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荣：他黑白红三道通吃还保持民族气节

顶帖王子

从社会最低层的学徒起家，当上法租界巡捕房督察长职务、国民政府少将参议、行政院参议，他的一生充满戏剧性。他是上海滩青帮的老大，但在很长的时间内，他根本就没有加入过任何帮会，而是私设香堂，盗用帮会名义纳名帖，收学生。这种破坏帮规的做法本应受到严惩，也的确曾有人指斥他冒充青帮“大”字辈张镜湖的门人，但他却凭藉在黑社会中的老大地位，顺利过关，并弄假成真。

他行走江湖很多年，在黑道、白道和红道之间都能游刃有余，他帮助过的人从孙中山、蒋介石、汪精卫、黎元洪到美国飞行员、中共党员，不计其数。蒋介石送贴拜他为师，他又把贴子悄悄送还。更难能可贵的是，在日本人的多次威逼利诱之下，他还能大节不亏，保持了民族气节。

他每日享受三样东西：吸大烟、搓麻将、下澡堂。他说，这“三件套”是他最大的享受，不管是国民党当权，还是共产党天下，他都要如此。

他就是一代枭雄黄金荣。

黄金荣祖籍浙江余姚，1868年12月14日出生在江苏，字锦镛。他的父亲是个余姚捕快，后任职苏州府，娶当地邹氏女为妻。黄金荣6岁时，全家搬至上海南市。13岁那年，其父因抽鸦片早逝，留下母亲和姐弟4人。一家人生计无着，邹氏把黄金荣送入孟将堂做些杂活，混口饭吃，因此有人叫他“小和尚”，由于他脸上有麻皮，后来又有人叫他“麻皮金荣”，这是他最初两个绰号的来历。

经人介绍，黄金荣来到城煌庙“萃华堂裱画店”当学徒。在裱画店三年学徒满师后，黄金荣又站了两年柜台，但他终究耐不住规规矩矩地做生意。一天，他设法请客托人谋到一个上海县值堂的差役，不久又充作捕快。1892年，法租界当局第二次拓界，设总巡捕房于大自鸣钟，并公开招考华捕。黄金荣通过父亲的老关系，也去报名应考，被录取为一名三等华捕——包探，俗称“包打听”。他时年25岁。

黄金荣初当“包打听”，被分派在十六铺一带。他原本在得意楼时就熟谙流氓白相人的一套场面，所以在十六铺地面上也有意识地与这些人往来，结纳了一批“三光码子”。所谓“三光码子”，实系一帮惯窃惯盗，为巡捕房收买后，做华捕的眼线，按指派去办事跑腿、冒险犯难。黄金荣除了利用“三光码子”破案外，更有意识地玩弄“贼喊抓贼”、“假戏真做”的一类手法。这样连续破了几次案子，巡府头目自然认为黄金荣能干，不由得对他另眼相看起来。除此以外，黄金荣还制造一些假象，用来造就自己的势力：他在每次值勤时，总安排几个小流氓制造一些事端，由他出面解决。这使一些小老板非常感恩，纷纷把黄金荣当作护身神，定时按例向黄送钱致礼，有的还投帖子拜他为老头子。

有一次法国驻沪总领事书记官樊尔谐楷夫人樊菊丽双双春游太湖，不意被横行太湖的土匪绑走，预备大敲一记。法租界当局为此甚伤脑筋：偌大个太湖，该从何着手呢？情急之下，想到了黄金荣，令他一定设法营救。黄金荣请来杜月笙等人商议后，派人与太湖匪首向有交情的高鑫宝前去拜山，恰巧匪首“太保阿书”、“猪猡阿美”等正欲和上海大佬结交，便不取分文，交出了一对法国肉票，这自然得到了法租界当局的进一步赏识。

福建督军周荫天的参谋长杨知候下野后，带着六箱字画瓷器等古玩来到上海，不料一到上海码头即全部被窃。松沪护军使何丰林特请黄金荣出面协助追索，结果不出半天，就将原物如数追回。

