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家诗文知多少】30——香港街头的“小马尼拉”

夜色光明

香港街头的“小马尼拉”

杜　埃

    过去曾听说新加坡是世界人种展览地。它对西方、中东、非洲来说，是航海到远东的一个重要码头。除了定居者，各国前往经商、观光的人络绎不绝。而太平洋西岸的香港，算得上是这样的一块地方。尽管中国人占绝大多数，可涌现在大街上的人种是“百花齐放”的，有蓝眼睛，黑眸子，棕色、金色、黑色头发的西方人，高大的非洲人，戴帽子的土耳其人，穿白衬衫裹头巾的阿拉伯人，有穿白长衬衣、大包头的印度人，黑胡子的南美洲人；而中国人、日本人、大洋洲人似乎都短髭刮过光光，肤色略有差异，神态各有细微的特征。所有这些男人都有穿上了各种颜色的服装，有的是他们的民族服装。香港的夏季，男人只穿件短袖衬衫，女的穿花色繁多的紧身运动衫，这里的官员夏天也只穿件短袖衬衫，便可会客办公，但宴会、音乐会或夜总会，就穿得颇为讲究了。30多年前的街头警察不少是身躯魁梧、胡子连腮的“印度阿三”和山东老乡，现在多已改为广东人，剩下不多的印度警察多为大公司、大银行或豪商宅邸的司阍人。这里女人穿戴讲究。时装服式之风甚至影响国际。这里有不少美容师，盛行“扮靓”。如果你在上午9时左右在海洋公园大门口的黄色海马雕像下站上半小时，便可见到一辆紧接一辆的华丽大旅游车开到，一车五六十人，都是世界各国的游客。所以说香港也是个世界人种的活动展览馆。

    在各色种族的人流中溜达，我们颇感受兴趣的是菲律宾的妇女。历史上，菲律宾人对香港并不生疏。西班牙仍在残酷统治菲律宾时，有不少被追缉的爱国者就逃亡到香港，连国父黎刹也是如此。上世纪末美国舰队就是从香港后面的大鹏湾出发，打败了马尼拉海湾上西班牙的“无敌舰队”，从而攫取了菲律宾。

    菲律宾人是太平洋上能歌善舞的民族。这个世纪以来，香港的酒楼、音乐厅、夜总会的乐队和歌者不少是菲律宾人。后来用粤语演唱的“时代曲”流行，本地歌星占统治地位后，菲人小乐队和专唱外国歌曲的男歌手仍然有。过去，普通的菲律宾女人在香港社会并不发生什么影响，可是，现在不同了。由于港菲相距只一小时多空中航程，也由于香港近一二十年来的起飞，菲律宾实行了劳务输出政策，许多姑娘就来到香港当女佣了。

夜色光明

    每当周末或星期天，你若坐在二层电车或公共汽车上，便可看见成千上万姑娘聚集在皇后广场和二次世界大战纪念碑前的公园和海边的天星码头空地。她们像举行什么盛会的，引起了我们的注意。探问之下，才知道这是菲女佣假日聚集之地。她们把这些地方亲切地称为她们的“小马尼拉”。

    我们曾经两次访问过这个“小马尼拉”。为何有这闲情逸致？因我和老伴在太平洋战争前后都在菲呆过，对菲有了那么一份感情，而这感情是在战乱中生发的。老伴懂英语，我只能讲几句，为了接近她们，还请了个能操菲语且在电台作过多年菲语广播的女战友艾宁陪同。他们一群一群坐在水泥凳上或坐在垫于地上的塑料布上，亲切交谈笑闹；有的弹吉他琴，低徊吟唱她们国家的歌儿；有的翻阅祖国出版的菲文大型杂志，也替女友电发，或提供家乡食品的。女佣平日无暇上街头，且不懂粤语，姐妹们就为她们贩卖香港出的衣服、用品，拿到“小马尼拉”来销售。她们大都是有文化的姑娘，天真无邪，热情大方，也有个别“问非所答”，回避我们，认为是便衣警察。艾宁告诉说，我们是在菲律宾呆过的，在太平洋战争中还跟菲人一起搞过抵抗运动，对菲律宾人有了感情；我们是来作客的，由于友谊驱使，不由得要来跟你们接触接触。她们听了以后高兴了，还把话传给另一群姐妹，称我们是菲律宾的朋友了。都说太平洋战争时她们还没出世，一个叫黎蒂的二十岁姑娘耸耸肩膀说，那时候她的父母都没结婚呢，哪个是她的父母也不知道呢。她说后笑了，不过，她听老一辈说过日本军统治时菲人所受的苦难。这姑娘活泼有趣，是邦省人，上过大学，是两年前来香港的。我对她说42年前我到过她的邦省家乡，在那里的游击区呆过，那里的农会真是够朋友，是挺不错的一个省份。她听后“呐戈！”一声，“还去过我的家乡哪！”十分高兴，忙伸过一只手来。

