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故事]贪吃先生

林芳萍

贪吃先生(民间故事)

芳萍 搜集整理

      贪吃先生姓唐，单名尺，是位前朝私塾先生。他倒有斗把学问，可就是贪财好吃。学生请客送礼，书就教得好些，若无孝敬，对不起，书不但不教，还找碴整你。家境差的学生和家长，苦不堪言。大家背地里，都叫他贪吃先生。

     有个学生叫程虎，自幼父亡，与母度日。家贫礼数不周，在学堂非打即骂。程虎见师傅如见虎狼，整天胆颤心惊，哪有心思认字？

     程母虽是妇道人家，却泼辣能干，且有才智。她知道儿子在学堂受了委屈，心里很难过。她对儿子说：“我们孤儿寡母，日子过得紧巴巴的，拿么东西孝敬先生呢？”

     程虎说：“娘，我不想受罪了，到现在先生也没教我几个字。真想替穷学生教训教训这贪吃的猫。”

     娘说：“莫瞎扯，再穷再苦再艰难再委屈，就是要饭，也要让你正儿八经识几个字。你大（指父亲）就是吃了不识字的亏，被人害，才走得那么早。先生的事，们妈（指母亲）想办法，你不要乱来！”

     程母绞了几天脑汁，脑子都用孬着，也没有绞出个么事好法子来。这时，觉得儿子说得也对，响鼓也要重敲，何况先生做得也实在是厅堂挂草帘——不像画（话）。

     她同儿子商量准备了一番，请先生来家吃饭。程虎到学堂，高兴地对先生说：“先生，们妈请您明天到家吃饭。”

     一听，心里很高兴，嘴上却说：“么事？请我吃饭？你家么事也客气起来了？”当天晚上，先生没吃饭，早上也没吃，留着肚子，准备到学生家大块朵颐。

     上昼（指上午）的课草草结束，放了“鸭子”，便往程家赶。

     程母看见先生来了，连忙泡了茶。说：“先生，您老先坐着，我这就烧锅去。”

     程母和儿子在灶间忙了起来。娘儿俩，只见儿子在灶下，不停地向锅窿里塞柴火，娘在灶上叮叮当当地忙。程母一会儿拿菜刀在砧板上斩得嗵嗵响，一会儿手拿蘸油的布，待铁锅烧红，在锅里擦几圈，又向锅里洒一点水，顿时，嘶啦声声，烟雾蓬起，扑鼻香味，从灶间向厅堂弥漫开来。

     锅碗瓢勺盆盆碟碟碰撞声，锅里发出地嘶啦声，像一组美妙的音乐，钻进先生的耳朵。氤氲油烟，扑鼻香气千方百计往先生鼻孔里挤。先生听得闻得想得如痴如醉。他微闭着双眼，不时捋着胡须，耸耸鼻子，咂巴着嘴评着味。心想，今天真要大饱口福罗！

     灶间乒乒乓乓叮叮当当，仍响个不停。锅里仍在嘶啦嘶啦着不停，浓烈地香气仍不断扑来。从上午先生来，一直到日头都垂到西边山头了，仍在不断地响，不断地香。先生得意的神色渐渐不见了。他手摸肚皮，早已贴到脊梁骨了，胸骨突起，肚皮内陷，就像一张饥饿待哺的大嘴。终是山珍海味，可眼前如何熬得？先生越想越感到心里火辣辣的难受。头也不由自主的眩晕起来。下面还时不时放空屁，古人说的冷尿饿屁穷扯谎，一点也不假。

