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帖]丁香丛中的哨所

爱是我

丁香丛中的哨所　　文 / 关东才子

今年二月初，我在松花江江桥哨所住过一个下午、一个晚上和一个上午。 从我住的县城到松花江要坐一个来小时的火车，离江最近的姚家小站也在六里以外，而且车次很少。那里虽然有很美的风光，但并不是旅游景点，没有地方吃饭、住宿和坐车，我偶尔萌发想去的念头，也很快就知难而退了。 得到这个机会是偶然的。春节前夕，武警吉林省总队某支队二中队的副指导员张文要我为他们写几个节目，于是，我便以体验生活为名，来到了松花江乙线桥哨所。 那天上午九点种，我如约在姚家小站下了火车，负责哨所工作的排长高喜辉已经带着一个战士等在那里了。害他们走六里路来接我，我很有些不过意，心里已经先行感动起来了。 我们先到的是桥西206哨所。哨所只是一排乳白色的平顶房子，平淡得让我有些失望。好在哨所周围的一丛丛丁香树，多少让我看出了一点兴奋，虽然没有花，但那密密的枝条，早已唤起我记忆中的缕苦香。 哨所的里面跟外面一样简单、清洁，战士也没我想象的那么多，他们都在忙着各自的事情。虽然不停地出出进进，可每次见到的总是一两个人，碰到我时，他们只朝我笑一下，一般不说话。 就是这么不起眼的一个哨所，战士们却把它恋的像家。一批批战士走出去，一批批战士走进来，来的不愿意走，走的常回来看，伴着他们的，总是房前屋后那些在无声无息中开了又谢，谢了又开的丁香。张文副指导员曾跟我提到这里的一个小战士李凯，他母亲病逝的时候，队里给了他三天假，母亲刚出殡，他就跑了回来，往返只用了两天时间，其中十几个小时是在火车上渡过的。 哨所的前面横着一道长长的山陵，好在算不上太高，刚刚没有挡住中午的太阳。站在哨所的窗前，就能把那座山看得很清，山上坡度平缓的地方，留着白花花的庄稼茬子，坡度陡峭的地方，泥土也往往剥落，露出江边特有的沉积岩，整整齐齐，一层压着一层，像叠放着的一本本史书，一个悠远的年代压着一个更悠远的年代，而上面又被厚厚的风尘覆盖着。 我已有好多年没走过长路，一阵新鲜过后，身上就觉得乏了，吃过中午饭，一口气睡了半个下午。醒来时，日头已经偏西，我便要高排长陪我到桥东的207哨所去。 我们走的就是战士们每天守卫的大桥。桥是钢架结构，有一公里长，但不很宽，除了双线的铁轨，两边各有一米宽的人行道。火车来往很频繁，平均每十五分钟就又一列火车丛桥上经过，为了行人的安全，人行道的外面，每隔不远就有一个躲避火车的小平台。桥东打不出井，拉不过车，桥东的战士每天就从这座桥上走过，到桥西去挑水、背煤，维持他们基本的生活。 出来的时候，高排长就警告我说江风很硬，我听了不以为然，等吹到脸上才有了实在的感受，麻苏苏，疼丝丝，象是被热铁烫烙着。我有点儿恐高，不大敢往下看，走到桥中央的时候，实在忍不住朝桥下望一望。一望，竟把我惊呆了。 原来江面并不是水平如镜的，大大小小的冰片层层叠压，排出一道道曲曲折折的线条。高排长说：冰层薄的时候，夜里冻上，白天又被冲开，直到冰层越来越厚，水冲不动了，才能封江，那些冰片就是早先被水冲破的。我被震慑了，默对着一江已被定身的波涛，感叹着当它被凝固后还保持着一泻千里的气势。就在我的视线向远处伸展的时候，触到一块发暗的地方，竟是一汪活水，荡着波纹，从冰下钻出来，又向冰下钻进去。 