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顿海军以规久远折 清·何如璋 光绪八年九月二十日

人境庐人

                              整顿海军以规久远折  清·何如璋

                                     光绪八年九月二十日

    奏为海防关系大局，请酌定经制，力整水师，以规久远，而收实效，恭折仰祈圣鉴事。

窃沿海各省，北自吉、奉，南抵闽、粤，延迤五千余里。旧设水师，控制外洋内港，立法本极周密。自各口通商，海禁大开，泰西各兵船，以护商巡港为名，往来窥伺，知我虚实，遇事动相要挟，交涉日形棘手。光绪元年及五年，叠奉谕旨，派员督办水师，分任南、北洋，择要筹办。仰见皇太后、皇上慎固海防、有备无患之至意。

    臣查泰西海军，向以英吉利为最强，近则列邦竞起，船械日精，皆骎骎乎有争雄海上之意。所有各国海师，驻防本境者不计外，其驶驻中土者，英则盘踞香港，有师船三十余号；法则侵略安南，有师船二十余号；俄则经营西比利亚，骤拨师船三十余号，近复于图们江口造船筑垒，益谋扩充。日本以强邻交逼，亦亟亟仿照西法，创立海军，现有师船二十余号。

    中土自筹办水师以来，各省陆续购制，计有大小轮船四十余号。第船械非良，兵弁多滥，章程不一，训练不精。即北洋布置初有规模，而船少兵单，势孤力薄，以之应变却敌，终难胜算独操。今欲固沿海之防，宜先定练军之制，专力筹办，庶可有成。

　　臣谨撮举大纲，酌拟水师事宜六条，为我皇太后、皇上陈之。

　　一立营制。拟分三大洋，定为六营。北洋一营，建阃天津，兼辖奉天、山东各口；中洋一营，建阃崇明，兼辖上下江、浙、宁各口；南洋一营，建阃南澳或虎门，兼辖闽、粤各口；内海一营，建阃镇江，以时巡缉汉口、九江、宜昌等处；外海二营，一建阃朝鲜釜山，以时巡镇日本及黑龙江等处；一建阃台湾，以时巡镇安南及新嘉坡等处。庶营制既定，功不废于半途，船械增修，效可程于他日。

　　一编舰队。练军之法，首严束伍；积伍成队，众乃不携。陆师固然，水师亦何莫不然？泰西舰队，约分三等，大队概以十二艘，中队八，小队四。每队必择一艘为之长，统领居中指挥，凡同队之进止听焉。又附以运送船一，为接济船械之用。今各营亦宜略仿其意，定为若干队，而择其尤者为舰长，庶平时练习号令一而耳目不淆，有事攻围，运棹灵而首尾相应。

　　一办船等。今新法制造，船式既殊，运用亦异。有用之测量者，有用之运送者，有利于撞突者，有利于攻轰者，有以巡击外洋者，有以驶行内港者，有专以成列备战守者。吃水既判浅深，配炮亦分轻重。凡沿海各口，必先测量水道，审度地形，揣其何式为宜，量行购制，庶添一船得一船之用，款不虚糜；简一器期一器之精，材惟慎取。

　　一勤训练。兵舰既用轮机，则攻守驾驶之法，自不能仍狃旧习。且港道分歧，风涛险恶，操舟运械，非习不精。故储人材、勤教练，为水师第一急务。现在天津、闽、广，既募集生徒，延师教督，然造就之途太隘，成材亦恐不多。似宜于上海等处添设兵校，广招材武之士，分门课练。至现充兵舰之将弁，须令按期巡海，不致舍业而嬉。庶选旅简徒，收教民即戎之效；程能课艺，无以卒予敌之虞。

　　一谋省并。沿海额设水师，为数不少，所用快艇、罾柁、长龙各船，靡费亦繁。今既设轮船水师，则旧额亟宜裁省。第酌定次第、并省之法，每岁、每营兵裁若干名，船减若干号，老弱朽败者则径行裁撤。其船之坚固者，或每军酌留数艘，以补驳运、梭巡所不逮。其兵弁少壮者，令入校练习，改充兵轮额缺，将额饷裁充海军经费。俟将来内海一营编队既成，即长江水师亦宜设法归并。庶挹彼注此，不虞兵饷骤增；汰弱留强，可使军威日壮。

