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上鹰伯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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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草上鹰伯劳
                                闻雪思
                       
    初次得悉伯劳是一种鸟，是在语文课本上。南朝梁武帝萧衍的一句诗歌“东飞伯劳西飞燕，黄姑织女时相见”衍生了一个成语：劳燕分飞。东飞的伯劳和西飞的燕子，构成了夫妻、情侣、亲人、朋友之间感伤的别离，难再聚首的象征。伯劳长得什么样？语文老师并没有描绘解释。自己望文生义，朦胧觉得，伯劳大概是一种与燕子差不多的小鸟吧。后来读了点课外书籍，才听说伯劳原来是古代一位名叫伯奇的人魂魄的化身。伯奇被其父亲周朝太师尹吉甫误杀，冤魂化为一只小鸟，悲戚哀鸣。“吉甫后悟，追伤伯奇，出游于田，见异鸟鸣于桑，其声噭然，吉甫心动，曰：无乃伯奇乎？鸟乃拊翼，其声尤切。吉甫曰：果吾子也。乃顾曰：伯奇劳乎？是吾子，栖吾舆；非吾子，飞勿居。言未毕，鸟寻声而栖其盖，归入门，集于井干之上，向室而号。”（《太平御览》卷九二三）后人从“伯奇劳乎”引申出“伯劳”，为此鸟命名。
    美丽的诗句，凄惨的身世，都让这只未曾谋面的伯劳鸟在印象中变得楚楚动人。是年春夏之交，我到山村的朋友家游玩，提出想见识伯劳鸟的愿望，朋友领我进了山野。
    南方的山野其实就是丘陵，坡坦岭缓，不峻不陡，却是草木繁茂，漫山遍野都是高高低低的杉、松、桂、桉、栗、楝、柏、竹、棕、枣、杨、梅，以及扶桑、丁香、三角梅、栀子、杜鹃、凌霄、桃金娘、绿萝、荆棘、蕨类、茅草等植物。有的枝虬桠蟠，浓荫华盖；有的斜岔横叉，杂交丛生；有的匍匐攀援，蜿蜒逶迤；有的点头哈腰，遍地蔓延。形形色色的草木汇成一个波澜涛滔的绿色海洋，红花黄卉，山情野趣，盎然生机。
    朋友忽然招呼：“注意，这里有伯劳。”
    清风习习，山谧野静，草鞠叶躬。朋友指着一丛荆棘说：“瞧，那里有伯劳晾晒的猎物。”
    仔细端详，几丛火棘、酸枣和枸橘果红叶绿，茎枝尖刺上贯穿零星几只干瘪残缺的蚱蜢、蟋蟀、蜥蜴、老鼠和青蛙。朋友说，伯劳吃东西很奇特，它们往往将捕获的猎物钩在荆棘上撕咬啄食，部分吃不完的食物经风吹日晒晾成“腊肉”。根据这个特点可以很容易追踪发现伯劳。
    “伯劳食性很杂，以捕食昆虫为主，包括蝽象、蝗虫、毛虫、蝼蛄、蚱蜢、蜻蜓、甲虫、蟋蟀等，兼食野生果实，有时亦捕猎蜥蜴、老鼠和小鸟等小动物。为了诱袭小鸟，伯劳会摹仿多种鸟鸣。”
    朋友拢掌嘬唇，摹仿鸟哨：麻雀、鸦雀、云雀、柳莺、斑鸠、鹧鸪……不一会，一株杨树树梢传来了回音，几乎一一对应。朋友将望远镜递给我，肯定地说：“伯劳。”
    我循音望去，有只靓丽的鸟儿在树梢昂头翘尾，东瞻西望。棕褐色的背，金黄色的腹，尾翎棕红，栗褐色的翼翅中间有白色的翎羽，白色颈脖，眼周颊颧处有一圈明显的黑色，仿佛佩戴黑眼罩的侠士。尤其是那嘴喙和趾爪，乌黑褐亮，又大又尖又弯又钩，眼光炯炯有神，美丽中透着威严，帅气中呈现刚猛。我不禁脱口称赞：“真像只漂亮的小鹰。”
    “伯劳体长大约16～21厘米，属于小型雀。非但神情姿态与鹰酷似，也常如鹰般独立高枝，巡视寻觅猎物，发现目标迅疾飞袭，同样凶猛。不过伯劳不能像鹰那样翱翔蓝天，通常只在林间野地飞翔，山里人给它们起了个外号，叫草上鹰。”
    “好一个草上鹰，贴切。听说外国有人叫它们‘屠夫鸟’，还是咱们起的名字好。”
    “‘屠夫鸟’是西方的叫法，是因为看到伯劳有时会猎杀小鸟。这恶名对伯劳是很不公平的。鸟类大都机警，伯劳并不容易捕获，它们的食物链主要还是昆虫和鼠类，这对农林业是有利的，伯劳应该属于益鸟。”朋友愤愤而言，为山里人的草上鹰不平。
    树梢上的那只伯劳忽然俯冲而下，在草地上衔起什么东西，拍翅飞走了。朋友说可能就是只昆虫，伯劳虏其回去喂雌鸟了。如今正值伯劳繁殖季节，它的妻子可能在窝巢孵卵呢，否则我们可以看到伯劳进食的场景了。我提议去观看伯劳的巢穴，朋友连连摇手：“别去招惹孵卵育雏的伯劳，它们会拼命的，连蛇都绕道。”
    我只好对这勇敢的小鸟敬而远之，也似乎忽然明白古人为什么用劳燕分飞来比喻凄婉哀愁的别离了。伯劳不仅具阳刚之美，它忠实履行照顾妻儿义务，为保护孩子奋不顾身，的确有大丈夫之德，与美丽恋家的燕子堪称绝配，值得倡赞，因而以“劳燕”名扬千秋。伯劳鸣声嘶哑粗厉，但仿效它鸟之音却婉转悦耳，仪表非凡，相貌堂堂，故为深受鸟友喜爱的学舌之宠。我也想逮只伯劳笼养，朋友说，伯劳性格刚烈，此时被囚不思饮食，难伺候。得到白露寒露季节，候鸟准备迁徙之前抓捕，这时的伯劳有储备能量之遗传积习，最贪吃，易养活。没想到养鸟还有如此高深学问，遂空手喜悦而归，并未带走片翎丝羽。

雨如烟

这种鸟能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