一数二,可自已并未感到特殊。
上初中开始带菜到学校,斋萝卜干和腌咸菜。前段一发小特忆及向他借一分钱情形。这可真是打酱油,就着下饭吃。发小内心纳闷了很久,因为他家才一贫如洗,我大家庭还好几人领工资,后来才慢慢弄清究竟。
初二直接考上县城高中后,在学校住宿。宿舍是很大的老瓦房,却只开一扇大门,住着数百名学生,都从全县农村考上来的。还有县业余足球学校学生。我们住房间,双向摆满了八张木架床,上下两铺,每铺两位。
在校吃钵仔饭。自带口粮。每顿饭吃完后再下米,盛上水将钵仔放在指定位置,食堂用大笼子蒸熟。菜也自带,或校伙房提供每份二分钱一份青菜,用清水煮熟。一切量化后,每月生活费约七元。这已算相当的不错,至少可管饭饱。却并非所有人如此。不少同学至今仍无法忘记,当年校园突然冒出的铁青脸和炸雷般声音:
教导主任现场逮住偷饭吃的学生,疾言厉色他偷一钵饭,再摔烂饭钵的恶行。可更让我挥之不去,却是师生俩衣裤上下都有几块大补钉。教导主任解放前中大数学系毕业,据说父亲是航空机械师。
当时县委很关心我们。特供每位学生每月一斤牌价猪肉。因此每星期六中午,伙房总做红烧肉,同学们围在一起聚餐。每顿红烧肉收二角钱。有次弄丢了菜票,却实在抵挡不了红烧肉香诱惑,于是壮着胆子厚着脸皮,特地找校总务能否补一张。总务急忙核对帐款,然后一脸高兴说我运气真好,确实多出二角钱。校总务姓张,声音非常文气,人长得不太高却很瘦,是让人一生最难忘身影之一。
高中时每周仍有劳动课。初中时和小学,劳动本是主课。如此很幸运从小就做了回群众演员:
珠江电影制片厂前来拍摄记录片。事先接到通知后,大队社员和学生立即行动起来,隔天即铲好草皮挖好坑,各就各位。第二天上午,随着领导一声令下,“百锄齐发”,“千担竞走”,好一副热火朝天兴修水利的场面。
也忆及当年寒窗苦读,现开会作报告只照念稿子的高中同学,仍不胜感慨。他毕业于广东名牌大学,却耿耿于怀若非儿时营养不良,严重影响大脑发育、智力学习,否则可考上更好大学。
人同此心,自然让人深有同感。何况该老兄还有当领导老爸,不时开小灶。可只是内心又平添了别的想法。因为我们班,有三位考上清华北大,另有一位被其它名校录取的地区理科状元。其中考上北大再研究生毕业的同学,为很贫寒农家子弟,现早已成为中年数学家。他留给我最深的印象,也是衣裤上下几块大补钉。
我们住的老瓦房,还先后走出四五位响当当国脚。数十年前的一中,四周远没有今天喧嚣。每天附近村子里雄鸡报晓,大瓦房即咚咚咚共鸣巨响。那是从床上一跃而起冲出瓦房的一串串脚步声,然后一溜溜黑影地冲出校园。待见东方露出一抹抹晨曦后,足球班学生们,已回到大操场,迎着冉冉升起的新一轮朝阳和一道道霞光,在清脆动感的哨音下,整齐划一头顶脚颠黑白相间的小皮球。文化班的学生们,则陆续回到校园,三三两两散落在教室、校道或池塘边,一遍又一遍诵读课文或单词。
这就是八十年代初的一中校园。留下的恐怕是国内外独一无二的灵动至美景致,可惜数十年如烟岁月后,终成只能在吾辈心中荡气回肠的绝唱。
因为实在抵御不了这绝唱渴念,曾带着独子默默地返回校园,寻找这寄宿过二年的老瓦房。只是始终未现魂牵梦萦踪影。后来才打听到,老瓦房被拆除建上了楼房。
为何非拆掉不可?老瓦房不仅承载着无数光荣和梦想。一再落实她的历史,始建为美军十四航空队营房。史料更确凿记载,抗战时一中(时称北院)曾遭受日军轰炸。自是依潜伏特务暗中勾引,实施精准定点攻击。只是小日本人心不足蛇吞象,逆天而行坏事做绝,早气数已尽为强弩之末,终未能得手。这才让一中保留住藏龙卧虎的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