    艾宁会唱动听的菲律宾歌曲。她柔声地唱了一首“巴公布亥”的民歌。女佣们都围拢来了，愉快地合唱。这是一首她们举国皆唱的民歌，也是一种儿歌。她们唱时像天真的小姑娘了。

    有个年青女佣为了姐妹们爱吃家乡食品，就提着一只发光的锑煲。嘴里叫着“吉那丹，吉那丹！”艾宁向她要了三碗吉那丹，每碗5元港币。吉那丹我们在菲常吃，是用香蕉、糯米团子、甜薯加椰子浆做成，菲律宾城乡人民爱吃的甜品。艾宁收下三小碗吉那丹要再买几碗请她们一起吃，姑娘们摇摇手很有礼貌地婉谢了，连忙催那个叫卖的姑娘走开去，免得中国朋友花钱。

夜色光明

    我们吃起吉那丹来，姑娘们在围看，可乐极了。虽是萍水相逢，这么一来就显得更亲热。一个18岁的蕊省姑娘厄尼塔笑道：“甜吗？”我们点点头。她按着心口表示感谢说：“你们对菲律宾有感情！”说得一口流利的英语。她是带东家的孩子上学的，还教小孩子学英语，月薪1300元。另一个叫黎蒂嘉·马鲁容，28岁了，问她哪省人，说是凌加鄢人，父母在农村，有弟妹六人，她最大，读过大学，懂几种语言，在九龙寨一个职员家做家庭工，月薪1600元，我说那地方我没到过，但知道那地方，日军侵菲时是从凌加鄢港登陆的，她瞪大两眼：“听祖父说过，我们那里距台湾较近，是首当其冲的地方。”我又告诉她当反攻时，美军也从那里登陆，沿三巴礼士一直下到马尼拉。她“纳戈”一声嚷道：“你很熟悉菲律宾呀！”我摇了摇头。另一个是南方大岛米沙耶妇女，叫做马尔丝，个子高大，34岁，是这些女佣中年纪最大的。她有弟妹9人，而她是“大家姐”，在观塘一位老板处做家庭工作兼家庭英语教师。她停下吉他琴和几位同伴说：“在这里能够吃吉那丹，就象回到了家”。说后侧过头去，凝望南边，神态有点迷茫，“我们都患上了怀乡病，用吉那丹，吉他琴和假日聚会来抒发它”。这里一个男菲人也没有。她们都说很想家，但又众口一词说这里找工易些，主人好，生活不错，她们的工资一般由1200到1800，有的还要高些。菲币贬值，一块港元可换不少菲币比索。她们国家为了创汇和安排就业设有前面说的“劳务输出公司”，在港有经纪人，每人要缴纳一笔费用，因外汇比价差额，满意在香港找工做，又说每二年可回家一次旅费照给。

    本来香港人喜欢雇用内地女佣，但因各种原因，大陆上的要到香港去很不容易，他们就改用菲女佣。我们了解到她们中间有不少念过大学，她们那里又实行小学普及教育制，而小学是菲文英文并重，所以许多青年会讲英语，雇主用菲女佣除做家务外还让她教孩子读英文。菲女很爱漂亮，穿时装，扮靓不比香港小姐逊色，穿荧光衫，荧光鞋，露背装，低胸衫，也进行互助，如在“小马尼拉”里替同伴做面膜及面部化妆等。

    据报载港九的菲女佣现有26000人，正准备成立工会，提倡进一步改善与雇主的关系和提供无家可归者的宿舍，也为香港的繁荣和稳定作出一份贡献。

    过去的锁国政策，是可诅咒的。

夜色光明

作者：杜埃（1914～1993），原名曹传美，广东大埔人，现代作家。作品有小说《丛林曲》、《冰消春暖》、《风雨太平洋》，散文《乡情曲》、《不朽的城》、《花尾渡》、《杜埃散文新集》等；还出版诗歌选集和不少文艺理论著作。

乾男

好美的散文，欣赏了。

寒梅

客家女子

读起来真是好享受。

夜色光明

乾男 发表于 2012-4-20 19:25
好美的散文，欣赏了。

感谢弟弟阅读客家人文章。

乾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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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是客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