除此之外，黄金荣最为得意的是办成了两桩大案：宋教仁案和雷狄主教案。

1913年3月20日，正在竞选国会议员的宋教仁，在上海北火车站检票口被刺身亡，刺客趁乱逃走。事发后，黄兴、陈其美、于右任等人请求租界当局缉获凶手，并悬赏1万元。沪宁铁路局也出赏格5000元。

两天后，英积界巡捕房总监卜罗斯亲自带人在一家妓院抓到了与刺宋案直接有关的“江苏驻沪巡查长”应桂馨。因应宅地处法租界，卜罗斯即电告法国人，派人搜查应家。黄金荣徒弟金九龄、程子卿得讯后，马上报告黄金荣，黄飞速带队，迅将应宅围住。他敲开门后，就直扑入内，只见一名矮小男子扭身向后窜逃，便立即迫上。穿过几进厅院，那人翻过院墙正欲拔脚奔逃，黄金荣情急，从高墙上一下扑在那人身上，将其抓住，不想此人正是刺杀宋教仁的凶手、原名吴福铭的武七英。黄金荣又从应宅内搜出手枪、子弹，经检验，弹头与宋教仁身上的完全一致。

1923年5月5日，一列北上火车在山东临城遭到军阀张宗昌部队的拦路抢劫，一批外国旅客被作为“肉票”绑架，其中有一个法国主教裴于松·雷狄。这个雷狄主教是个重要人物，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时获得“勇士”奖章，他与法国驻沪领事、法捕房总巡等关系密切。此次他带着几箱银洋，是准备到天津开办教堂的。事件发生后，法国驻沪领事限令捕房破案，并出高价悬赏，能找到雷狄主教者，可得大洋1万元。黄金荣亲自带几十个便衣，化装成张宗昌部队的官兵，用2000块银收买了看守人员，指使其逃往外地，当夜即将雷狄主教救了出来，并安然返沪。这桩案子使黄金荣大出风头，法国东亚全权大臣褒奖给黄金荣头等金质宝星，法捕房破格提升他为唯一的华人督察长，还专派8个安南巡捕保护他的安全。

随后，黄金荣开设“三鑫”鸦片公司。三鑫公司将鸦片买卖由秘密转向彻底公开，并且平息了鸦片失窃现象，深受鸦片商人和法租界当局的欢迎，营业发展很快。不久，黄金荣等干脆再进一步，包办了法租界的全部烟土经销，并将当时的松沪护军使何丰林和军警首脑俞叶封等军政要人也拉来入股，把烟土生意越做越大。

黄金荣聚敛一大笔财富，后来又开设许多戏院、澡堂，如黄金大戏院、共舞台、大世界游乐场和大观园浴室等，从一个两手空空的小学徒，成了真正有财有势的权贵。

1927年3月底，蒋介石为发动反革命政变，先后派杨虎、陈群、王柏龄等化装潜入黄公馆，与黄金求、杜月笙、张啸林等商议反共清党事宜，指示他们盗用辛亥革命时“共进会”的名义，网罗党羽，并投资经费50万元。

当蒋介石发出大屠杀的命令后，在4月11日夜晚，黄、杜、张以有要事相商为借口，将上海总工会委员长汪寿华骗到杜月经家中残酷杀害。与此同时，在他们指挥下的数万“共进会”匪徒，身着蓝色短袖裤，臂缠“工”字符号，冒充工人，分头向闸北、南市、沪西等地的工人纠察队展开了全面进攻，进行了一场惨绝人寰的大屠杀。事后，蒋介石“论功行赏”，黄金荣被任命为军事委员会少将参议和行政院参议，并奖给勋章。这个寄生在上海租界内作恶的流氓头子黄金荣，此时公开登上政治舞台，成了“党国要人”。