桥东哨所跟桥西哨所看起来极为相似，里面都是一样的设置，外面都有丁香树。在哨所里，我看了许多战士的影集，他们人人都有一本儿，捧到我面前时都是小小心心、娇娇气气的。使我意外的是，在影集的前面几页，都是他们的父母、兄弟、姐妹，并不是他们自己。在我翻影集的时候，主人就成了讲解员，他们眉飞色舞地讲着他们的家人，讲着他们的家乡，讲着他们情感世界里那份来自远方的支撑和牵挂。开始我听得很认真，努力想记住那些不曾相识的名字，可听着听着，心里就乱起来，看着他们脸上那甜甜的表情，我的喉咙里不时涌动着一股丁香般的苦涩。 天近黄昏，我把高排长丢在哨所里，一个人在江边徘徊，等待日落。我特别喜爱夕阳，除了因为它是冬天里最亮里的一笔色彩，还因为我能从它身上感到一种寂寞的美，一种美的寂寞，而长河落日又该是何等的悲壮和雄浑。在江边看夕阳，是我此行的一个重要目的。我的运气不太好，太阳下落时，西边暗灰的云也在上长，我没能看到那最令人心动的一幕。 我带着遗憾顺着江面往回走，却看到了战士们凿的两个冰窟窿，每个冰窟窿周围都钉着三根木桩，肯定是怕打水时滑进去，专门用来抓牢的。水很清，上面漂着细碎的冰碴儿，听说战士们洗脸、洗衣都是从这儿取水，为了让水不冻，每天要凿两到三次。这儿的冰层很厚，有一米半左右，最初战士们是跳进去才把它凿透的。 晚饭是回到桥西的206哨所吃的，为了让我吃顿饱饭，他们特意为我加了菜。我本来没有胃口，但吃着他们坐一小时火车，走六里土路，从城里中队背回来的粮食和蔬菜，自然不敢显出为难的样子，捧起碗，吃得狼吞虎咽。 晚上，战士们抢着为我铺好了床。熄灯哨响过以后，哨所里静下来，我不敢出声，却怎么也睡不着。不一会儿，高排长小声对我说：“哎，睡不着觉了吧？”我说：“是，一个难眠的夜晚。”接着，我们谈了好久，都是关于婚姻、爱情。他二十八岁，没有女朋友。我有些心凉，他的前几任都是在桥头一待几年，这儿别说女孩儿没有，人也见不到几个。 第二天早晨五点四十分，起床哨响了起来，几分钟后，屋里就剩下我一个人了。我觉得冷清，也起床来到外面。天刚刚快要放亮，东方已经露出微微的曙色，衬出淡青的云块。哨所前面，月亮像一把白玉的梳子，低悬在大山浓黑的头顶。远处，时时传来战士们出操的脚步声和口令声，哨所的鸡也叫起来了。 我见不到人，就胡乱地东游西走，天亮的很快，转眼间，一切都清晰起来。晨光中，哨兵的身影吸引了我，他挺直地站着，像一尊沉默的雕像。他也许站了很久，在天还黑的时候他就这样站着，也许更久，在去年或前年他就这样站着，也许更久更久，从有了这座江桥，他就这样静静地站着，无论日出日落，无论风里雨里，无论夏季冬季，无论有人看见还是没人看见，他站成了松花江的一道永恒的景色。 整整一个上午，我游览了周围的不少地方，中午才回到206哨所。正巧支队副大队长和中队指导员也来了，他们问我一天多的感受，我说有种远离尘世的寂寞感。他们就笑，说：你才来一天哪。 在副大队长和高排长谈工作的时候，我赶火车的时间到了。我不想打扰他们，更不想让人到车站送我，就只跟指导员打个招呼，悄悄走了。 由于匆忙赶路，走出很远才想起该再看眼哨所。我回身时，哨所已被山脚挡住，只看到桥头。根据桥头推测，靠右偏下的地方，就是那个丁香丛中的哨所。  1999年3月

夢媛

没蚊子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