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我正在大观楼上读天下第一长联,忽闻一串笑声,尖锐清脆,音调异常,低头看时,窗外波光浩渺,画船往复,未见什么倩影。又读长联,旋即再有人语:“唱一段吧!”随之“哎”地一声,如长空鹤鸣:“五百里滇池奔来眼底……”唱的正是长联上句。忙又凭窗探望,水上众舟一齐停棹,人皆向左岸注目,果然那小小一片芳草地上,一女子在清歌。她背向楼台,亭亭站立,一双白嫩小巧的赤脚半埋在浅草中,穿一件红黄间杂的短裙。裙刚及膝弯,双腿合并如两根立锥,而脚脖与脚背处呈现出一种曲线,美不可言。她的腰极细极细,紧勒着一条彩带,似乎要勒断了去,那一大束红色白色的串珠就那么松松地系挂着,衬出上衣和短裙间的二指宽的腰际的肤肌。上衣是一件无袖小褂,作用完全在于隆起胸脯。头顶上扎一条白带,将蓬蓬勃勃的一片黑发披落在后背,沈先生曾说这是绞搓了黑夜而成的头发,比喻也只能如此了。待唱至联尾,红日在滇池欲坠,水鸟同彩云共飞,水上的画船全悠悠地在打转。正不知那女子还要唱出些什么,突然翩翩起舞,那动作如旋风扫过竹林,如急雨骤落到水面,乌发飘曳,将一团粉白小脸一闪即过,逮不住那眼光,也逮不住那白月牙间的一点红舌,欢动了一泓颜色,一窝线条。
——《佤族少女》