黄金荣由收买“三光码子”、培植帮会分子起家，成了“大亨”以后，他更是广收学生门徒。上自军阀政客、律师报人、工商巨贾，下至侍役车夫、地痞流氓，数以千计。据说高潮时曾达到2万余人。

但令人难以置信的是，黄金荣此时根本未曾加入过任何帮会，实际上是私设香堂，盗用帮会名义纳名帖，收学生。这种破坏帮规的做法本应受到严惩，也的确曾有人指斥他冒充青帮“大”字辈张镜湖的门人，博致虚名。但他凭藉其在黑社会中的地位，并没有招致太大的麻烦。20年代后期，黄金荣托杜月笙硬要张镜湖接受他的名帖和2万银元的“孝敬”，终于弄假成真，使自己成了青帮“通”字辈的人。

黄金荣还注意与北洋政府、国民党政府、内地军阀、革命党人、共产党人、响马盗匪等各方面都保持交往，深相结纳。

“二次革命”失败后，孙中山到上海，经人介绍去黄宅看望了黄金荣，提出今后有同志到上海，请黄多加帮助和保护。黄立即一口答应。以后孙又多次写信开导黄。黄接信后，曾一次拿出1000元，资助孙中山的革命活动。

1921年蒋介石在交易所经营失败后，欲往广州投奔孙中山，然身负债务，又乏路费。后经人介绍，便去投拜黄金荣为师。黄非但末收蒋介石的压帖费，还出面替蒋了结债务，并送他大洋200元助其成行。当蒋作为北伐军总司令打回沪上时，黄金荣又暗里把蒋的门生帖子送还，不以“师父”自居。

1923年6月，黎元洪被迫辞去总统职，南下经沪时，黄金荣特派杜月笙及其小八股党保驾，殷勤照顾，使黎十分高兴，特任黄为侍从武官，授陆军上校衔。

民初，汪精卫在租界进行反袁活动。一次法捕房应袁党要求去捉汪，黄金荣在出发前，暗派门徒前去报信。1935年汪精卫被刺来沪治疗，黄为他延请名医，由此结下交情。

抗战时，太湖地区活跃着一支游击队，黄金荣同其首领双枪王八妹也有交情。1941年，一架美国飞机被日军击落，美国驾驶员白劳特跳伞降落，被游击队掩护下来。王八妹即派人向黄金荣报信，黄派门徒设法将白劳特护送别后方。

也有材料证明。黄金荣还帮助、掩护过共产党人:一是在国民党覆灭前的大屠杀中，掩护了一些地下党员，并进而支持他们接管上海；二是将国民党的一些财产造了报表，交给地下党，三是交出了400余名洪帮头目的名单，解放上海时，洪帮方面因此没有乱。

l937年，日本侵略军占领上海，租界成为“孤岛”。一次，汪精卫在日本人开设的乐山大酒店宴请黄金荣，席间日本军官声言要请黄出来当顾问，协助搞好上海工作。但黄推说身体不好，婉言辞去。不久，汪精卫又让周佛海请黄金荣当上海市长，黄再次以身体不好、没有学问，坚决推辞。

此后，又有日本特务机关看中黄金荣，要他出任维持会会长。黄即伪装瘫痪，声称本人不识字、不知国家大事、不配当维持会长等，避过了这一关。其后，帮会分子徐宝珊、金鼎勋投敌，日本人命徐、金劝黄出面主持“黄道会”，又被黄金荣以同样方法推掉。在整个抗战时期，虽经几次劝诱，黄金荣始终未曾落水当汉奸。

1949年5月上海解放，但黄金荣并没有追随国民党逃往海外，而是留在了上海。经做工作，黄金荣在1951年5月30日《文汇报》上，刊出了检讨自己的“自白书”，自称“自首改过”、“将功赎罪”、“请求政府和人民饶恕”。随后，黄金荣响应政府的改造号召，开始扫大街。这对当时安定上海社会秩序、震慑帮会残余势力起了很大作用。

1953年6月20日，黄金荣在上海黄公馆安然病逝，谢幕人生，终年85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