     突然，一股淡淡的清香冲过阵阵油香，悄悄嗅进先生的鼻子。这香味是越嗅越香。顺着香味找去，他发现腊烛台旁有块巴掌大的苞谷饼，清甜香气正是从那饼里散发出来的。那饼黄灿灿、油晃晃的，就平常也是诱人的，何况现在？先生肚子又是一阵咕咕叫，越发觉得那苞谷饼格外的香甜诱人。他自言自语地说：“看来，这顿饭菜好吃的东西是不少，可我这肚皮实在不争气，挺不住了，好歹，先拿这块苞谷饼救救急吧！”抬眼左右望望，并无一人，迅速拿了苞谷饼塞进嘴里，三下五除二，还没嚼出味，就全下了肚。还意犹未尽，咂巴着嘴，用舌头搜剔牙花缝里的苞谷碴，细细品味。心里研究着：五谷之香，首推苞谷！山珍海味，首推苞饼！

     先生举动，早在程母意料中。她点点头，程虎拿着抹布出来。给先生添了水，边擦桌子边说：“先生，您饿了吧，马上就好了。”

     抹到蜡烛台下，忙叫道：“们妈，蜡烛台脚拐苞谷饼您拿了哇？”

     “不在那块呀？哎哟，灶间没得，我昨个晚上忘拿了？”说着跑了出来。“快找找看，不要把邻家猫吃死着。”

     又对先生说：“真对不起先生，饭菜都已好了，请您再等下子。人命关天！这苞谷饼放了老鼠药，准备晚上放灶间药老鼠的，要是给猫或小娃吃了，可不得了。”

     娘儿俩也不顾先生反应，满屋子找苞谷饼，嘴里还说个不停“天哪，要是药了邻家娃，那可伤天害理呀！”

     这娘儿俩一惊一乍一说一找可不要紧，可把先生吓得面如土色，身体也筛了起来，豆大的汗珠子啪啪地往下掉。“大……嫂嫂，程程……虎，你们别找……找了，是我吃……吃了。”还未说完，身子就滑到地上了，成了一滩泥。

     “哎呀！先生哪，为了请您吃这顿饭，我纺纱织布，就像屋檐下接水，一点一滴足足准备了半年哪，光菜就是二十多个，鸡鸭鱼肉，荤的瘦的，冷的热的，还有绍兴女儿红。没想到您老喜欢吃苞谷饼。也怪我随手乱放，这下如何是好啊？”急忙对程虎说：“虎儿啊，莫站着，你先生中毒了，赶快请医生去！”

     程虎说：“们妈，你么事急胡涂了？医生离这里有几十里路，等到请回来，我先生哪还有命？”

     “那么事办好啊，我听说中毒灌大粪可解毒，可先生是圣人啊，贫妇那敢胡来啊！”

     这时先生吟呻着说：“我也知道大粪能解毒，只要能……能救命，吃么东西也顾不得斯……斯文了。”

     “虎儿啊，为了救命，只有先得罪先生了，快去搞呀！”

     程虎哎了一声，把早已准备好的粪便水拎了过来。程母说：“病急乱投医，大病下重方，为救先生，恕我娘俩无礼了。”说着扳开先生嘴，直灌粪水。

     先生凹瘪的肚子被灌得鼓了起来。娘儿俩又把先生腹朝下搁在长条凳上，背上用力压，不一会儿，先生大口大口地吐了。等先生缓过劲来，程母端来水给先生濑了口洗了脸。说：“好险，谢天谢地，也是先生福大命大，总算没事了。”又对儿子说：“虎儿，今天的事儿可不许到外面乱说。好了，准备开饭，把酒打开给先生压惊！”

     先生有气无力地说：“不用了，还是快送我回家吧。”

     送到先生家门口，先生挥挥手让程虎回了。自己一步一挪迈进家门。烧锅的（指妻子）以为他又像往常一样撑得太饱，路都走不动了。忙上前搀扶，埋怨说：“碰到好吃的，也要节制，撑成这样，不要老命了？”

     先生有气无力地说：“唉，琴弦穿豆腐——不能提了，今朝总算捡回一条臭命！”

       一饿一惊一吓一灌，卧床月余。痛定思痛，幡然醒悟。从此，洗心革面，痛改前非。潜心治学，授业布道，视学生如子女。终于桃李满天下，成为一代名儒！

（李秀云口述，流传大渡口一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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