　　一精选拔。海军既设营制，则会计、测量、军医各事，当有专责也。舰长、队长、炮兵、水手、工匠各职，不能滥充也。严行简料，信赏必罚。官则较优劣、别勤惰、限年以为迁转。兵则定格挑补，年十五至二十募之，学成授兵；五十休之，募新者以补其缺。其休者籍为余兵，酌给名粮四分之一，注籍听调。每岁领饷时赴营会操，愿除籍听之。在营之弁兵，皆须终年住船，不得上岸。三年予假，换班遣归，既不误公，又有以恤其私。其余赏恤等项，亦条别而为之制，务使为将为兵者，历久如新。庶业有专精，不致滥竽以充数；资足自赡，益思敌忾以同仇。

　　凡此六端，筹办水师之大略，苟非统归一人节制，则备多力分，情睽势隔，徒有虚名，究无实效。诚以防海异于防陆，陆军可以分省设守，海军则巡防布置，必须联络一气，始无兵分势散之虞。七省濒海之地，港汊纷错，互有关涉，风轮飙忽，瞬息千里。苟分省设防，则事权不一，呼应不灵，守且不能，何有于战！拟请旨特设水师衙门，以知兵重臣领之，统理七省海防，举一切应办之事，分门别类，次第经营。并将现有之兵船调齐，定为等差，编为舰队，分布合操，以资练习。按年责效，不效则治其罪。固海防，张国威，计无逾于此者。

　　第经营伊始，规模宜备，今果实力举行，渐次展拓，立六营之制，为百世之规，则通盘筹划，购制之费，修补之资，与夫弁兵俸饷、匠役薪工，非岁筹三四百万金不可。拟请旨饬下户部，筹定有著之款，按年划拨，解交水师衙门。责成该大臣酌定条款，随时奏明办理。需之数年，庶各营之规制克成，沿海之边防益固矣。

或有谓：船械之用，非我所长，防海不如防陆者。不知大海者旷野也，口岸者门庭也。今不御敌于旷野，而欲御敌于门庭，岂为得计？且濒海口岸错出，若仅仅备之于陆，彼乃得蹈瑕抵隙，声东击西，不战而我坐困矣。况百万京储，实资海运，漕艘若梗，根本先摇，又岂特沿海商船恣其劫掠已哉！唯有整顿水师，预为之备，彼见吾力足抗衡，当渐戢其狡谋，而永言和好。即为外交计，海防亦不可不亟筹也。

　　或又以为水师耗费过巨，库储难给为疑。然自通商三十年来，挑一衅，而防御之费动逾巨万；议一款，而赔偿之费又逾巨万。其商务之亏损，小民之朘削，犹未暇计也。倘不能思患预防，彼又将乘隙求逞，得步进步，长此安穷？且筹费固非甚难也，查各省赋课，定额无异曩时，而加以厘金、洋税之入，岁不下二千余万。但令司出入者认真稽核，严正供，捐不急，杜浮冒，绝侵渔，则区区海军经费，当易为力。况旧额水师、新制船械，开销不少，今既统归一处，自可谋省并而筹协济，如是，则经费不患不足。既经费足而责成专，斯规制可定，实效可期，内备日修，敌谋日绌，外交渐有把握，自不难维持商务以裕民，酌加洋税以裕国。

　　且舰队周巡，声援相接，又可南保交趾，北护朝鲜，东惩日本，使藩属蒙福而邻国畏威。一举而数善备焉，斯国家久安长治之宏规，而今日未雨绸缪之至计也。

　　臣比年奉使海外，见泰西各邦海军之盛，与日本仿练海军之专，因念时艰孔亟，外侮日深，整顿水师之举，实万万不可再缓。是以不揣冒昧，谨按沿海地势与近日情形，详悉胪陈，冀效土壤细流之助。伏乞皇太后、皇上圣鉴。俯赐采择，大局幸甚！谨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